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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九章 温柔的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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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唐家大院只能用混乱来形容,先是小姐无故一天未归,现下连夫人都失踪,大家都失了方寸,唯有请八妃姬下定论。
可八妃姬也颇感头痛,那天兆涚隐来的时候,小姐突然为了保护他而出手,这让她非常意外。小姐是什么时候见过他的,她怎么会一点都没察觉。只因为小姐一直都是和往常一般,并没有异样。看来,那个男人是早有预谋的,居然有本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进入了小姐的内心。
都是那个男人!
结果小姐就在那样的情况下离开了这个家,至今未回。而她已经加强了全屋的防备,自己也片刻不离夫人的房门,但那个该死的男人居然有办法在这样戒备森严得状况下带走夫人,甚至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等到她们发现时,再想追查夫人所在,她建筑在夫人身上的气居然已经被破了,而夫人的下落也成了个迷。
“八妃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旁边的侍女等着她下命令。
八妃姬咬咬下唇,努力让自己冷静:“去召集另外七位守护妃,要她们暂时代替夫人控制风的气息,不要被其他族的人发现夫人与小姐不在的事。”
“是!”侍女忙下去传达指令。
可恶,兆涚隐,一定是他上次带来的那个奇怪的小鬼弄的!这里有风之结界,又有那么多人守卫着,他居然可以来去自如,没有人发现!真没想到他可以找到那么厉害的一个帮手,是她低估了他的本事!
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就该知道,这个男人会把她最重要的人抢走!她确实该在十六年前就杀了他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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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念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涚隐,而是恺。
“对不起,刚才涚隐有公事出去了,我想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因为他根本不舍得长时间离开你。” 恺一副童叟无欺的笑颜。
“涚隐?”
予念摇摇昏旋的头,才想起事情的发展,她马上弹起来,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你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恺客套性的问问,其实知道予念是巽族的族长,即使真有什么不适也能自己恢复。
“不,我没什么。”她抬起头看向恺,突然发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并不寻常。“请问,你是哪一族的人?你是族长吗?”
“不,我不是八族的人。”少年笑道,“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中国人,也不是华人,我父母都是欧洲人。”
确实,八族至少应该都是继承炎黄血脉的!可是也可能是隔代遗传,甚至是隔了数代遗传,因为并不是每个族的传承都靠自己培养灵魂,也有纯粹像普通人那样靠血脉传承的。予念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全身散发着强大灵气的少年会是个普通人——他的力量甚至远远超越了身为巽族族长的她!
可是少年没有再给她提出疑问的机会,他转身向门外走去:“涚隐应该快回来了,你就先休息一下吧,他回来后我会告诉他你醒了。”
直到走出门外,关上房门,靠在门上的恺才忍不住窃笑:“真不亏是巽族族长,再待久一点儿可能真的会被她看穿我的身份呢!”因为好玩才去观察她的,结果差点儿被她反看穿,这到是有点儿失策。
“你在笑什么,恺?”
刚回到宅邸的涚隐就看到恺靠在予念门前自言自语。
“没什么,对了,你的女神醒了!”
