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大人是死神》鱼玄玑

8、生老病死八

　　按道理来说，鬼是不会做梦的，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喝醉了的关系，温舒寒在昏睡中竟乱七八糟地做起梦来。

　　她先是梦见自己在一片极度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她想喊，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她想跑，双腿却丝毫迈不动。
　　她有些抓狂，被恐惧淹没，极力挣扎，慌乱中，竟是忽然坠进了水中，那水冰冷刺骨，深得仿佛没有底，她一直一直地往下沉，窒息的绝望感将她整个吞没，极度的恐惧感侵蚀了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吞噬了她的灵魂……

　　黑暗之中，温舒寒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窗外传来一丝黯淡的微光，让她心头的恐惧感稍微平息了一点。
　　她浑身都在发抖，努力用理智安慰着自己：不过一个噩梦而已，一切都过去了……

　　正在此时，一阵大力敲门声突然传来。
　　温舒寒一愣，随即听见了马昊的结巴声传来，“大大大人，你醒醒醒了吗？”

　　温舒寒浑身脱力，散了架一般难受，却还是强撑着下床去开门，见到马昊神色慌张，淡淡问：“怎么了？”

　　“不不……不好了！”
　　马昊惊慌万分，结巴得愈加严重，“地地地地地……越越越越……”

　　温舒寒伸手按住马昊的一边肩膀，沉声道：“别慌，慢慢说。”
　　马昊深吸一口气，竟然破天荒地一口气说了出来，“地狱十八层的厉鬼都越狱了！”

　　温舒寒呆了呆，沉默了两秒，似乎没明白马昊话里的意思，疑惑道：“你说啥？”
　　马昊：“……”

　　马昊急得不行，“帝帝……帝君大人人正在帝君殿召召……召开紧急急急会议，你你你你快去吧。”

　　温舒寒一愣，随即回屋将死神袍的斗篷往身上一披，大步往外走去，沉声道：“走。”

　　时值白日，应是地府休息的时候，帝君殿此刻却聚满了地府里稍微有些地位的鬼吏鬼差们，从地藏王菩萨到十殿阎王，从一众死神殿的大人到鬼吏府的大小鬼吏，连看守亡生门的狗脸鬼吏都在。

　　温舒寒来迟了，她猫着腰偷偷溜进了殿内，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听着司马珺在殿上大发雷霆。
　　殿内的众鬼们个个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温舒寒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就在昨晚中元节庆典结束不久之后，那些加班加点勾魂的鬼差们正往十八层地狱投放新的鬼魂时，发现十八层地狱竟然已经鬼满为患，塞不进新的鬼魂了。
　　不待他们将这件事禀报上去，那十八层地狱的大门忽然就被从里面给冲开了，不少厉鬼都逃了出来。

　　按理说，地狱有特殊的禁止和结界，鬼魂们一旦进了地狱，没有特制的通行令，是无法破开禁止离开地狱的，所以越狱什么的，也不是多大事，只要集结阴兵鬼差，花些时间将这些越狱的厉鬼给抓回去就成。

　　坏就坏在，昨天刚好是中元节，为了方便新死鬼们回人间收家人烧给他们的祭品冥钱什么的，地府按照惯例是会打开一条通往人间的绿色通道的，而那些越狱的厉鬼们不知怎么就摸清了这条绿色通道的路径，竟然有不少都顺着绿色通道逃往了人间。

　　却在此时，又有几名鬼吏走进了帝君殿，众鬼们纷纷主动让开一条通道，让那几人走上前去。
　　温舒寒往中间一看，来的是太史寮的寮长吴婕妤和监察寮的寮长周岑，以及地狱的掌管使蔡郁垒并几名下属的鬼吏，他们手上各抱着一本厚重的地狱名册，几人脸色皆是十分的不好。

　　几人走上前就是一跪，蔡郁垒颤声道：“帝……帝君大人，结果已经……已经对出来了。”

　　司马珺面沉如水，“如何？”

　　温舒寒一见这状况就知道怕是好不了。

　　果然，只见蔡郁垒浑身都在颤抖，结结巴巴地道：“昨……昨晚越狱的有……有四百六十四，已经……已经抓回一百八十五了。”

　　温舒寒默默算了一下，也即是说，还有两百七十九名厉鬼在逃。

　　然而，蔡郁垒接下来又补了两句，“只是……只是除去昨晚越狱的那些外，还……还有……两百三十七名……不知去向……”

　　温舒寒心里“啊噢”了一声，心道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果然，司马珺闻言气得当场就一脚踹翻了他的帝君宝座，厉声喝道：“要你们这些人又有何用？”

　　乌压压的帝君殿内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出言反驳，跪在地上的几人更是抖如筛糠。

　　半晌，司马珺平复了一下戾气，开始宣布惩处结果。
　　“地狱掌管使蔡郁垒严重失职不察，现罢黜地狱掌管使一职，打入幽冥深渊思过，百年之后方可放出。”

　　顿时，蔡郁垒尖声求饶起来，然司马珺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武职鬼差将他架出帝君殿去。

