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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一起吃早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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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新宅的第一个清晨,甘棠是被一阵咿咿呀呀的读书声吵醒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小童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越墙而过。
甘棠揉揉眼,起身穿好衣裳,趿拉着木屐出了门:“师姐,你可知道这隔壁的读书声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阿溪持着小锄在墙角下挖土,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显然是已经辛劳了很久,“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起的猪儿三不知。”
甘棠听出了师姐又在调侃自己,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纤指搭额抬头:“今天的天可真蓝啊。”
“不用装傻了。”阿溪指了指旁边的一筐蔬菜,“拿去洗洗吧,这正是隔壁送来的。”
这样啊,甘棠偷偷吐舌,看来确实是她起床晚了,连来人都不知道。
提着菜筐放到井旁,甘棠绕着井轱辘一圈圈地将水提上来,碧绿的青菜豆角浸在清莹莹的水里,看着十分可心。
甘棠将双手也舒舒服服地泡在水里,十月的井水,温暖贴人,放进去让人心舒意惬。
呆呆盯住十指在水中拨动,甘棠伸出手指弹了弹漂浮在桶中的蔬菜,喃喃自语:“豆角豆角,既然你是隔壁送来的豆角,那你可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读书声?”
豆角当然不会回答她了,甘棠觉得没趣儿,又自言道:“唉,也不知道章然最近在干嘛,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们搬地儿了呢。”
“原来你换了新宅,还没把昔日旧人给忘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甘棠背后响起,带着说不尽的……哀怨。
甘棠动作一滞,这个声音她当然不陌生,是好久不见的章然。
也不怪她心虚,身边的人突然搬了地方,自己却不知道,如果她是章然,怕是晚饭都要气得少吃两口。
轻咬下唇,甘棠装作没事人儿一样继续淘菜,不知道如何回应。
突然眼前一片黑影罩下来,原来是章然也跟着蹲了下来,甘棠这才敢偷偷瞟了他一眼。
温润如玉,目若朗星,甘棠在心中偷偷将他与前几日所见到的傅悦岩比较。
唔,果然还是比不出来,简直难较高下。
当然了,她还是要偏心章然一点。
“在想什么?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章然说着,也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十指伸进水桶里,陪着她一起细细清洗青菜。
在想你好看。
甘棠自然是没有勇气将这话说出口的,眼珠转了个弯儿,岔开话题:“你会洗菜?”
章府仆人众多,按理来说,他应当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对。
“这种一看就会的事。”章然不解,“需要学吗?”
的确是不需要,甘棠无言,又装作没事人低头慢慢清洗。
看着她像只鹌鹑似的缩着,章然微微一笑,也不开口逼迫她,陪着甘棠一道慢慢地清理豆角。
两双手浸在水中,一双莹白如玉,纤细软嫩,指尖透着微粉,一双润如象牙,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在清水的映衬之下,双手相对,甚是般配。
手的主人,面对面蹲着,远看也是一幅和谐的景象,仿若天生地设的一对。
章然不开口说话,甘棠难免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率先找起话题开聊:“你…春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般,顺其自然而已。”章然反应平平。
看来是对这个春试没什么兴趣啊,甘棠暗揣章然的心思,细细一想,才发现他好像从未对什么事表现过兴致。
其实甘棠只猜了个半着,章然虽然对这些事没什么大兴趣,但放在平时,也会与甘棠一起认认真真聊聊。
只如今与她双面相对,即使蹲着,他也比她高得多,能从甘棠分开双髻的刘海由上而下,看到她新月弯眉下星般的眸子,扑朔迷离地躲在浓密的睫毛之下,小巧玲珑的脸蛋,随着粉唇的浅笑,沁出一对梨涡。
此刻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甘棠浸在水里葱根般的十指,搅得他的心,如同桶中的水一般柔软。
叫人想要抓住这一双毫不知情仍在作乱的手,想捧在手里,一直捧着。
在甘棠察觉不到的地方,章然眼中的眸色欲渐深沉。
注意到他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甘棠抬起头,露出牙齿灿烂笑着:“就说你不会吧,水马上就凉了,还是先擦干了好。”
免得在这桶里泡着,她活动也不方便,生怕碰到他的手,师兄那句“男女授受不亲”还在她耳边回响。
她,是不是在躲着他?章然微微敛起神色,注意着甘棠的动作。
今日一来,便觉得她有些道不明的奇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甘棠瞒着他的事越来越多了。
甘棠哪里知道他所想,心无杂念地问道:“你可用了早膳?”
