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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3.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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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老爷问四太太:“我那五千两银子你收着呢吧?我去前头,同我说都已经领走了,可真是……你手够快的啊。”
四太太哼一声不搭他这茬儿。
四老爷自己点头嗯啊了两声,接着道:“那什么,我下个月想办个赏春宴。这回人可比上年还多,先……先支两、呃不,三~~千两吧。快叫她们取去,快点快点!”
四太太一甩手:“没了,投出去了。”
四老爷一愣:“什么?投?投哪儿?投金家?那、那不是……你不是只投你的嫁妆银的吗?怎么把我的钱也投进去了?!”
四太太两眉一立:“什么你的钱?你的钱不是我的钱?不是咱们家的钱?你要分这么清楚是吧?那好,来!咱们好好算算这账!”
四老爷立时软了:“没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啧,我不就是……嗐!你横竖得给我留点儿花销啊。对了,那年下分红的银子你放哪儿了?”
四太太一闭眼睛:“投出去了呀!”
四老爷瞪大了眼睛:“你、你、你干什么了?干什么要投那许多钱?上年分红可比往年都多了,你……你没留点?!”
四太太道:“我的嫁妆是我的嫁妆,分红同年例,我可没投我娘家去,我可是投给了你们家的人。”
四老爷皱着眉头:“我们家?谁?我们家不就我一个还同买卖沾点儿?你还能给谁去了?!”
四太太笑了:“要不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啊,投给你妹子了,投陈家的新印书行里了。”
四老爷把牙都龇出来了:“陈家?你投给陈家了?兄弟几个都投了?老太太发的话?”
四太太横她一眼:“你什么脑子!没有旁人,就我投了!”
四老爷木了一张脸,眯起眼睛看着她。
四太太乐了:“你知道个什么啊!上回我不是同小姑子游湖嘛,就看到她们家那水台了。聊起天来,她同我说那是她们家从天巧苑那里得来的机关消息。正要筹划着造一个新的印书行。到时候借了水力,那印起书来不晓得要快成什么样儿!说不得一年半载就得把这京城一圈的印社都给挤掉了。你想想,多大利益!后来过年她来的时候,我就又问起这事儿。一说两说的,就说到入干股的事儿了。这不,我想想,也不能就我一个人赚银子啊,有机会也得带你发发财不是?省的你银子老不够花!所以帮你也投了钱了!”
四老爷都快哭了:“你、你可真心大啊!那借水力的事儿,兰家弄了多少年了?才造了几个出来!还老坏,到了都没人力做得快。这又弄上书了!你想想,那书不比捻纱织布更精细?陈家能同兰家比?你可真是失心疯了,想钱想疯了,你、你这是想叫咱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四太太大笑:“怎么会喝西北风呢!春绸,叫小厨房今天加俩老爷爱吃的菜,赶紧吩咐去!”
春绸答应着就去了。四老爷回头看着四太太问:“把我的银子都投没了,你怎么还有银子采买小厨房的东西?”
四太太冲他灿然一笑:“我有月钱啊!”
要说起来,四太太这招叫做蛇打七寸,委实厉害,这是掐住了根儿了。没钱,叫四老爷再如何好客好饮宴也只能望洋兴叹啊。可是这俗话还有一句,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有一句——强中自有强中手。四老爷的赏春宴,照样风风光光办起来了。
四太太等他到家,赶紧抓住了问他:“你哪儿来的银子?好啊,会藏私房钱了啊!”
四老爷一笑:“私房钱?我可看不上那几个银子,我也不是老三。我四老爷要用钱,还不是动动嘴的事儿!”
等四太太问明白了,差点没气晕过去。
原来这四老爷自从接了家里新的几样占股产业的差事,自然结识了不少身家丰厚之人。这回他急着要用钱,家里又叫四太太给管死了,府里要支钱,不是从前报去老太太那里了,得拿着老太爷的签条才行,这不是扯呢嚒?这是要钱还是要命呢?!
这时候他身边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世上做买卖的人,常有不凑手的时候,怎么办?借呗!凭您的身份,还怕借不到万儿八千的?!”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就叫人给他去天一庄借三千两来用着。天一庄是真正的国朝皇庄,做事自然有讲究的,这数目大了得要东西抵押。他又听了人的主意,便从还在他自己手上收着的几份干股文书里抽了一份叫人送去。果然,没半天,三千两就到手了。
四太太怒道:“你还敢从钱庄借银子了!那得多少利息钱!”