擦身之际看到涚隐脸色一变,恺决定还是不打搅他们了,干脆去找昨天钓上那个在厨房工作叫小原的可爱女佣。
涚隐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闭上眼定定神,才握住门的把手,扭开门。
坐在床上的予念,美丽得无以伦比,在他专门挑给她的这个全白房间里,仿佛是寂静森林中的精灵。但当她抬起头看到他走进来,原本祥和的脸便无法再平静。
“涗隐……”
眼泪又要坠落了,她依然是涚隐这辈子见过泪腺最发达的女人,可这也是因为她比别人更为诚实善良之故。其实涚隐也没有资格说她,事实上他也发现到自己过了十六年依然还是无法抵挡她的眼泪,本以为自己已经成熟很多了,却仍是像个初恋的小鬼。
“你醒了。”他别过头,怕看到她的眼泪。
“对不起……我……是我害了你……” 予念哽咽说着。
真糟糕,他是来报复她的啊!现在居然连她的泪颜都不敢看一下,他怕只要看一眼,他就会心甘情愿得忘了这十六年来的苦而折服在她裙下。
“涚隐?”见他一直别过脸不靠近她,她又更难过了——原来他恨她有这么深,深到不愿意见到她。
不是这样的!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十六年前的记忆依然深深烙在他脑海。当他发觉她其实不是普通人时,当她发觉她真的是拥有神仙力量的仙女时,他也曾犹豫过,他也曾刻意去忘记她,可是他做不到!她的气息已经深入移植到他的脑海、他的心和他的生命里。在那一切之后,他想带她走。
“把这些阻碍你幸福的力量还给那些神仙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可是她无法做出选择,她无法在自己的幸福和人类的幸福中做出选择,她背负的太深,那不是轻易可以卸下的重担。
他要她选择,否则一旦她继承了族长的身份,那么一切就真的无法再放下了!
在她继承仪式的当天,他跟她约好,在他们常去的小公园见面。他会带她走,带她去遥远的地方,反正他本来就孜然一身,只要她愿意抛弃这枷锁,他们可以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可是她没有来,她选择了继承,她选择了全人类的幸福,他早该知道的,她总是以别人的快乐优先,而自己独自承受痛苦。
“涚隐在公园等我,他要我和他走,可是我不能。八妃姬,请你去告诉涚隐,就说,是我不好,请他忘了我吧!”
她没有做错,她的选择是对的,如果真要说,她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让最恨他的八妃姬来。是的,她是来了,除了传达新族长的话语,她也来要他的性命。不亏是凡事以族长为最先考虑的八妃姬,她曾经多次要求甚至命令他离开予念,但他没有,于是她决定要斩草除根,就干脆让他消失吧!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本以为自己一定死在血泊和雨中,可是因为等太久没有见到他们的素环来了,才救回他小命,只是赔上一只手臂。
从此以后他变了很多,原本乐观开朗的他变得不苟言笑。他拼命读书拼命工作,他希望用这些来忘却过去,不再想她。他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获得免学费推荐留学资格,再认识了大企业家的儿子,得到对方父亲的大大赞赏,为他开了一间公司。而不过几年的时间,他不但还清了借来开公司的款项,还把公司的业务扩大成国际性公司。
可是他并不开心。在这十六年来他没放松过一分钟的时间,每次他想休息的时候,一看到他断掉的左臂,他就无法在让自己沉溺在轻松中,他只有比别人更加的努力,因为他没有别人都有的东西,也因为他失去了她。
十六年,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彻彻底底得改变!
直到半年前遇到恺,这个不可思议的少年让他看到了回来的希望,他可以回来了,回来面对过去的一切,回来报复!
是的,他是来报复的,他恨她,不论如何,当年的事是她造成的。
可是,他也是爱她的。
“够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涚隐反过身,把予念压在床上,可一看到她的眼泪,他又不禁放松力气,把她抱在怀里。
“如果你真的愧疚于我,就再也别离开我了!”
甩下这句话,他看也不敢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真是好笑,他真的恨她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涚隐,你们谈完了?”
涚隐抬头看到恺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他牵着的女佣看到涚隐忙鞠躬:“少爷您好!”
“嗯。”他应道。恺太聪明了,有些事还是别让他知道得那么清楚比较好。
“那就太好了,以后你不用一个人了,有女人陪着你,你的性格应该会有所转变。”
“恺,我应该说过,我是回来找她报复的。”
没想到,恺突然很天真得笑了:“涚隐总是这样爱说谎,就像以前明明做了好事还要说自己讨厌对方一样。现在也是,明明爱一个女人,却要说自己恨她!不过这种性格也是你可爱的地方。”
“恺?” 涚隐不明白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只是很含糊的说过他恨巽族和八妃姬以及身为族长的予念,他确实不该小看这个人人畏惧的天才儿。
“不,算了!总之,女人是很脆弱,是要人疼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恺和那个女佣在他面前走过,直到他们距离自己有几米的距离,他才反应过来:“恺,你别再对我屋子里的人出手!我可不想十个月后多了很多未婚妈妈!”