“没有。”章然下意识地摇头,其实他出门时,早已喝了一碗热粥。
“那便一起吃点吧。”甘棠当然要热情招待,“这还是我来了京城后,第一次煮馄饨吃呢。”
片刻后,甘棠将热腾腾的馄饨盛进三只碗里,还特意给章然多盛了不少。
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尖,甘棠将馄饨端到了桌上。
待三人坐齐,甘棠张开嘴正准备开吃,一只端着水杯的手伸了过来。
正是章然,双眸含笑看着她:“慢点儿,别烫着了。”
甘棠的脸庞蓦然泛起红来,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怕烫这个习惯,倒显得她像个馋鬼,真是令人不好意思。
“你呀。”阿溪拿筷子倒着那一头戳了戳甘棠的脸蛋,“这么不害臊的人也知道脸红?”
自家师姐一贯胳臂肘往外拐,甘棠早已习惯了,委屈巴巴地捂着脸,死鸭子嘴硬:“没有,是馄饨的热气蒸的。”
还迁怒般地瞪了章然一眼,都怪他。
章然动作一滞,没想到她还会使小性子,鼓鼓的眼眸也没什么威慑力,像只红了眼的小兔子。
章然的喉头瞬间干涩起来,蓦然想起自己一月前自己在运河船上时,那夜在灯下对她眼角的一吻。
明明只是一瞬,却值得他怀念一生。
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章然小口慢饮。
什么时候,她才能像在他梦中那样,亲昵他,拥抱他?
不能再等了,他已经等不及。等不及想要真正触及这一份温暖,彻底拥有这一份笑容。
甘棠慢慢吃着馄饨,不让师姐再找到嘲笑自己的把柄,望向章然:“你怎么不吃?”
章然低低应了一声,拿起勺子开吃,他的确是有些饿了。
送走了吃饱的章然,甘棠在院中缓缓踱步消食,顺便与阿溪闲聊着:“师姐。你总算是可以说说,隔壁是什么人了吧?”
“隔壁是一家私塾,是一位五十有余的鳏夫开设的,他还有一位独女,就是这样。”
这样啊?甘棠心痒痒,她倒还是想看看隔壁的私塾是什么样。
这般想着,甘棠入屋搬了个小凳子,搭在墙边,趴着墙探过头看去,果然对面堂屋里,连搭着木桌,排排坐着十几个年少的学童,摇头晃脑地背着书,煞是有趣。
甘棠看得入迷,正忘乎所以突然听见“咚咚”的敲门声,惊得没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
忙不迭做贼心虚地开门去了,只见门外站着两位中年妇人,打扮得体,衣着简单,手上个挎着个包袱,笑容满面地问道:“请问是甘棠小姐?”
甘棠头才点到一半,两位妇人突然开始弯腰鞠躬,吓得她一惊,急忙把两人扶住:“你们这是干什么?”
真的太吓人了,这两人她都不认识。
“回禀姑娘。”两位妇人弯不下去,只好站直起来,“我二位是章公子从府中派来的,专门照顾小姐您的起居。”
甘棠一时呆住了,章公子,自然只能是章然了,他这样,是什么意思?
不禁打发道:“你们还是回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什么人照顾。”
“这怕是不行啊,小姐,奴婢们既然是主子指使过来的,自然是不得离开了。”
这……甘棠愣了,算了,还是先把人收进门,下次再问清楚章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