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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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
十五上元夜，街头熙熙攘攘，千门如昼，火树银花不夜天。
作为乐伎，越热闹的节日，纪就越忙。
她所在的楚馆是京城最大的楚馆，美人如云，各种类型都有，很得达官贵人的喜欢。
和这些美人比起来，纪放在平常人里还显清秀的容貌就显得普通了。
不过这样也好，妈妈觉得她的技艺比她的容貌更值钱，没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今年上元夜，楚馆包了最大的一艘画舫，邀请客人登船玩乐享受。
待到纪得空时，已经很晚了。
烛火只剩一小截，残灯清月，热闹的街头也仅剩几个人影。
那么热闹的上元节，纪只看了个结尾。
她有点遗憾，又觉得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不看一下就再也没机会了。
画舫在河中静静飘荡，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水面上。
纪在船尾坐了一整夜，直到东方发白。
画舫安静地靠向岸边，纪睡眼朦胧地向上一望，打算就此回去睡觉。
晨间雾气朦胧，岸边一个白衣书生执伞缓步走过。
金灿的阳光丝丝缕缕穿过云层照到地面上，纪似乎看到书生白到透明的圆润指尖。
书生没料到这么早居然还有人醒着，惊愕地朝这边瞥了一眼。
纪一瞬间失神。
她觉得自己一见钟情了。
纪对白衣书生念念不忘。
不过是人群中的惊鸿一瞥，不知姓名，原以为就此再也不会见面，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书生。
书生来到了纪所在的楚馆。
他是单独一人来的，比起其他结朋伴友来的，或是身后跟着成群仆役的，书生这样显得异常寒酸。
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么一个穷酸书生。
纪在大堂徘徊了几遍，甚至还额外地多表扬一些时间，就是为了多看他几眼。
书生没要姑娘陪着，就一个人在大堂角落静静坐着。
也许是要不起。
纪鼓足勇气，终于走到书生身边，红着脸问他需要什么。
书生还是一袭白衣，清癯秀彻，桌上是每个进来的客人都会送的清酒小菜。
听见纪的问话，书生惊讶地看着她，随即摇头。
他说他等一会就走了。
声音温润和缓，犹如淙淙流水。
一时找不到话，纪只好问他来做什么。
待问出口，纪的脸更红了。
来这里还能做什么，自己真的废话，虽然书生出不起银两，但是也……
纪看到书生好笑地挑起眉毛，浑身的血直往天灵盖冲，羞愧地低下头去。
“随便看看。”书生道。
大堂舞台笙歌舞乐不断，书生朝上指了指：“我刚刚看到你了，姑娘人好看，琵琶也好听。”
纪内心兴奋不已，面上还是自谦道：“哪里哪里，公子也好看，像话本绣像里打马游街的状元郎。”
她害羞极了，不敢直视书生。
作为一个读书人，毕生的追求就是金榜题名了吧？
这样夸，书生一定会喜欢。
恍惚间，书生提袖掩嘴，像是笑了一下。
纪更加不敢看他了。
大堂喧闹，他们这边却像是被剥离出去，安静得很。
在这之后，书生经常来，纪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尚晚。
他的手指沾了些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他的名字。
纪的眼珠随着书生的指尖在桌上移动。
他写完，似是想起什么，浑身一震，看着纪欲言又止。
纪却满心欢喜，没有注意到书生隐藏的情绪，高兴地问书生下次什么时候来。
等了很久，书生才道：“也许不会来也说不定。”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纪才没放在心上。
