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我》且为我沾衣

7、甘拜下风

　　“……赫连谦的手被握住，一时间又怒又羞，白玉般的脸庞微微涨红起来。习双只道：‘我心中情意，哥哥还不清楚吗？’，复将赫连谦的手掌按在自己胸膛上，要教他仔细体会这炽热思绪。赫连谦心中亦是纠结万端，他不愿习双为流言蜚语所伤，不忍习双受无边相思煎熬……”

　　大堂上，说书人唾沫横飞，正说得意兴昂扬。

　　包厢里，柳三千一边喝茶，一边抬眼去瞧坐在对面的习双。她有南锦遮盖，不用掩饰目光，打量的动作做得正大光明。

　　习双重伤初愈，脸色还带着点苍白，连夹菜都有些费力，他也不心急，这个男人连用膳的神色都是严肃认真的，一心专注在饭菜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似的。

　　眼前敛着眉眼安静吃饭的习双，和楼下说书人嘴里热情奔放的习双完全是两个人，柳三千耳朵听着的和眼睛看到的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啼笑皆非的荒谬感来。

　　她本是想捉弄一下眼前这个老实人，才刻意邀他来飘香楼吃饭的，现在却感觉是自己被捉弄了。

　　“习大侠……对那个说书人说的，全不介意吗？”

　　习双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十分坦然地回答道：“我与赫连兄君子之交，行得直坐得端，自然无惧旁人非议。”

　　“早前我在北武林也听到过类似的流言，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笑谈罢了，若习某真因此勃然作色，反倒像心中有鬼。”言罢，习双还有些安慰意味地说，“柳姑娘不必为我忧心，旁人言语，与我无损的。”

　　柳三千：“……”

　　甘拜下风，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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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时，酒楼外忽然起了一阵喧哗声。

　　柳三千的包厢正在临街一侧，她打开窗户，就看见几个大汉正在驱赶一位衣着破旧的少女，拖着她的胳膊，把她强行丢在地上。

　　“以后不准再找上门来，否则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驻足围观，少女在众目睽睽下脸变得通红，但仍然执着地拉着其中一个汉子的衣角恳求道：“你们让我见一见老爷！我是冤枉的，让我去见老爷！”

　　“呸！你偷嫏姬小姐的首饰，人赃并获！现在还想到老爷面前卖可怜？做梦！”

　　这时围观的人中也有人反应过来：“哎呀，这不是之前被赶出赫连府的丫鬟吗？还敢上门撒泼呢？”

　　“真是死皮赖脸！”

　　“都说了我没有偷东西！都是嬷嬷诬陷我的！”少女脸更红了，但并不畏缩，高声驳斥道，“她一大清早就带人来搜我的屋子，说嫏姬小姐丢了发钗，不知怎么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只钗子，就说我偷了东西，立刻把我赶出府了！我根本不是在嫏姬小姐那里做事的，怎么可能去偷她的东西呢？”

　　“你们带我去见老爷，我是清白的！”

　　大汉嗤笑道：“老爷是何等尊贵的人物，怎可能来管你这些破事？少做纠缠，去，去！”

　　少女还欲说些什么，大汉不耐烦地一甩袖子，转身走开了，徒留少女一人站在原地，受旁边人指指点点。

　　习双这时已经吃完饭了，他听了全程，眉头微皱：“嫏姬是赫连兄的表妹，他们是赫连府的人。”

　　柳三千只是望着街上的少女，不知为何，她对这位少女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见少女遭人耻笑，心中便隐隐动怒。

　　她说：“真是巧了，我在扬城碰上一桩偷窃案子，想不到在楚州还能再碰上一次。”

　　柳三千在“偷窃”二字上微妙地拖了长音，习双自然听得出其中讥诮之意，便道：“愿闻其详。”他心中却想，柳姑娘果真音色出众，连生气时的话音都十分悦耳。

　　柳三千自然不知道对面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按着怒气，把扬城张生的事情同习双详细说了一遍。

　　“我见不得人受冤屈，既然遇上了，我就要管。”

　　习双点头道：“柳姑娘放心，赫连兄是正直之人，不会包庇府人的，习某也愿陪同查证。”

　　“那就先谢过习大侠了。”

　　“习双。”习双说，“柳姑娘叫我习双就好。”

　　柳三千有些讶然，顿了顿才说：“好，习双。”

　　“嗯。”男人神态自若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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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千和习双先向飘香楼的伙计打听了一下情况。

　　飘香楼顾客盈门，店小二也甚是忙碌，柳三千付了他一锭银子，将人留在包厢里问话。

　　“哦，客官问她呀。”小二显然是认识刚才街上的少女的，“她叫梦雪，是赫连府上的丫鬟，做了有两三年了吧，原本只是做些粗活，烧水洗衣什么的，半年前不知怎么回事受了赫连大侠的青眼，成了贴身丫鬟。”

　　“没想到半个月前被人轰出来了，说是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可她自己死活不认，隔三差五就要上门喊冤，嚷嚷着要见赫连大侠呢。要我说，这就是赫连大侠仁义，给她留点脸面罢了，否则她一个贴身丫鬟，真没犯错，哪能被这么轻易就赶出去呀？”

　　小二言辞中对梦雪颇多不屑，柳三千虽知他说的没错，但仍然有些不悦，连她自己都对这种感觉非常不解，更生了要刨根究底的心思。

　　“你可知那位梦雪姑娘住在何处？”

　　小二说：“这倒不清楚，她不是本地人，无亲无故，被赶出来以后怕是没地方去了，才这样死赖着不走呢。”

　　柳三千见再问不出什么，便让小二离开了。

　　习双宽慰她说：“她既还停留在城中，想必是不难找的，倒也不用着急。”

　　柳三千却突然问道：“你刚才说嫏姬是赫连谦的表妹，可知她真名是什么？”

　　“嗯？”习双未料到柳三千会问这个，愣了一瞬才回答，“……这我倒不知，赫连府上的人都称呼她嫏姬。我也没有专门打听过关于她的事情。”

　　柳三千在心中默默想到，这又是贴身丫鬟又是表妹的，以习双与赫连谦的关系，查下去只怕难免尴尬，还是先让卫清樱去暗中查探一番好了。

　　习双见柳三千沉默不言，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一路并肩走回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