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轶事》陵枣儿

2、幽谷花香

　　玉龙山真是一个美丽又神秘的地方。
　　很多年前，传说山中有一只凤凰，她通体火红艳丽，头顶三根金色的羽毛。若干年后，凤凰升仙飞去。她临别前绕着美丽的玉龙山顶盘旋三日，一根金红色的顶羽飘落而下。有人讲，从此每到凤凰离去的日子，如果有缘之人，就可以看到凤凰羽毛在玉龙山顶发光。

　　大概是凤凰传说的美丽，玉龙山的人们就把他们后来在山中发现的一株状似翎羽的花朵叫做凤凰花。
　　凤凰花被很多人移植，他们都想栽出像凤凰一样火红的花朵。但是花儿似乎很倔强，它可以白色，可以黄色，可以紫色，就是不肯露出些些火红。年复一年，火红的凤凰花成为了一个传说，一个梦。

　　玉龙山的山谷里，有一处终年弥漫着雾霭。然而穿过迷雾的森林，那里是一处鸟语花香的好去处。
　　猎户老葛是个老实本分、善良的人。他善良到每每猎到母兽，身边若有小兽徘徊，便二话不说的放生。一来二去，他的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年纪一大把了，才娶到个麻子媳妇。
　　老葛眼见着媳妇大了肚子要生娃，心中欢喜得不成，好不容易等到媳妇开了口，说要吃兔子，他便一大清早就爬起来，上山去打猎。

　　转眼就要六月了，山里林地丰沛的地方依然吹着阴阴的冷风。老葛一路抗着弓箭，哼着小曲，来到一条溪流前。踏过这条一人来宽的溪水就是他经常打猎的地界，老葛趁着心情好，决定一鼓作气来个大丰收前先抽上两口。于是，他蹲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掏出旱烟袋，点了火便吧唧上了。
　　阳光慢慢照入谷中，老葛放松的闭气眼睛。他盘算着媳妇要是生个大胖小，就起名叫石壮，要是生个胖丫头，就起名叫净净。虽然他不嫌弃媳妇是个麻脸，但是总还希望女儿长得白净，将来谋个好婆家。老葛这心思啊，就这样飘啊飘，从媳妇想到儿子，从儿子想到儿媳妇，又从儿媳妇想到孙子……
　　天不知不觉阴沉了下来。当第一滴雨水掉落在老葛脸上的时候，他才惊觉，睁开眼一看——周围不知何时漫起了大雾。

　　老葛跌跌撞撞的在林中走着，他迷路了。奇怪的大雾和奇怪的阵雨将他的方向感彻底迷惑。老葛不禁有些绝望，他喘着气靠在树上。想起以前有些老人说过，猎人在山中因为做过善事，后来遇到危难时有动物来解救的故事，他在心中叹口气。他想到自己曾经放生过的那么多动物，如果那故事是真的，怎么也不见它们来报恩？
　　事情大概真的禁不住念叨，老葛突然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咬他的鞋，低头一看，竟然是只狐狸！有那么一瞬间，老葛几乎叫了出来。因为那狐狸竟然站直了身子，朝他勾勾手。鬼使神差的，老葛就跟着狐狸摸进了迷雾深处。

　　看到眼前这处小院子的时候，老葛终于相信老一辈人的故事了。满院子的花，让他一个粗汉子不禁爱不释手。那些娇弱美艳的花朵，色彩明丽，姿态撩人，老葛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这个也捧在手里摸一摸，那个也放在掌心呵一呵。

　　“喜欢啊？”
　　“哎，真漂亮，俺一辈子也没见过。”老葛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问他，他连忙回答。蓦的，老葛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年轻男子。
　　“你……对……对不住……大兄弟……我迷路了……”老葛有些结巴，这大兄弟怎么长得也跟花似的，这么好呢？
　　那人笑了，仿佛周围的花朵们一起跟着他在笑。微风一阵吹过，老葛怀疑自己是不是入了仙境。他再没见过这样美丽的花，也没见过这样风姿的人物，就是画里也是没有的。

　　“你爱花？”那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着一棵兰草，眼神充满了温柔和爱意。
　　老葛羞愧的低下头，他搓搓手。“俺不懂……就是觉得好。”
　　“养她们需要时间和耐心，你有吗？”那人微微转头过来，问话虽然轻柔，眼神却有着权威般的不容置疑。
　　老葛再次愣住了。那个眼神他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那是玉龙山之王雪虎的眼神。他少年时随着父亲打猎时见过一次。他们当时遇到了雪虎的幼仔，谁都知道最好马上离开，但就在他们蹑手蹑脚撤离的时候，成年雪虎夫妇以前一后的出现了。母雪虎直奔幼仔，闻闻嗅嗅好一通检查。而公雪虎一直守在他们的退路上，懒懒的闭目养神。母雪虎低声打了几个呼噜后，公雪虎睁开眼睛朝他们睨了一下。那眼神带着王者的骄傲。

