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4月1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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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一日，星期六，局部地区微风夹带着小雨。
“呕……”捂着嘴从床上惊醒，强烈的眩晕感和反胃感让夕纪浑身颤抖，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大概半分钟后，她才缓过了气来，注意到自己已是汗流浃背。
大清早的洗了一个澡，夕纪看着浴室内的镜子，其中的浅黄色及肩短发的女孩面色泛黄，眼眶周围带着一层明显的没睡好的青黑，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休息好。女孩一直轻声喘着气，只是普通的洗漱动作好像也花费着不少力气，连咧个笑容出来都费力。没一会儿，汗水就又下来了。
用毛巾将汗水擦干净，夕纪深呼吸几口气，到房间里的化妆台前坐下，给自己化了个简单的妆，将不好的气色与黑眼圈全部都遮盖掉。
望着此时镜子里的女孩，她不自觉地咧出了一个阳光明朗的笑容，和刚才镜子里的她截然不同，像是个普通爱笑的女孩。
“咕呜……不对……”下一刻，夕纪抓着自己的头发低下头，保持着力道轻轻扯动着，隐隐感觉着头顶的痛感，脑子里一团浆糊，脸痛苦的扭曲着。
又是一股熟悉的作呕感，随之还有提心在口般的恐惧，她的双手开始颤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头越来越低。
她不敢抬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害怕那里出现的是个自己不认识的另一张面孔。
掏出手机，点开熟悉的那个头像里，信息仍停留在夕纪这边发出的问询，全部都是已读可没有回信。金发的神秘女孩今天也不在，已经有一周多毫无她的信息了。
“叩叩”
“夕纪姐起了吗？医院那边说黑子醒了，要一起去看看吗？”
“他醒了？等下我穿衣服！”
征十郎收回了敲门的手，大概在门口等了半分钟左右，浅黄色头发的少女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着衣服开了门，看到征十郎一脸无语地看着她，还露出了个傻兮兮的笑容。
“你这……算了不急，”大概整理了下夕纪的外套，征十郎瞥了眼夕纪乱糟糟的头发，“你收拾好了再说，医院方面说黑子没有大碍，以防万一再住院多观察一天。”
夕纪连忙点点头，“好的，话说征十郎你起的好早哦。”
一般黑蛇叫她醒的时间都是早上六点，这个时间征十郎就已经起床收拾好面容了，起床时间一定相当早了。
闻言征十郎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夕纪，说：“现在已经上午十点了。你才是，今天怎么起的那么晚？”
“……”夕纪张嘴愣了几秒，眨眨眼，反应过来似的惊叫道：“你该不会已经发现了我昨天熬夜玩游戏的事儿了吧！”
征十郎一手指戳在夕纪脸上遮盖黑眼圈的粉底上，语气嫌弃，“昨天出了那件事，亏你还有闲心玩游戏，果然是没心没肺的人，根本不需要担心你失恋的问题……抱歉。”他收回了手指，别开了眼。
经过昨天黑子被卷到海中这件事以后，征十郎自己都快忘记了昨天出行的本来目的是让夕纪走出失恋阴影来着。
“没关系，我已经看淡了。不都说初恋多悲剧吗？再说我才十四岁，果然现在考虑情情爱爱的东西不实在啊。”一边这么感叹着，夕纪一边退回了自己的房间，朝征十郎笑着摆摆手，“我去好好收拾下，你到门口等我吧。”
“嗯。”
关上了门，夕纪面上像开了朵花一样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站在化妆台前，在一堆一看就很名贵的化妆品中放着一把显眼的水果刀。她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随手丢那儿的，似乎是被骸幻术欺负后自个儿买了个凤梨削的时候买的，那个凤梨之后被很美味地肢解分给了征十郎。
拿起那把水果刀，夕纪将左手放在化妆台前，高举着刀，思索着什么。
“……我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像是对着什么人说话般，她喃喃了一句后，便把刀放回了桌子。
在门口的征十郎并没有等很久，几分钟后就看到化着遮盖脸色的日常妆的夕纪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脸上仍旧是看了就让人想到阳光的可爱笑容。
征十郎略微有些嫌弃地说：“接下来是去看病，不要笑得那么明显，昨天晚上游戏全成就通关了？”
“诶？啊，是的哦！”夕纪得意洋洋，“果然系列游戏就是要全白金奖杯最爽嘛，千绪和我说得果真没错，她上次还推荐我了几款线上游戏，说放假还能带我装逼带我飞呢！”
