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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滴血 ...

  •   神算带着他们七弯八拐,到了嘉平城角落的小巷里。

      这条小巷昏暗逼仄,房屋低矮破败,住的都是没钱的穷人,流浪汉的聚居地也在此处。

      “神算先生四处敛财,早该富甲一方了,怎么还住在这里。”谢寻云揶揄道。

      神算擦擦额上的汗:“您、您别叫我神算了,我本名叫包茂德,前几年看了本卦书学了点皮毛,因为在这方面还算有天赋……不不不,是我自以为有天赋,就做起了算命生意,挣点家用。”

      他们停在一间院落前,从外头看,这院子和小巷里其它房屋并无太大区别,简陋破旧,门上没有落锁,大概连小贼都不愿意光顾。

      包茂德推开门,门后是个狭窄过道,过道另一端则是黑色包浆的沉重木门,从上而下挂着五把虎头锁。

      “洞里乾坤呀。”谢寻云饶有兴趣地摸了摸那扇门,门比一般木头扎实,萦绕着元力气息,竟是元器。

      飞光大陆将修士用元力造出的武器和物品叫做元器,不少修士以此谋生,尤其那些本命灵为铁锤、刮刀等铸造器具的修士。用得起元器的修士不少,用得起元器的凡人却不多,连大门都是元器,可见包茂德这些年确实搜刮了大量金银财宝。

      包茂德颤巍巍地一次打开锁,将他们引进屋,屋里别有洞天,金光闪闪,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摆出来,极尽奢华之能事。修道之人须看轻享乐,吃得苦,忍得寂寞,是以谢寻云从未见过如此奢侈的布置。

      “哇。”他忍不住轻声叹道。

      “暴发户,没品味。”许之弃在边上小声说。

      “两位仙人这边请。”

      没等谢寻云去那把明珠点缀的金丝白玉椅上坐一坐,包茂德就带头去了主屋后的一间偏房。这个房间没那么光彩照人,防守严密程度却极高,许之弃甚至在门上看到了一个简单的防护阵法。

      他们踏进门内时,许之弃悄无声息地出手,运起元力对阵法进行细微拨动,将防护阵隐秘地改作了困杀阵。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几十年的做人准则了。当然,该防的人里是绝不包括他师兄的。

      门里空空荡荡,以包茂德爱炫耀的品性显得过于简单,只有一道从天花板垂坠至地面的帘幕把房间后半片遮得严严实实。那帘幕想来也是元器,风吹不动,比寻常布料沉且密实。

      “小的、小的去帘子后面,为两位仙师卜算。”包茂德点头哈腰地说。

      谢寻云好奇地往里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你去后面,我们不去吗?那你怎么看手相?”

      “小人用自己用惯了的器具,不需要看手相。”

      “你把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算。”谢寻云道。

      “这……算卦一要心诚,二要隔绝人气,才能上通仙灵,否则这卦是算不准的。”

      许之弃心中嗤笑。

      上通仙灵?仙灵算个什么东西,要是他们能把下界算清楚,早就做手脚阻止自己成仙,不至于在自己飞升那天才迫不得已动手伤人了。

      仙人,他迟早是要杀几个的,想要他对他们心诚,做梦比较快。

      “这样吗?”谢寻云不懂这些,衔烛派一向对卜算之道知之甚少,“那好吧,你进去,我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包茂德点头,从一侧掀开极狭小的一片帘子,侧身钻了进去,动作之飞快,谢寻云和许之弃连帘后的半点风光都没看清。包茂德似乎很紧张,心神不定,许之弃从他的紧张中看出了一丝提防,不禁微微凝神。

      帘后不知在捣鼓什么,传来一些声响,谢寻云不耐烦道:“何时开始?”

      “这就开始!这就开始……”包茂德忙说,“先算哪位仙师?”

      “算我!”两人齐声说,又一齐愣了。

      “我是师兄,听我的。”谢寻云道。

      “不要,”许之弃一步不让,“我想知道我以后什么样子,师兄把这好机会让给我吧。”

      “修道之人沉心静气,看破未来不是好事,师弟听话。”

      “师兄根骨千年难得一见,前途无量,才要沉心静气,倍加小心;我一个外门弟子,资质平常,即便毁了也不算什么损失,何况师兄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对不对?”

      “师兄跟你说过多少次,资质不算什么,命无贵贱,你怎么能这样贬低自己?看来还是心境不到家,回山后给我去闭关。”

      他两人都知道这场卜算不是善事,彼此僵持不下,包茂德只有苦笑,有些无力地说:“卜算需要求卦人一滴精血,两位若商量好了便送一滴精血进来吧。”

      索要修士精血是大忌,谢寻云初出茅庐,提防不足,只觉得此事愈发危险,许之弃心中却警钟大作。

      他上前一步,运足气一撩帘子,整面帘幕卷起,遮得天顶乌黑,好似浓云滚滚,露出帘后脸色苍白,气血亏损的包茂德来。

      包茂德身前是一张方桌,桌上一个黑枕,枕上搁着一块龟壳,几乎与枕头融为一体,黑沉中透出锈迹一般的暗绿。

      许之弃心中一跳,果然是这块龟壳!

