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桥头》羊笔笔羊

23、②③一万米

　　第二天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树梢上的绿芽被这场春雨滋润，竟从那抹淡绿转成浓绿，舒展开叶片变得生机勃□□来。天虽然不蓝，但很有几分寥廓的味道，空气里弥漫着雨的味道，混合着泥土气息，叫人胸中舒爽。
　　余舟这一上午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里有些魂不守舍，今早乔椋接他时问，运动会有没有参加项目？他答说报了万米，乔椋就说她会来看。
　　余舟既感到兴奋，又感到紧张。他想赢，甚至胜于比之前那场篮球赛。场上正是男子一千米决赛，唐奎虽然成功晋级，但是已经缀在了队尾，跑得很吃力。
　　忽然，谢临踱过来坐到了他边上，问道：“下午你是不是有万米比赛？”
　　“嗯。”余舟点头，他很有些不自在，还记着那天看到他和贺峰抱在一起的一幕。
　　谢临手撑下巴叹一口气，眼神却偷偷往贺峰那边瞟，余舟看得清楚，自己脸先红了，转了过去。
　　“你知道了吧。”忽然，谢临的话像炸雷一样在余舟耳边响起，他顿时懵了，张口结舌。
　　谢临耸了耸肩，讲道：“我感觉比较敏锐，你的态度……”他像是在措辞，“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只有这一种解释。”
　　余舟缓过神，抿了抿嘴，低声讲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忽然，谢临转过头来，眼睛瞪大：“你真知道了？！”
　　余舟：“……”
　　两人相视无语，半晌各自扭过头去，谢临手摆弄着自己的鞋带，叹气：“我只是诈你一下，没想到……你居然真知道，不过你一向心细，瞒不过你也正常。”
　　“我真的不会告诉别人。”余舟重复了一遍，他很担心谢临会因此和他绝交，毕竟得知别人的秘密是他的错。
　　谢临笑了笑，没抬头，讲：“我信你，你这种人，太认真了。”他偏过脸来看了余舟一眼，眼睛里情绪有些复杂，低声说，“你知道吗？其实有个人能知道，我很松了口气，这些事快把我逼疯了。”
　　余舟不知该说些什么，很久才开口，同他讲：“你要小心些。”
　　“嗯，我晓得。”谢临笑起来像有千钧重担压着，里外带着疲惫，“你别和峰子讲，他还不知道，没得让他瞎操心。他这人，就爱瞎操心。”说完，谢临又笑了笑，这次却真正染了些笑意，像是能这样和一个人提起贺峰，让他很是高兴一样。
　　余舟应了一声，这时场上选手开始冲刺，加油鼓噪声再次响起，谢临就站起来，坐回贺峰边上去了。余舟心里却沉甸甸的，像有铁块、石头压着一样，直喘不上气来。
　　谢临和贺峰会怎样呢？万一被班主任知道，该是怎样一场狂风暴雨，他们双方的父母又会怎样？虽然平时很有些“不问世事”，但余舟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然而，余舟自己却不觉得谢临和贺峰有什么错。大概谢临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余舟心里很难产生厌恶。
　　一千米结束，唐奎跑了第八，小组倒数第一。然而班上所有人还是给他热烈的掌声，像欢迎一个英雄一样，给他递水拿毛巾。余舟也用力鼓掌，巴掌都拍红了。
　　唐奎一身汗，一屁股坐在余舟边上，叹了口气：“那帮人太猛了，根本跑不过。”
　　“你跑的很好了。”余舟讲，他想起下午的比赛，手心有些发烫。唐奎像是看出他的忐忑，用力拍他肩膀：“你别怂啊，就算跑倒数第一老周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余舟应了一声，心里依旧七上八下，他不在乎班主任怎样看，他就在乎乔椋一个。这样一想，他又要脸红，且一直红到了脖根。唐奎诧异地盯着他看了一番，问：“你脸红啥，我说的话会让你脸红？我说啥了？”
　　“没，我就是热。”余舟拿手扇扇风，努力把心跳压下去。
　　到下午时，雨竟然停了，只是跑道上全是水，一滩一滩把橙色的塑胶划成一块一块，深浅不一。余舟拿了号码牌到检录处，谢临陪着他，后面贺峰沉着脸跟着。
　　“别紧张，把握好节奏。”谢临像是要自己上阵一样比余舟还紧张。贺峰一脸冷漠，讲道：“又不是你跑，道理一大堆。”
　　余舟有些尴尬，他没答话，签过到之后开始热身，活动手腕脚腕、压腿。贺峰忽然有些惊讶地问他：“看你这架势，练过？”
　　余舟脸有些红，含糊道：“没。”