再过些时候，她就攒够了钱，到时候她就自由了。
她想要嫁给尚晚。
妈妈终于注意到了纪和书生不寻常的状况。
她警告纪，不许再和书生见面，不管纪是不是乐伎，这对她来说都是赔本买卖。那书生每次来都不花钱就可以看到纪与她聊天，这令她异常愤怒。
书生只来了一次，还没进门，就被轰了出去。
纪就站在楼上看到这一切。
妈妈一边轰，一边骂骂咧咧，说穷书生异想天开。
书生没有反驳，只是一转头，恰好与纪对上眼。
他狼狈地走了，只派人送来一副画。
妈妈得意地向纪宣布，她的赎金提高了，经此一次，她忽然意识到，纪长得也不是那么差，更何况她的技艺，在城里是佼佼。
这样的宝贝，她可不能轻易就放手了。
纪再也没有看到书生，书生没有再来。
她没有出过馆，也没有站在楼上往外面望。
直到有一天，官兵强硬地撞开大门，一个熟悉的人影，蟒袍高靴，走了进来。
纪匆匆起来，看到那个人影，差点喊出那个名字。
尚晚身后的官兵闯入一个个房间，把不少官员抓了出来，不等他们穿衣物遮掩，就这么串了跟绳子，拉到外面接受指指点点。
纪藏在人群后面，听到其他人低声说，那是圣上最为宠信的状元郎。
家贫如洗的他一朝登金殿，隐忍实干，替圣上暗中调查贪污腐败。
雷厉风行，馆里经此一次，一落千丈，纪也自由了。
纪一次都没有去找过尚晚。
她听说，尚晚立了大功，圣上要把公主嫁给他。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纪正和一些馆里出来的姐妹聚一聚，很多人出来以后，都另寻了良人，唯有纪还是孤身一人。
尚晚是她们的恩人，她们都很关注尚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为他高兴。
唯有纪，第一次喝了那么多酒，醉后泪流不止。
纪租了一条画舫，打算最后看一次京城，然后离开这里。
小小的画舫晃晃悠悠，载着纪穿过乌黑的桥洞，流向光明的河岸。
素手芊芊抹拨挑，纪弹一曲琵琶，与京城道别。
桥上坠下一把伞，正中纪的画舫。
琵琶声止，她捡起伞，看向桥上的尚晚。
尚晚丢了伞，从桥上一跃而下，落到画舫上。
“恩公请自重。”纪道。
尚晚在离她三步的距离停下。
“你知道的。”尚晚道。
她们接触这么多次，她怎会不知尚晚的秘密？
可是……
纪浑身一震，摇摇头：“公主也会喜欢你的。”
她配不上她。
才华横溢的状元郎，谁都会喜欢，不是她能肖想的。
“可是我肖想姑娘。”状元郎道。
纪没有回他，画舫一靠岸，两人分道扬镳。
尚晚女扮男装是被政敌揭露的。
她是圣上的利刃，是最得力的助手，却也树敌无数，他们要在尚晚娶公主前置她于死地。
圣上震怒，将要治罪时，出乎意料的，却是公主保下了尚晚。
公主道：“尚姑娘惊才艳绝，本宫倾心不已。既然已经赐婚，本宫便嫁。君无戏言，自此妾随卿卿。”
尚晚不仅能保住性命，还能抱得公主归。
婚礼如期举行。
仪仗绕城一圈，首尾相连。
漫天飘洒着喜庆的红纸。
公主盛装出嫁，尚晚亦是一身红妆，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
仪仗行至桥上。
尚晚座下的马忽然一跃而起，状若疯狂。
尚晚勉力控制，最终还是不敌，从桥上被甩下。
河流湍急，瞬间就不见人影。
有人说，这是政敌的诡计，想要害死尚晚。
有人说，这是圣上的心计，不忍宠爱的公主就这么便宜了尚晚。
有人说，这是尚晚的不幸，刚好挑了这么一匹疯马。
远离京城的一座小城。
微雨蒙蒙，乌篷摇摆过，掠过青山万重。
船舱内部，呢喃细语缠绵，不远处一张矮桌，清风拂开一卷旧画。
画上一艘画舫，红衣丽人手上弹着琵琶，心思却不在上面，反而仰头向上望着一座桥。
桥上一白衣女子，亦是盈盈一转头，水中纤纤素影倒映，恰好红衣丽人同列。
岸边婚礼仪仗队吹笙打鼓，红纸漫天飘扬。
大红的双囍落到水中，慢慢沉浸，晕染出一片红色。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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