“放心!”搭着脸红得像苹果般的女孩,他笑着回过头,“我不会让她们怀孕的,我也不想让你代为养大我的孩子。”
这个难搞的花花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栽在别人手里!
坐在地上,他掏出口袋里的SEVEN STARS,让烟醺一下自己迟钝的神经。十六年来,多少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一个都看不上眼,连碰都没碰过,现在居然还像个初恋的小男生一样为她心动!
结果,他根本没有成长。
十六年前确实发生了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事,可是为什么,他也记得和她一起时那数不清的快乐!
这就是爱情吗?弄得他像个傻瓜一样,还要为她就在自己背后的门里面而暗自欣喜。
从此以后,她是他的,大概没有什么比这个想法更让他欢喜了。
****
自从收到母亲传来的圣域地图后,娑伊一直坐在窗边看着天空发呆,夜弥生觉得她一定是在烦恼,也在犹豫,但他什么都帮不了她,选择的人是娑伊,应该由她自己去决定。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她选择做个平凡人,可以就在他身边,一直一直地,但那是最自私的想法,这是娑伊的人生。
他曾几次很想对她说,留下来,不要去考虑巽族的事,不要去考虑以后的事,不要去想未来了,当个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他愿意永远陪伴着她!可一对上娑伊那双迷惘的眼睛,他又迟疑了——是的,当个普通人比较容易幸福,不去考虑别人,只想着自己,是很容易就可以快乐的,但那是一种逃避,既逃避了自己也逃避了别人,逃避可以很容易,但靠逃避得到的是真正的幸福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是对自己的责任,也是对身边爱护着自己和被自己所爱的人的责任,那种责任是最重大的,要放下它很容易,但要背着这一切走到路的尽头是很困难的,困难到没有人敢承认自己从未卸下过它一两的重量。
更难的是,卸下容易,拾回难!一旦今天他和娑伊选择了放下它,那就一辈子都要躲藏在逃避的阴影背后!
可她不是那种要躲藏在背后的女孩啊,她是像风一样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可以随时面对自己、面对别人都坦然自若的女孩!
夜弥生知道她的痛苦,虽然他没法亲身体会这种绝望到无路可走的苦楚,因为他不是她,但他现在也很痛苦,痛苦于看到她如此痛苦而又无能为力。
“娑伊?你,饿不饿?”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把视线移回他身上,但仿佛没听见一般,思绪过了几秒钟才回到来,然后轻轻一笑,装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什么?”
“我说,” 夜弥生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快被活埋般,没有任何力气,无法呼吸,连站着都很勉强,“你饿不饿?已经快一点了。”
“啊,”她的表情看来还没法反应出他的话的意思,“不了,我还不饿。”
接着,她又看向无边无际得天空,尽管万里晴空一片云都没有,她也可以看上两三个小时。
夜弥生心里被撕裂般巨痛,每次每次,她都是这样,用着空洞得眼神,回答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问什么的问题。
她的身体在这里,但她的灵魂根本在另一个次元,而那是他用尽所有力气都无法到达的彼岸。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变回以前那个处处刁难他的魔女,即使事事不顺,即使要他受比那时难受一百倍的罪,他都心甘情愿!
可现在这算什么!?
