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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桃花未谢飞短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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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里,我下了树,就见小青一脸焦灼地在旁边角落里候着。
“好险好险。”我抖了抖湿嗒嗒的衣衫,不住感慨。
“主子!”她扑过来,“可担心死奴婢了。”
“好了好了。”我道,“斗篷呢?”
她从事先放置好的石洞里拿出来,“在这儿呢。”
我接过来,散了男式发冠,从头罩到脚,小青亦照做,两人快步溜回栖凤阁。
我叫小青自己先收拾了,再过来帮我。这边衣服还没换完,头发还散着,那边就有人传,“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这个萧显!
我急中生智,给小青使了个眼色,躺下盖上被子。
“皇后这是怎么了?”萧显走到床边,立着问,语气颇有些阴阳怪调。
“启禀皇上,娘娘受了些风寒。”小青跪下奏道。
我咳嗽几声,粗着嗓子道,“太后,皇上,恕妾身不能起身迎驾。”
偷眼看去,萧显一副皮笑肉不笑,太后倒是个慈眉善目的大美人,虽然上了年纪,仍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你这孩子,前些天浸了水,现在又受了风寒,这小身子哪里经得住这三番五次的折腾?”太后过来在我床边坐下,摸摸我的额头,“似乎有点烫啊。”
“还不快传太医?”萧显道,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盯着他,慢慢道,“谢太后关心。妾身以前病了,父皇就会叫宫人弹琵琶给我听,听着听着就舒服不少。”
萧显的眼角抽了一下。
我又道,“不知这边宫里可有人弹琵琶,妾身倒是想听那琵琶想得紧啊。”
萧显强笑,“母后,皇后这病看来有些古怪,母后身子弱,还是先回去吧,染上了就不好了。”
太后站起来,点头道,“也好,你便多照看些。还有,这宫里怎么只有一个人伺候?”
“皇后说其他人她都不惯,只叫留了小青。”萧显边说边警告地看我一眼。
“皇上说的不错,妾身也不须怎么伺候,有小青就够了。”人多眼杂,我也乐得顺水推舟。
太后叹了口气,“这孩子背井离乡的,也不容易。显儿,你要好好待她。”
她这一句倒是听得我思绪万千,想到远在异次元的亲人朋友,鼻子一阵酸。
萧显点头,送了太后出去,回来抱着双臂站在我床头,又恢复了那张便秘脸。
太医过来,把了脉,开了些退热祛寒的药。
“我累了,陛下也歇着吧。”人都走了,我说。
“你唱的一出好戏,现在这是赶朕走?”他问,又凑近了些,“还是,在演欲擒故纵?”
我看了他一眼,“本来确是装的,不过现在真的有些不舒服,太医说的你也都听见了。你要闹,也待到明日罢。”
他站起来,“母后若问,你有无侍寝,你怎么说?”
我倦倦道,“我便说,皇上对我恩宠有加,怜爱得很,成了吧?”
“算你识相。”他在我身边坐下,宽衣解带。
我一惊,“你干吗?”
“你以为,只是你说那一句便够了?”他嘴角耸动,“朕在你这儿过夜与否,都有人去报给她听,咱俩,总要把戏给做足了,是不是?”
我不动弹,“你要睡,就睡里头。我不爱被人堵着。”
他怔了怔,爬过我的躯干,在床里躺下。
“小青,熄灯睡觉。”我叫。
屋里黑了,我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之间,听见他道,“你倒是睡得心安理得。”
我咕哝道,“我本就心安理得。”
语音刚落,他的身子压下来,“好一个心安理得。朕不睡,你也别想睡。”
“萧显,”我累得也不待去推他,只道,“你要想我在太后面前配合,就别闹这些有的没的。要不然,你想怎样便怎样罢。”
他默了会,放开我。我侧了身子,背对他睡得黑甜。
醒来,已日上三竿,发了一头汗。小青过来服侍,小表情丰富,似有什么欲言又止。
我道,“一大早的,什么事这样开心啊?”
“主子,”她红着脸,“今早,皇上走的时候,嘱咐奴婢说,主子还在睡着,叫别吵着您。”
“嗯。”
“主子,”她又道,“奴婢觉得,这是皇上在关心您啊。”
我从镜子里看她替我受宠若惊的欢喜样儿,只是摇头。
她以为我在做娇羞状,接着道,“主子,您看,要么今晚奴婢叫御膳房弄几个小菜,请皇上过来坐坐?”
我叹了一声道,“小青啊小青,你还没谈过恋爱吧?”
她“啊”了一声,手里的梳子差点抖到地上去。
我接着道,“以后你有了心上人,定要记着,给你根糖棒儿就死心塌地贴上去,最要不得。还有,别人还在睡着便不吵不闹,这是起码的礼貌,不是关心,你想多了。”
小丫头脸皮真薄,脸红到了耳根儿,低眉顺眼地接着给我梳头,小声道,“皇上还说,等主子醒了,别忘了去太后那儿请安。”
我冷笑,这才是重点好吧?感情这东西,认真你就输了。这是我自高中开始跟郑则分分合合几个来回后得出的结论。更何况,是在这皇宫大院里?当我那些清穿宫斗大戏是白看的?