“……哦。”
思考着要不要限制自家傻姐的朋友圈，征十郎打开了家门。
*
看到医院里躺着的黑子，夕纪心情复杂。
从来都是她被人揍得浑身是血丢进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到医院来给别人探病，周围也没有人生病受伤到要住院。当然，彭格列那群人是不一样的，少年漫主角团队不需要会住院的拖累！
“感觉好点了吗？”姑且带了一束鲜花的征十郎让保安递了个花瓶，将花放在了床头。
黑子从床上坐起来，朝两人打了招呼，视线主要放在夕纪身上：“赤司你……”
“啊等等，”才注意到这个叫法很容易混淆，夕纪抬手阻止道：“你要么叫赤司家姐姐，要么就直接叫名字，一个赤司一个赤司的，很容易搞不清楚的。”
点点头，黑子小声道：“夕纪同学。”
算了也行吧。知道黑子什么脾性的夕纪走了进来，和征十郎一块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开口问：“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到海里的吗？我找到你时可吓了一跳。”说完旁边的征十郎就瞪了一眼夕纪。
“不，我没有太清晰的印象，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歌声，就没意识了。”稍许思考几秒后，黑子冷静地回答道。
歌声呀，难道那只人鱼还综合了塞壬吗？想着无所谓的事情，夕纪也回忆（胡编）了起来，“我见到你时看到你仰面朝天飘在海上，还看到了几只海鸟。把你从海里拽回来可麻烦了，我下次一定要学游泳。”
“夕纪姐你检讨一下其他的好吗？”
这次的事件说起来有些神秘，不过就算调查来调查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当事人一个记不得，一个满嘴跑火车，最后便被当做普通的落水事件处理了，除了黑子还要在医院住一天外，无人伤亡。
揣着兜在医院门口打着哈欠，夕纪思考着要不要和骸好好谈一谈。
昨天晚上夕纪本来在梦里好好的埋尸，结果骸强行闯进了梦境之中，两个人起了非常大的冲突，吵了很大一架。最后夕纪气得让黑蛇把骸丢了出去，临走前骸还摆着一副绝对不会再来的气愤面孔，也是夕纪认识他这半年来头一次见他那么生气。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骸，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把这些自己埋完。可是骸一来就嘲讽夕纪只是在抱残守缺，也不知道在生气什么，进来就把夕纪大骂了一顿，连带着夕纪也火气上来，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然而当骸在放下狠话走了之后，夕纪一个人面对那些清冷的墓碑和用空洞眼神凝视着她的尸体时，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冰冷、失望，还有淡淡的孤寂感。
于是她躺在床上睡了下去，做了死后第一个梦。梦里有她和母亲相处的片段、有在山崖处翻车时自己的惊叫、有夏目把她从河里救上来的对话、有莉莉拍着她头时的笑脸、有在梦里与骸二次相见时的对骂、有征十郎看见她的惊讶眼神、有……
那是一个漫长又短暂的梦，里面好像有她活到现在所有的欢愉与乐趣。
她曾经拥有过一切，拥有深爱自己的父母和用不完的金钱，还有个总是跟着帮忙的弟弟，除了体质虚弱外毫无挑剔的大小姐人生。
随后又失去了之前的一切，在贫穷与落魄的生活种不断寻找着如何死亡的方法，在痛苦的循环中一次次崩溃又一次次选择继续。即便是与夏目相遇，之后的那段时间也仍旧遍布着自己的尸骸与透彻灵魂的痛楚，如果没有转机，说不定会再度堕入那疯狂的地狱之中。
现在她虽没有父母，却知道父亲仍是爱着母亲与自己的。有了个爱操心的弟弟，又掌握了大把大把的财富，了解了自己身体的两个最大秘密，手握强大的力量，知道黑蛇也不过是个孩子，站出来了理解自己的莉莉，也有很多愿意一起看泪水中的彩虹的友人，还有了自己初次动心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美好，美好得就像是幻境一样，一碰就碎。
夕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想要和骸好好说清楚她的想法，不要再一口气全部反驳掉。如同夏目所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大家一起解决不了的，说清楚说不定就好了。
“介意谈谈吗？”
穿着浅棕色长风衣的绷带男人站在了夕纪的面前。
“乱步呢？”夕纪问。
“没来。”太宰答。
“哦。”夕纪把从口袋里逃出来的糖果又塞回到了兜里。没有乱步在场的情况下，她才懒得给太宰吃的。
