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惊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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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下}
澜歌没有如那些人一样把目光定在尸体之上，反而沉静的望着柳若，眼神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姬沫虽然也被眼前一幕吓呆了，不过她身侧的郁漓更为惶悚。一双美目圆睁，纤手死死的捂住嘴巴，脸色惨白、血色尽失。
虽说怡心亭寻花问柳客不少，借机闹事也不罕见，不过好歹有很多达官显贵罩着还有一些江湖人的关照，所以每次躁乱的场面总会很快压下。闹到死人还是头一回，而且死的这么诡异，众人连凶手是谁，怎么杀的人都不知道，难免令人心下存惧。
“郁漓，你退回绣房吧，不论发生什么响动都不要出来。”姬沫看着郁漓，凝重的脸色也分毫不损她的天生丽质，声音虽低却有着不容抗拒之意。
“姬沫姐姐，你呢，还有澜歌她……”
“莫要管我们，按照我的话去做！”
郁漓错愕的发现姬沫脸上竟有一股厉色，一时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脚下依旧没有动。
姬沫看着郁漓，轻轻的叹了口气后才放缓脸色，“郁漓，宰相之子毙命于怡心亭，如果我估计不差，一会儿这消息便可以引起外面一场大风波，何况凶手杀人手法如此诡僪，现在花厅里已是危险重重。妈妈到现在还不露面，想必是已遭不测了。虽说绣房也未必是极安全，但现在你恐怕也只能暂避此处。”姬沫停住话音，因为她发现自己每说一个字，郁漓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心下不由得一软，温柔的抱住了郁漓喃喃道，“如果她还活着，也该是你这样的年纪才是。”这一刻，心头有柔软的东西泛滥开来，让一向平静淡漠的姬沫也不禁动容。
“姬沫姐姐，还是我们一起吧，我害怕一个人呆在房中。而且，你们都在这里，郁漓怎能一个人躲着。”头埋在姬沫颈窝，郁漓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孩子受了委屈后的娇腻。
听到郁漓的话，姬沫松开手，仔细端详着她，仅仅一霎那，姬沫便决定照顾这个小自己一岁的风月人儿。谁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当可怜人碰到了可怜人，那相惜之情又怎亚于他人？
“啊！”
随着郁漓失控的声音，姬沫转头看向花厅。这一看不打紧，直看得冷汗涔涔。方才还满满的场子，现在竟只剩下澜歌和柳若两下相对，只需把目光稍移，就可以发现那些嫖客其实并没有离开，只是全体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知人事。这一景象着实看见惯世事无常的姬沫也悚然，待神志归位，姬沫的第一反应便是拉着仍呆愣的郁漓向后堂去，可惜迟了。
郁漓刚才的尖叫已引起了澜歌和柳若的注意，一条软丝凌空飞来，缠在姬沫腰上，在这一股巧力扯着姬沫飞起的瞬间，郁漓被一股力道狠狠的推了出去，扑倒在地。慌张抬起头的她只来得及看到姬沫示意她快走的眼神。
姬沫并没有被抛到地上，只是被那根软丝带到长台上，有些狼狈的趴伏在澜歌脚边。
“澜歌，你……”姬沫还以为是澜歌动了什么手脚，正欲质责，一抬头却发现她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站立着，远看与常无异，近看才能看出端倪且越看越觉得怪异。原来，澜歌已被点穴，一直站在台上也是身不由己。审视的目光落在柳若身上，姬沫看出他也不过是一尊被人点了穴人行雕塑罢了，唯一证明他生命力的就是眼中温吞的笑意。
平静的从爬起，身形依然优雅。最初的慌乱已经被姬沫掩藏，此时她还是往日淡定如水的人，眼神向郁漓的方向扫了一眼，便目不斜视的盯住门口，那笃定的姿态让人怀疑是不是会有人立刻从那里出现。