　　温舒寒站在角落里，心下一片冰凉，看着被拖出去的蔡郁垒仿佛看见了一百年前的自己。

　　事情还不算完，周岑已经吓成了鹌鹑，只听吴婕妤颤声道：“帝君大人，还有一事……”
　　面对吴婕妤，司马珺的面色缓了缓，道：“你说。”

　　“吾等刚刚在地狱查对鬼魂名数时，发现……净魂坛……不见了……”

　　所谓净魂坛，乃是地府中十分重要的一大神器，虽然见过的鬼很少，但大家基本都听说过。因为它的主要作用就是化解执念，助那些怨念深重的厉鬼早日洗清心中执念，重新遁入轮回。
　　若没有净魂坛，那么很多怨念慎重的厉鬼得不到净化，也就无法投胎转生。
　　难怪十八层地狱会鬼满为患，难怪近些年人间的新生率越来越低。
　　这失察之责恐怕不是一点点失察啊，能让十八层地狱拥挤到鬼满为患的程度，只怕净魂坛早就丢了。

　　司马珺先是怔了两秒，反应过来时，又是气得一脚将倒在一旁的帝君宝座给踹飞了，金质的宝座砸在帝君殿的屋顶上，顿时将屋顶都砸出了一个大洞，随后严重变形的宝座并许多屋顶碎片一起掉了下来，一下子就砸倒了好几名鬼差，更有不少人被伤到了。

　　温舒寒虽是躲在角落，亦是被飞溅的碎片伤到了，眼见一块碎片朝自己飞过来，她连忙伸出胳膊挡在面前，碎片划过她的胳膊，割破了她的死神袍袖子，在她白皙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然，并无一滴血液流出，只是翻开的皮肉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温舒寒微微皱了皱眉头，比她伤得更重的大有人在，那几名倒在地上的鬼差更是不知死活，但是谁也没敢哼唧一声，因为他们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帝君大人不仅仅是地府中的鬼帝，还是灵力最强大最可怕的存在。

　　司马珺很想把蔡郁垒抓回来给亲手剐了，但他的惩罚结果已经下了，发泄完怒气之后，他稍微冷静了一点，开始宣布依旧跪在地上的几人的下场。

　　“监察寮寮长周岑，严重失职不察，罢黜监察寮寮长一职，打入幽冥深渊百年。”

　　周岑没敢吱声，只是浑身颤抖，随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料理完周岑，司马珺看向吴婕妤，面色缓和了一些。

　　吴婕妤身为太史寮的寮长，她的失察之责不比周岑小。

　　然——
　　“太史寮寮长吴婕妤，暂革去太史寮寮长一职，希望你能戴罪立功，别再出差错。”

　　此话一出，众鬼们都愣住了。

　　在一片微妙的沉默中，刘禁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道：“帝君大人，这样处置是否有所不妥？”

　　司马珺眼睛眯了眯，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哦？有何不妥？”

　　刘禁不做声了。

　　却听江初杰接话道：“确实不妥，吴大人也属严重失职，却只是暂时革去职位，帝君大人未免也太过偏颇，如何服……”

　　然，江初杰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司马珺突然伸出右手，在他的掌心之内，凝聚着一团金光，一瞬间，包括温舒寒在内的所有死神们全都跪了。

　　他动用了【死神簿】的力量。

　　死神守则第四条便是死神必须绝对服从【死神簿】的号令，【死神簿】一出，他们不想服从也不行。
　　死神的死神之力都是来自于【死神簿】，所以死神们都会被【死神簿】制约掌控。

　　此刻，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的死神们纷纷战战兢兢，若不是因为他们早死了，只怕早已浑身冷汗，这种对【死神簿】的力量感到畏惧的本能，让他们无法反抗司马珺。

　　温舒寒跪在角落里，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双眼慢慢变红，背上有如千斤重压，胸腔的戾气正在翻涌，她咬破了下唇，左手尾指上的黑色刺青缓缓游动起来……
　　很想开杀戒！

　　恰在此时，身上的重压陡然一松，众死神都大松了一口气，一张张鬼脸比铜版纸还白，唇色苍白，虚弱无力。

　　“我不想听你们的质疑。”司马珺道：“我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商量一下后续的解决方案，各司的重要负责人都留下来，其他人全部退出去吧。”

　　不重要的人员纷纷退场，还不忘把不省人事的那几名鬼差一起拖了出去，帝君殿顿时空了一大半。

　　跪在地上的死神们陆陆续续起身，温舒寒比其他人起得都要晚，她努力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将胸腔中的戾气压了下去，待站起来，发红的双眼已经恢复到正常的清冷之色。

　　“温舒寒。”

　　被司马珺点到名字的温舒寒恍然一愣，抬头看向他。

　　司马珺沉声道：“跟我进内室来，我有话与你说。”

　　温舒寒怔了半秒，随即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司马珺见她走过来，便带头一步，转进了内室。

　　大殿内，众人不约而同地看看温舒寒正走向内室的背影，又看看站在前方的吴婕妤，个个表情无比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