这回轮到四老爷嗓门大了:“哎?你不是信誓旦旦拿我的钱赚钱去了嚒?!难不成你那里的赚头还抵不过这点利息钱?!要这样,我看你趁早别干了,把银子赶紧拿回来是正经……”
见四太太要起急,赶紧又笑道:“你看你!我是那心里没打算的人么!我同你说,咱们家可新添了不少产业。我同那些人打交道,晓得上年的钱都是送到老太爷那里的,虽不知到底有多少,只看上年的分红,就晓得那数儿准定不少。今年到时候就是我去取银子了,到底多少数我就能知道了……不说这个,只一句话儿,府里根本不缺钱!你怕什么的,我就借个几千两,还能还不上是怎的!放宽心,放宽心,没事儿!”
四太太那叫一个气啊,一把推开四老爷,带着人就往外走了。
四老爷在后头笑:“你这去陈家好歹也先叫个人送个信去啊,那么些银子呢,别叫人措手不及的!……”
四太太一路疾走着就奔了颐庆堂了,见了老太太,抹着眼泪把事情说了。
老太太一听,得,还是自个儿的错!干什么把那几个产业交到老四手里呢?这下好了,叫他认识了能人了。不仅会借钱,心里还更有底气了,还会把自家的产业押出去了!便冲四太太一挥手:“我来!”
四老爷正高兴找到了一条来钱的路子,谋划着接下来还能有什么合适的时节,可以办个怎么样体面有趣的宴乐之会。外头韩嬷嬷来了:“老太太请四老爷问话。”
四老爷一激灵,忙问:“老……老太爷回来了?”
韩嬷嬷木着脸答道:“没有,是老太太请四老爷过去,有几句话要问。”
四老爷松了口气,忽然又醒过神来,拍腿骂道:“哎呀,奸臣!告我去了!真是个……内贼!奸臣!”嘴里胡乱叨咕着,跟着韩嬷嬷到了颐庆堂。
进去一看,自家媳妇不在,只自家老娘在,心里又有点疑惑。
老太太看他来了,给嬷嬷们使个眼色,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了,还把门掩上了,整得看上去挺机密。
四老爷心说大概不是自己借钱的事儿走漏了,也对,大男人了,往外投拆借几个银钱,哪有就挨教训的。
就听老太天在上头道:“你晓不晓得天一庄是个什么来头?”
四老爷一听这话,心说还是钱的事儿!便嘿嘿憨笑着不肯说话,老太太点点头道:“你啊,收拾收拾,到时候你爹要是被发配远地儿去,你大哥得支撑门户,你二哥得打理家里的外务,算来算去,还得你同你三哥一路陪着去才好……”
四老爷糊涂了:“啊?什么跟什么啊娘?爹不是好好的在天工苑嘛,怎么就发配了,这都什么啊……”
老太太一拍桌子:“你爹是在天工苑,可罪证都送去天一庄了!若叫对头抓在了手里,说不定这会儿就送去长老院了!以权谋私,用苑中机密换股,就算念着从前劳苦,免了死罪,够不够流三千里的?!”
四老爷有些慌了:“娘……这、这怎么叫……怎么好这么说……又不是就咱们一家这样……”
老太太点点头:“是,天一庄的总庄主事和二部郎中家里放利子钱,这满朝上,放利子钱的也不止他们两家吧?怎么就他们两个人头落地了呢?啊?!就是因为他们家里是借了他们的职务之便行的这事,而且还叫人抓住了把柄捅到兰台寺了!我们这里更好了,直接把入股的文书押出去了!啧啧啧,我说老四,你真是个好儿子啊!你是请的多要紧的人?你请的是王母娘娘啊还是太上老君啊?为了请这客,把自家老爹的老命都押出去了!真是个好儿子,大孝子啊!”
天一庄总庄主事同二部郎中被斩首示众,这是京城一件大事,四老爷自然知道的。尤其坊间至今流传着那血柱喷起来多高;那刽子手收了苦主们的好处,特地用的钝斧,剁了好几下没剁断等话。这会儿听自家老娘疾言厉色这么一说,他都吓蒙了:“怎、怎么会……不是说是咱们、咱们家的产、产业嘛……”
老太太叹道:“当日是怎么嘱咐你的?教你只三节时候同人接洽就好,只管拿了分红回来,连账带产业事务一概不要多问多管。是不是这样?”
四老爷惨白着脸点点头,老太太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且这事儿只交给了你,连同你大哥他们几个都没有说过,这又是为何?你也这么大人了,连这点脑子都没有了?!你也不想想,这回又是什么人给你出的主意!谁的产业肯平白给人好处?你心里大概也知道那分红的数儿不少的,你若是那产业的东家,你想不想把这份收益拿回去?有什么能比一了百了的法子更省事的……”
四老爷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扑通跪倒在地上。
四太太在屏风后头看了差点没冲出去,老太太见自己的幺儿这个模样,心下也有些不忍。可话都说到这儿了,总没有再绕回去的道理。便叹道:“好了,这事儿你往后也不用管了。你把借条拿来,我一会儿叫你二哥去把文书赎回来……但愿、但愿还来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