太宰也不恼，站在夕纪的旁边，和她眺望同样的景色，看着医院人来人往，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你看，就这么个地方每天都有那么多人生病受伤哦，如果有一天我也生个绝症之类的就好了。啊，不过那好像会痛很长时间就算了吧。”
嚼着糖果的夕纪动作一停，皱眉侧头看向了表情未变的太宰，“你真想要知道？”
“想知道什么？”他也看向夕纪，明明是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只有冰冷和一丝探究。
“……”夕纪嚼了两下糖果直接吞了下去，叹了一口气，说：“好像，那时候你挺开心的。反正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对着我说谢谢，吓得我毛骨悚然的。”
太宰‘哦’的一声，点点头，手握拳轻打在另一只手掌上，又问：“那小夕纪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是没让我死亡的那个现实成真呢？”
“………………”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夕纪面无表情地回看着太宰那张刻意耍宝的脸，许久后才又叹气说：“谁知道，说不定只是不想敦敦为你这种人渣掉眼泪吧。”
“哎呀意思是说如果我死了只会有敦一个人哭，大家都不哭吗？好伤心啊！”
你笑得和中了五百万一样，伤心个P啊。
“那么，”他的声音压低，好似终于认真了起来，“是什么时候呢？”
“都特么猜到了你还瞎逼逼什么？”掏出一颗新的糖果，打开包装塞进嘴里，夕纪也懒得和太宰这种人说废话，“我住侦探社的三天后，一脸傻逼地过来对我说你想找死，我就送你去死了，仅此而已。”
听了这句话，太宰又露出了笑容，抬手想摸摸夕纪的头发，转念之间又把手放下了。
“小夕纪你还真是个矛盾的人呢……如果最近心情不好，记得出去找找朋友，憋久了可是会长皱纹的。”
丢下这句话，太宰摆着手消失在了医院门口。
夕纪将手中的糖纸丢进垃圾桶，就像是要把太宰那个垃圾一块儿丢进去一样用力。
她知道太宰是个神经敏锐的人，也知道他的那些厌世行为全部是因为活在世上做什么都觉得无趣，从而以那种行动来寻找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事物。夕纪不敢说了解太宰，只是同样身为对‘死’这件事存在执念的同类人，她能勉强跟上他的脑回路而已。
太宰会猜到自己让他死过这并不稀奇，甚至夕纪怀疑太宰猜到了自己昨天是在他面前死的，和这种人打交道果然麻烦。
不过就算太宰再聪明，脑子转得再快也不可能知道当初夕纪其实把那一天又循环了一次。
她在第二次即将杀死太宰时，停手了。
那时的太宰露出了悲哀的笑容，像是放弃了，又像是对一切都绝望了，眼神中满溢着如泥沼般的黑暗。他当时朝夕纪笑了几声，又切换回平时的耍宝模式神经兮兮地开始说是开玩笑，笑着打着哈哈去找其他人说话。
留在原地的夕纪愣了很久，才收回了用来杀他的枪。
比起太宰真的被杀时如释重负的‘谢谢’，那个发现自己不会被杀时的悲伤笑容更让夕纪毛骨悚然。
她和他是同类，那将来她也会变成那样吗？
所以她又循环了一次，赶在最开始太宰甚至没有提起要杀他这件事之前，跟着乱步去了凶案现场，避开了太宰。而之后，太宰也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件事情，好像真的只是那天的一时兴起。
“小夕纪？我接到电话说小黑子醒了，就赶过来了，他现在怎么样？”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口罩，一看就是刚从工作片场赶过来的黄濑见到在门口的夕纪便喘着气跑了过来。
夕纪转身，脸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笑容，递给了黄濑一颗糖，“他没有事哦，以防万一再住院一天。”
这笑容好像让这阴天也失去了色彩，像一个小太阳般令看到的人都觉得心情愉悦。
“嗯，那就好。”黄濑有些踌躇，斟酌着语句问道：“那个，你和昨天那个男性很熟吗？”
“你其实都看到了吧？我看到你躲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你这身简直太可疑了啦！”
“诶诶？”黄濑皱着鼻子辩解说：“我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嘛……”
“哈哈哈别介意啦，我随口说的。走吧，我带你去黑子的病房。”见成功转移了话题，夕纪拍拍黄濑的肩膀，先一步走进了医院中。
黄濑看着夕纪一个人的背影，跨入医院大门里的她不知为何好像离他很远，他张口问：“小夕纪，你真的没有什么吗？”
“什么没有什么啊，别说那些了，先走吧。”
回头，站在冰冷的医院大厅入口灯光下，那个女孩脸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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