《穿********)》萧湉

29、第二十九章 血和意志

　　子弹！有人在用火枪向这里瞄准！

　　罗伦斯上校的眉头紧锁了起来，向公爵打了个手势，意即一切小心，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往旁侧走开了几步。这火枪的目标是他，没有必要让公爵也涉险。

　　公爵没有动，他在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在这个时代，人们开一次枪，是要经过一系列装弹、填火药、打火石的步骤的，两枪之间必定会有一个较长的间隙，所以一般火枪手都会发一枪变换一下位置，使得自己更隐蔽，而让敌人防不胜防。

　　“嗒”！

　　上校的耳朵比常人更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轻微的扳机相撞声响，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作出判断，身子一闪，他已看到一枚子弹擦着自己的鼻尖划过，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气流的冲击，但是他没事。上校刚要松一口气，忽然，身旁一个人影猛地撞向他，力量之大将他推开好几步远。上校很快稳住身体，他听到了又一声“嗒”，和刚才那一声恰好成对面之势，没想到来袭击他的还不止一个人！要不是公爵，这一枪就能命中目标了。

　　四面的山毛榉林中，忽然现出了好几个身影。公爵拔剑了，罗伦斯来不及去找第三颗错失目标的子弹，赶上一步，抵住了公爵的背。敌人从四面八方涌上，罗伦斯却还来得及说上一声：“多谢！”

　　罗伦斯没有佩剑，他只得折了一根树枝应敌，脆弱的枝条使得他连连遇险。他沉着脸，树枝绝不去触敌人的剑刃，只凭着灵活和敏捷去顶对方的手。粗糙的枝条在上校的手中也有了奇效，已有人缩着手退了下去。

　　上校一边迎战，一边在心里暗暗赞叹，尽管他看不到背后的情况，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来自背后的坚强支援，难怪斐迪南公爵会让这个人保护菲奥娜小姐到军队来，此人剑术卓绝，来人中倒有一大半被这柄剑逼得手忙脚乱，上校这才得以用一根树枝自保。罗伦斯上校甚至有一种感觉，即使没有他，此人独立迎敌都没有问题，但若没有此人，罗伦斯今晚就可能要死在这儿了。

　　“嚓”的一声，罗伦斯略一分神，手里的树枝竟被削断了。退没法退，手边又没有可用的东西，他不得以只得用左臂来挡剑。忽然，身后有什么东西撞了他一下，他顺手一够，剑！他几乎无法想象身后那人是怎样在百忙之中替他弄来这样一柄剑的。他来不及道谢，扣住剑柄反手“唰”“唰”几剑，把刚才使不出来的劲也一起迸发了出来。

　　两人手里都有了剑，那些人再也不是对手，勉强又支撑了一会儿，终于一声唿哨，落荒而逃，山毛榉树林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满地的鲜血和断剑在静静地讲述着刚刚过去的一场惊险。

　　上校扔了剑，向公爵伸出了手，张开嘴，一个“谢”字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公爵笑了笑，也伸出了手。上校紧紧地握住公爵的手：“兄弟！”罗伦斯重重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然而，也许是上校的力用得过大了，公爵的手颤抖了起来，而且开始变冷，几乎没有一点温度了。罗伦斯感到了这一变化，惊讶地向公爵看去，但还没有等他发现什么，公爵已经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罗伦斯用力托住公爵的身体，这才发现，公爵的右胸，有血在不停地涌出，起先，他还以为，这是敌人的血……

　　公爵的衬衣上还有些许火药烧焦的痕迹，那颗上校始终没有找到的子弹，原来，击中了公爵。

　　罗伦斯没有浪费一秒钟，他迅速将公爵扶起来，让公爵沉重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开始往山毛榉林中冲去。他一边要顾及公爵，一边要费力地穿过密集的山毛榉，刚能看到团部的房顶，他已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

　　林珞菲独自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时间已经很晚了，可她仍没有一点睡意。公爵还没有回来，她开始有些担心了。

　　“菲奥娜小姐！菲奥娜小姐！”

　　有一个声音踩着急匆匆的脚步冲了上来，语气间透着惶急。

　　林珞菲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好像预感到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似的。她几步冲到门边，用力拉开了门。一个士兵站在门外，脸上都是汗，一双眼睛却像是不敢看她。她的心忽地一下悬空了，不得不用手扶着门，才勉强站住：“出……出什么事了？……”