现实没有让姬沫失望，一阵萧然的箫声过后，雕栏木门走进一个人，黑衣黑裤黑靴，一个斗笠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指节略显粗大却非常白皙的手执着一柄赤红如血的玉箫，来人吐纳之间，箫声旷远不绝。
“阁下是何人？”姬沫眨眨眼睛，叹息般的询问。
箫声突顿，清脆童稚的取而代之，“你无需知道我是谁，我们家主人要请皇城素姬、艳姬、冷姬过府一叙。至于其他人，…”冷笑声低低的逸出，姬沫立时感到身上一阵寒意窜出，更令她心下惶然的是刚刚还如稚童的清脆声音现在已经成了垂暮老人一样的历满沧桑。
“那你家主人又是谁？”深吸一口气，姬沫如是追问。
“你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急什么！”焦躁不耐的语气比村间莽夫更胜三分。
“怡心亭规矩，即便是恩客也该让姑娘们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气定神闲的娓娓道来，一袭靛青色长裙衬的姬沫气度雅然。
不逊于澜歌的娇妙声音化做银铃般的笑音，须臾笑声止，黑衣人再度开口，“规矩？就是这个满脸胭脂的丑妇人定的么？”声音未落，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就被扔到长台上。
只消一眼，姬沫的脸色就如纸苍白，那东西不是别的，正式怡心亭老鸨的脑袋。每日细致涂抹的脂粉现在已染上污垢，每日精心打理的发髻现在也散落的不成样子。大饼脸上布满不甘之色，一双眼中尽是不冥之意，至死不合，虽然姬沫不知道她死前想些什么，不过从她的神色中不难看出定然是充满怨恨的。
黑衣人看着姬沫突变的神色，快意极了，纵声大笑不止。他和姬沫都无暇顾及此刻澜歌脸上突然多出了一抹不易察觉欣喜之色，柳若的眼中也闪过稍纵即逝的狡黠。
“既然贵府公子能舍下如此之大的手笔，以这数十条人命为请柬，素姬哪有不从之理。就请阁下头前引路，我同二位姐妹跟着便是。”虽然脸色煞白，姬沫言语间仍是不失风仪。
“那倒用不着，既是请三位姑娘，又岂忍劳累红颜？艳姬郁姑娘现在应在府中等候两位了，还请姬姑娘前头走着，出了大门自有软轿相候，至于冷姬澜姑娘就请恕在下无礼，这几步远的距离我可要僭越礼数了。”清越的男声让人禁不住揣度斗笠之下可否是一个模样俊雅、风度不凡的翩翩书生，不过他话中的轻佻、蔑视和阴狠令人不寒而栗。
姬沫反射性的看一眼身旁的澜歌，意外的看到她正闲适的合目假寐，仿佛对身边的事情毫不关心，全然没有感知，真是怪人！姬沫暗啐，旋即转身下了长台向门外走去，心头亦惦念着郁漓那丫头，不知她此刻怎样了。
“柳公子，我家主人再三交待切不可怠慢了您，刚才无礼是迫不得已，还望您雅量海涵，在下即刻给您解穴。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主人说您是聪明人，不会做糊涂事。”也不见黑衣人做何动作，柳若便恢复了自由。但见他甩甩微酸的胳膊，浅施一礼，垂手立在一旁，眼看着黑衣人将澜歌置于肩头，与自己擦肩而过，向厅外走去。
待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柳若和遍地死尸时，柳若缓慢的打开藏在衣袖的绢帕，那是黑衣人塞给他的，与他错肩时，柳若分明听到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有人托我转交给你”。
绢帕的料子是再普通不过的水蓝色轻云纱。上面用蝇头小楷绣下两个字——女子，绣工精致，奇怪的绣字之人对子字有意缺笔。柳若的眉头皱了皱，记忆的洪流中涌出几幅破碎的画面，片刻后，他随手将绢帕掷在一具尸体的身上，潇洒的走出厅堂。
后世民间野史曾记：隆兴九年，红极一时的怡心亭于一夜而殁。次日，有见者云——遍地尸横，死者皆口冒白沫，四肢抽搐，后心一枚深紫掌印。复又人云——倾城名伶，艳、素、冷三姬自此音讯杳无。尤有憾者，至今无人得见澜歌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惊变{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