      他抢先几步,跨到桌前。

      一踏进帘幕后的地界,他就知道这里被人布着困阵。阵法应该是布置在那帘幕背后的,笼罩着龟壳所在的区域。

      和他在门上改出的困杀阵不同,困阵并不取人性命。许之弃便心中有数,大约是包茂德怕人偷他的宝贝龟壳,才加上一道道阵法保护,又不忍下手伤人,于是只布困阵。

      他虽然贪财,却没有坏心,还比不上许之弃果决狠辣,伤人之事即便与他有关,也应当非他本意。

      想通这一节,他再看包茂德,包茂德已然生机萎靡,全身精气不断被那块龟壳吸收,若不截断精气流动,他必死无疑。

      许之弃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送出精血,滴向龟壳。他的精血一沾到龟壳,包茂德的生机就不再被吞噬,得到喘息之机,许之弃却顿时神色颓败,仿佛从少年走到垂垂老矣的暮年,一头黑发变得灰白。

      说来复杂,其实不过在一瞬之间,谢寻云还没赶到桌前,他师弟似乎已经病入膏肓,少年面容配着枯槁的发色,怪异万分。

      “你!”谢寻云又急又怒,抓着他的手,源源不断地渡给他元气。

      “师兄别怪我,我急着知道自己未来如何,是否还和师兄在一起,一时焦急,没来得及细想。”许之弃笑道。

      他哪里是一时焦急,不过是看出如果没有修道之人的精血,包茂德就会被吸成人干,才不得已把精血滴上龟甲。他倒不是在乎包茂德的性命,但他若不做,等师兄想明白,为了救这个凡人,谢寻云一定会把自己的精血滴上去。

      与其让师兄犯险,不如在他回过神前就把他要做的事替他做了。

      “你还笑得出!”谢寻云骂他。

      “可是师兄你给我渡元气也没用。”许之弃老实说。

      谢寻云怎会不知生机消散与元气无关,他是气急攻心,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拔出长枪直指包茂德:“你这是什么魔物!快交出解救之法!”

      枪尖闪着银光,冰寒之气逼到包茂德眼前,神算打了个哆嗦,颤声道:“这、这不是什么魔物,这是我的算卦器具啊!我也不知道今天……平时都不会有这种事!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

      枪尖又离他眼睛近了一分。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老实说!”

      “是、是一个乞丐捡来的……他和其他乞丐一起住边上破屋里,我正好懂一点卦术,看这龟壳像算卦用的,就想拿着出去帮人算命,赚点钱,用一个馒头从他手里换来了……”

      然后发现这龟壳竟算得奇准无比,便借之敛财,直至今日。之后的事谢寻云不用问也猜得出大概。

      “那乞丐现在哪里?”他厉声问。

      “乞丐、乞丐早就死了啊!”包茂德竟被吓哭了。

      对峙间,谁都没发现龟壳上荧光闪烁,直到绿光大盛,屋内三人才被引去注意力。

      “怎么回事?”谢寻云把许之弃挡在后面,长枪横在身前。

      包茂德倒不害怕,小声说:“这就是算出来的卦……”

      一片绿光中渐渐现出虚影和声音。刚开始影像模糊,声音含混,后来逐渐都清晰起来,首先映出来的便是一张脸,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俊朗无匹。

      那是一张成年人的脸,谢寻云却看得出许之弃的影子。

      此事稀奇,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师弟,师弟还是一张懵懂无知的圆脸,脸色惨白。

      “师弟长大还挺帅的,可以跟我相比了。”他忍不住逗他,想让他暂时摆脱生机消散的惊恐。

      许之弃一言不发,盯着那道绿光。比起现在的脸,光幕中的脸他反倒更熟悉,师兄却是第一次见他长大后的样子。

      然后画面一变,成了一具残破躯体,是许之弃的尸体。

      许之弃抿紧唇,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还是这样吗?还是不得善终?

      谢寻云愣住了,而后勃然大怒,一脚踹向那倒霉神算:“你算的这是什么东西!”

      他握住师弟的手:“师弟别信他,他不过是个骗子!”

      许之弃缓缓点头:“我明白,我不信的。”

      他低下头,在谢寻云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阴寒至极的笑容。

      他不信天,不信仙,也不信命,谁要他死他便去死么?他这辈子只信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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