　　“其实之前打球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贺峰却接着讲，“你这几套活动的操不是学校教的，更像外面报班练散打学的。”
　　余舟立马想到乔椋，心里又是一热，心想不知道她在哪里看他比赛。贺峰见余舟不答，耸了耸肩，终于没再追问。谢临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立马招致他怒目相视，并伸手在谢临腰上狠狠拧了一把，谢临龇牙咧嘴，冲贺峰直做鬼脸。
　　比赛之前还有漫长的等待，虽然大家都并做一组跑，但是检查跑道、分配裁判也很花工夫。余舟站在赛道上，却平静下来，手心里的冷汗擦到裤子上，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
　　他看到了乔椋，她站在操场边的一棵大榕树下，伸手扶着树干冲他笑。多少年后，余舟都能记得这一幕。
　　发令枪响，余舟跑起来。跑道一圈二百米，一万米就是五十圈。十几个人很快沿着内道分散开，余舟跑在第三，压着速度。
　　操场上呐喊声响成一片，余舟根本分不出自己班里那起人的叫声，不过跑过班里的位置时，他能听见唐奎的大嗓门，和徐琳琳的尖叫。
　　每次路过那棵榕树——其实还差着十几米——余舟都会陷入一种矛盾之中，既想要加速冲刺，又想跑得慢些，多在那里留上一会也好。这样一走神，就是十几圈跑过去，他已经位列第二，之前的那两人被甩到后面，反倒是有个小个子后来居上。
　　余舟慢慢吐着气，他心里有数着呐，还有几十圈，只看谁能笑到最后。
　　风忽地大起来，余舟跑的这一侧逆风，好在是长跑，他平日里晨跑也遇到刮风，没受什么影响。倒是班上有好些人看出来风向，急得只喊。
　　赛程过半，余舟把那个小个子也甩到了后面，但他并不能放松。最初那阵欠氧的难过已经捱过去，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体力的流逝。余舟在之前同乔椋训练时，除了针对平衡力的训练，另一大项目就是体能训练。他现在还不觉得如何，虽然这一次全力以赴，但没有预想中那样难熬。
　　又是二十圈，只剩几圈了，所有人都开始加速。余舟吸了口气，开始全速冲刺。
　　徐琳琳又在尖叫了，不只是她，大概余舟班上所有人都疯了。
　　余舟顾不得那些，他甚至不能分神去偷看乔椋了，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赢得这场比赛。最后一名不知被他套了多少圈，连第二都被远远甩到后面，余舟冲过终点线时，李晨阳和唐奎在那里等他，全是一脸兴奋，大步上来一左一右搀住他。
　　余舟有些气喘，但还讲得出话：“我没事，能走。”
　　唐奎没理会他，也不松手，狠狠拍他肩膀：“小子，你牛，第一，我靠，第一啊！校记录都被破了吧，你那是跑？你那是飞吧！”
　　余舟这次倒是没因此脸红，大概是因为跑完本来脸就是红的，他不大好意思：“还行吧，算不得飞，我哪里会飞。”
　　李晨阳也连连说：“太厉害了，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猛啊。”
　　等回到班上，所有人都欢呼鼓掌，把余舟臊得抬不起头。班主任也很高兴，觉得这很长脸，夸了余舟好多句，又让他赶快歇着。
　　比赛到这里就结束了，马上是闭幕式，想来会有冗长的领导讲话总结，不过这还不能抵消所有人的热情。余舟这时被班主任留在观众席上，还叮嘱他别冻着，害了风寒。操场上乌央央一群学生，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像是赶在结束之前再淋他们一场。
　　忽然，乔椋踱过来，吓得余舟差点坐不住。不过此时观众席上是没人的，操场上的学生都背对着他们，也只有领导们抬起头才能看见这边。
　　“跑得很好，祝贺你。”乔椋单手插在兜里，外面松松垮垮披了件校服，她很正式地对余舟伸出手，一脸严肃。
　　余舟愣愣地伸出手，握了握乔椋的手，她的手是温热的，手心有茧，但出乎意料地软，让余舟一时间想到一个词。
　　柔弱无骨。
　　余舟一下缩回手，脸红着结结巴巴讲道：“没什么，我……我……”他看着乔椋的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乔椋看着他，神情之中却带了几分复杂的笑意，她慢慢讲道：“明天早上，出来，找你有事。”
　　余舟就是一愣。
　　明天，不是他生日吗？

作者有话说

　　就问你们帅不帅，帅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