　　那个士兵犹豫了一下，尽管林珞菲在战场作战英勇的事大家都知道，可在男人们的心里，她终究是个少女，当看到她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的时候，那一个可怕的消息便说不出口了。来报信的士兵只好道：“菲奥娜小姐，罗伦斯上校请您过去，要快！”

　　虽然来人什么也没有说，但林珞菲已经隐隐猜到了，她跟着那个士兵冲下了楼。团部不过十来步远，可对于焦急万分林珞菲来说，却像是远在天边一般，使足了劲仍是觉得跑得不够快。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团部大厅，几张板条桌拼成了一张简陋的床，公爵就躺在这样一张床上，双目紧闭，血不停地从他的胸口涌出，但他的脸上却异常平静，好像只是睡着了，只有他比往常更加青白的脸色才让人觉得一丝异样。

　　林珞菲看见公爵，他的外衣已被人褪下了，雪白的衬衣覆在他同样苍白的身体上，本来是那样凄清，却因胸前的一大片殷红而多了惨烈的色调。

　　一瞬间，眼前的情景在林珞菲的脑中，和另一个记忆中的景象重叠，那天，当她再看见西斯的时候，西斯也是这样，静静地躺着，但却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

　　林珞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几乎是嘶声喊了一句：“公爵！”握紧公爵冰冷的手，只看见一颗颗泪珠不停地滚落，滑过林珞菲的手背，也沾湿了公爵的掌心。

　　罗伦斯上校一直站在一边，已经下令去找医生了，可是这大半夜的，军医又在好几里外，一时半会儿恐怕赶不过来，他们也试图给公爵止血，可用了好多法子都无济于事。罗伦斯感到内疚，公爵是因为他才遇险的，而他竟没能及时发现公爵的伤，罗伦斯自责不已。

　　上校让人通知了菲奥娜小姐，公爵是和她一起来的，这样的生死关头，不通知她就是不近人情了。可是，让上校没有想到的是，菲奥娜小姐对伤者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对一个随从，上校听到她叫他公爵，也看到了她的泪。

　　尽管林珞菲伤心欲绝，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她，但有一句话，上校不得不问。

　　“菲奥娜小姐，请您告诉我，他到底是谁？”上校低低地躬下了身。

　　林珞菲抬起头，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声音也沙哑了，朦朦胧胧地听到上校的问话，她似是失神一般，迷茫地轻声道：“是斐迪南公爵。”

　　罗伦斯的手攒紧了，他睁大双眼，好像是难以置信似地瞪着林珞菲，许久……许久……直到这个坚强的男人红了眼睛。他猛一低头，从一旁的副官手里抢过马鞭，一句话也没说，夺门而去。士兵们只看到，他们的上校亲自奔到马厩，挑了团里最好的一匹马，翻身上马，素来爱马如命的人竟将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抽下。马儿愣了一秒，似乎是没有想到，在这里竟也会受到这样的待遇。但马儿明智地没有迟疑多久，不等罗伦斯上校的第二鞭抽下，战马就撒开四蹄，飞驰而去。上校离开的方向，士兵们都知道，军医院就设在那里。

　　血，不停地流淌，不仅染红了公爵的衬衣，连林珞菲的身上也已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殷红。林珞菲早就发现，公爵的身体只要一开始流血就很难止住，前些天的剑伤尚且如此，更何况这次是枪伤。林珞菲看到一旁放着许多已被鲜血浸透的纱布，显然是罗伦斯他们试图用这纱布替公爵止血，可是根本没有用。

　　随处可见的鲜红刺痛了林珞菲的眼睛，恍惚间，她猛然想起，公爵曾用烈酒治伤，而且，酒精冲洗过的伤口，血流确实减缓了。她腾地站起身，冲着一旁的副官大声道：“请去拿瓶烈酒来！”

　　副官呆呆地看着林珞菲，以为菲奥娜小姐是情急心乱，在说胡话。林珞菲急得连声催促：“快啊！快！”副官虽然仍是疑惑，还是跑了出去，去拿林珞菲要的烈酒。

　　很快，酒拿来了。林珞菲拿了一块干净的纱布，一面从瓶中倾出酒来，一面用纱布轻轻地按住伤口周围朝向心脏的肌肉。公爵的身体一直在抽搐，几个人合力才能按住他。烈酒和着林珞菲的眼泪淌在了公爵的身体上，让所有的人都又惊又喜的是，从公爵的伤口涌出来的血，真的开始缓了！

　　窗外，传来一阵马嘶声，人们听到罗伦斯上校的高声呼喊：“医生，快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