提到郑则,还真有那么点儿想这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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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殿里,我好好端详太后,真是美啊,年轻时一定是颠倒众生。最重要的是,这人看着面善又大气,跟她干儿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安太后并不是萧显的生母,当然,这也是小青告诉我的。
她一袭影花红袖,端过宫人奉上的白瓷茶盏,抿了抿,“这茶不错。皇后,你也尝尝。”
我便也像模像样地喝了一口,笑着附和,“好茶好茶。”然后便放平双手,等她说话。
“昨晚,皇帝在你那儿歇了?”她问。
“是。”我答,“皇上折腾了半夜,累得很。”
她“噗”地差点喷出一口茶来,颤了颤道,“皇帝之前许是有些任性,也是小孩心性,如今想通了,自会好好待你。”
“太后宽心,皇上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待妾身很好很体贴,可谓天下为人夫者之表率。”我按着想好的台词,添油加醋。
“这孩子,”她半嗔半笑地道,“还不叫我母后?”
我心里一热,“母后。”
“嗯。他若欺负你,自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听说,大婚之夜……”
“哪里哪里,”我忙摆手,“母后,往事不要再提,那都是孩儿自己想不开,如今孩儿都看开了,自会与皇上好好相处。”
她点头,“你这样,我便放心了。陵朔二国之前战火不断,如今修了和约,你也做了我大朔的人,自此,便好好相夫教子,统领六宫罢。”
“孩儿一定尽力,一定尽力。”我照答,背上却吓出冷汗。
“怎么脸色又看着不好?”她关切道,“去歇着吧,待好了再来陪哀家说说话。”又向旁边道,“琴姑,去把刘大人进贡的灵芝拿来,给皇后补补身子。”
琴姑大概三十来岁,是不骄不躁的面相,她拿了灵芝,又送我出来,到拐角处,和煦一笑,“皇后娘娘,走好。”
“好说好说。”我点头。
回到寝殿,我背着手来回踱了几圈,点点头,“小青,这宫里头有裁缝吧?”
“宫里有锦绣堂,主子想做衣裳?”
“嗯,”我道,“你去叫人过来。”
待她走了,我从床底下拿出之前收着的铜匣子,一阵风地溜去了御花园。
我翻墙到了外头,一路按着记忆找到那不思崖下,在那潭水的西北角定了个方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瓦片挖起来。
那匣子里,我装了一根翠尾衔东海明珠的红珊瑚凤钗,一对通透的白玉镯子,几枚金锭子,还有之前看中的那个汝窑小盏。我一边埋宝一边偷笑,还不忘感叹情势危急,远非我想像。
其一,这陵朔两国万一哪天又看不对眼了,第一个当炮灰的岂不就是我?
其二,什么相夫教子,统领六宫,太险太险。
所以,我要居安思危,早做打算,尽快找到回去的法子,才是正道。
嗯,真是聪明机智如我啊。
完事了,我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过了宫墙,趴在那老树干上不经意地往下一瞅,傻眼了:萧显跷腿坐着,面前还有张小几,放了一壶小酒,身边一左一右,站了两队铁衣卫,显然正守株待兔。小青在一边跪着,头抵着地,动也不动。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朝着我高高举起,“皇后,那树上可还舒服?”
“哈,哈哈,”我大笑,颇有些外强中干,“这里清风习习,甚好甚好。”
他嘴角一歪,做了个手势,便有个铁衣卫上前,将一样东西交与他,我一看,眼都直了,他娘的,这不是我那藏宝匣?他派人跟踪我?
我故作镇定,看着他将那匣子晃了一晃,又晃了一晃。我的小心脏暂停了一下,我的汝窑小盏啊……早知道就多找几层布包着……
“听闻皇后埋这个的时候,笑得甚是开心,还拜天拜地,邪门得很。朕倒是很想知道,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巫蛊。”他眯起眼,不无得意,“你可知道,行巫蛊在我大朔可是十恶不赦……”边说边将那匣子狠狠摔下去。
“别--!”我大叫一声,听见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几百万美金就这么没了,他奶奶的。
我七窍生烟,手脚并用,转眼就下了树,冲过来蹲下,看着那烂匣子里瓷盏儿的碎片,欲哭无泪。
抬头,对着他错愕的那张俊脸,我两只爪子差点就抓了过去,心里将这个暴殄天物的败家爷们杀了千万遍,嘱咐自己,“镇定,镇定,碗还会有的,会有的。”
几片叶子飘落,萧显鼻子里说笑不笑地一声,“哼。”
我也冷笑,“哼。”
“皇后行事,还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呢。”他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萧显,”我闭一闭眼,下定决心,“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过来,我们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