夜弥生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才好,娑伊不吃东西他也不想吃了,反正肚子一点儿也不饿。无所事实得在屋子里晃一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到音响上的CD,大概是妈妈的,只有那个喜欢无病呻吟的爱情小说家才会听这些流行乐。
算了,随便吧,反正是没事干而已。
打开音响,放进CD,按下播放键,唱歌的是个吐字不清的男歌手,无所谓,反正现在的他们也不需要真的去听那些老是爱来爱去的歌词。
听着有几首伤感,有几首像催眠曲的歌,两人的心都没有真的在听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却又同时被其中一首歌吸引了。
“坐着我的摩托车/载你缓缓得离开/考不上的好学校/可以不微笑得走;把手慢慢交给我/放下心中的困惑/雨点从两旁划过/割开两种精神的我;经过老伯的家/栏框变得好高/爬过的那棵树/又何时变得渺小;这样也好/开始没人注意到(你)我/等雨变强之前/我们将会分化软弱;趁时间没发觉/让我带你离开/没有了证明/没有了空虚/基于两种立场/我会罩着你;趁时间没发觉/让我带着你离开/这不是顽固/这不是逃避/没人帮着你走/才快乐”
夜弥生抬头看向娑伊,他觉得也许这就是他现在的希望和想法,他不是个擅长表达自己的人,在很多时候,他甚至会因为自己的倔强和羞涩,而说出与自己心意相反的话来。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爱人,而且是深爱着,愿意为爱她放弃他的一切,以及,做出许多他原本最不屑的爱情故事中的人做的事。
而最让他意想不到得是,当他抬起头的同时,他看到她也在看着他。
为什么,娑伊?我本以为……
看着她的双眼,夜弥生觉得就在那一秒,从她的眼睛、她的眼神,他看到了她的心,和她的灵魂。
第一次,虽然只是几秒钟,不,或许连一秒都没有,因为此刻的他已无法区别到时间的概念,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很短,他们的心曾几何时如此接近过——可以抛开世俗的一切,纯粹只是心和灵魂的接近,是最深层的接触。
“我……”
本以为自己的声音一定是很激动地,可出口却又那么平静而且低沉。
“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
多少个日日夜夜,这份受尽煎熬的单恋,这份打算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就这样,非常自然而然得说了出来。一切都在夜弥生意料之外,但又那么理所当然,他对她的爱,并不是这么几个字就可以表达,可现在的他,面带微笑,发觉自己已经很满足。
他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的脸,而坐着的她也抬头看他。夜弥生用右手轻轻摸她的脸颊,非常温柔地。他后悔自己应该早就这样做,因为她的脸果然如他所想,是非常非常的柔软,像不粘手指的棉花糖,他的手却被牢牢粘住,不愿离开。
而后,他的手滑到她脖子后面,他弯下腰,深深抱住她在怀里。
“娑伊,我其实是很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你不放手。我是这么喜欢你,可你心里却没有我,我的感觉你是不会明白的。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你就是你自己,你只要忠实于自己的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可也许这便是你一直所想要听到的:娑伊,听我说,你只是一个人,你无法背负所有人的幸福,包括你的母亲、八妃姬,甚至全族人到全世界人的幸福,而且那些也不是你要背负的,你唯一要背负的是自己的幸福,你可以更自私些、更任性些,不用总在别人面前装出坚强的样子,不用总是对人展现笑脸。”
他不知道娑伊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是否就是她想听的,于是他放开手,对上她的眼睛,但看到的刹那,他心湖起了前所未有得振动。
娑伊那双美丽的眼睛沾着晶莹的泪滴,就像雪花在眼睫毛上融化般,美丽得让人心都融化。
“夜弥生……”
娑伊突然抱住夜弥生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夜弥生不敢动,他知道,尽管她没有抽涕,但她在哭,衣服的湿度在蔓延。
到底自己讲的话是不是她想听的,他也没办法知道,可是,她这样比较好,哭过后她可以诚实很多。
夜弥生小心得摸着她的头,用自己笨拙得温柔来安慰她,这是他的爱情表现。他也可以安慰自己——至少现在,娑伊是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
一阵风从窗口吹来,吹起两人的头发,也吹动两人的心,有时侯,神话其实也不是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