　　“我……”老葛答不上来。
　　“送给你养吧……她们很寂寞……”那人突然伸手捧起一盆，递了过来。
　　老葛望着美丽的花朵，想起家中的老婆和老婆肚子里的孩子。这花这么美，老婆看了也会喜欢吧？他慢慢伸出手。
　　“你把她带回家，好好养……要是不会，我就去教你。”
　　老葛自从把花抱在怀里，就再没听见周围有人说什么。他混混噩噩的到家时，老婆正在厨房烧水。
　　“老头子……”麻脸媳妇也傻眼了，她也是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
　　两个老实人坐在炕头上，对着这盆花发呆。他们以为，老葛一定是在山里遇到雪虎精了。

　　时间慢慢过去，老葛的媳妇终于生了个胖小子。小孩子和美丽的花朵一起成长，一月又一月。自从家里来了这花，老葛的心思就重了。他时常去镇上打听如何养花，慢慢琢磨着居然把那盆雪虎精送的花养得很好。
　　就在石壮一岁的那一天，老葛家里来了个访客。那人依然是灰色的袍子，他出现时目光一直注视在他送出的花上。
　　“你们真的不错。”那人微笑着看看老葛怀里的儿子。他走进，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把这盆花拿去卖了，给小家伙当贺礼吧。让他上学，这本是花谱，等他都认得上面的字了，就来我那里取花。”

　　依依不舍的把花拿到镇上卖了，老葛一家才大吃一惊。区区一盆花就卖了够他家三口吃喝好几年的钱。他们愈发肯定，恩人就是雪虎精。雪虎的话他们不敢不听，乖乖给儿子攒了学费，老葛却在心中一直挥之不去有个疑问：雪虎为啥给他报恩呢？

　　又过了好多年，麻脸媳妇去世了，老葛也年岁不饶人。石壮虽然认会了花谱上的字，但是老葛却怕儿子在雪虎精那里照顾不周，迟迟没有告诉他，要他去找雪虎精的住处。眼见儿子也娶了媳妇，儿媳妇也生了个胖小子，老葛终于在弥留之际告诉儿子——当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在溪水的那一边，迷雾中有一个去处。带着花谱，他可以找到一座种满鲜花的宅院。

　　老葛去世了，他带着雪虎精的秘密入了土。他觉着，雪虎精既然从不挑破自己的身份，自然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所以不叫儿子知道对方的身份，也许才能帮助儿子渡过难关。

　　老葛的儿子终于按捺不住，按照父亲的遗言进山去找那个神秘的所在。也许是缘分，他在绝望中也被一只狐狸带出了迷雾。站在这样一座花香漫溢的院子前，看到眼前出现这样一位儒雅谦和、绝代风华的青年男子，老葛的儿子在想：就在这山中养花为生吗？可惜了这般人物。

　　青年男子默默打量了老葛的儿子一番，他转身进屋，片刻拿出一盆幼苗。
　　“这个你拿去吧。”年轻人的声音淡淡的。“按照花谱的养法，开花后即可以拿到市场上售卖。但是……”他的眼神扫过老葛的儿子，“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些花朵和花谱的来历，不要和任何人讲起到过这里。对你的家人，你也只能说是祖传的手艺。”
　　老葛的儿子紧张的接过花苗，他被那一眼扫得再不敢多看对方一眼。“谢谢……”

　　老葛的儿子回到家里，日日夜夜精心培育那几株幼苗。他惊讶的发现，这都是些罕见的稀世品种。他到镇上上过私塾，知道这些花的身价，于是决定从今往后专心养花。
　　时间流淌，到了老葛的孙子都娶妻生子了，他们家一直都在养花。老葛的儿子确实保守了秘密，他到死也没有透露一直珍养的花苗来自何处。

　　老葛的孙子从小与花为伍，他养花爱花护花，还经常进山找些不错的品种回来栽种。这一日，已经成为老爹的他为了找些更新鲜健壮的花苗，决定上到玉龙山的深处去碰碰运气。谁知山间突然满起大雾，他在不知不觉中就迷路了。原以为会困死在山里，却意外的找到了一户人家，院子里种满了各式的奇花异草。一个仙人般的年轻男子救了他，不仅送他下山，还在得知他上山的意图后，送了一株花苗给他。并嘱咐他，要如何浇水，何时晒太阳等等事项。

　　葛老爹不知道，他后来的花为他带来横祸，却也带来希望。时间的长河中，玉龙山里神秘的院落仿佛禁锢了岁月。那里的花朵异常美丽，也异常孤独。有那么一天，一队探险的男女，来到了这里。他们重新走进被禁锢的岁月，释放花香中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