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方外懒人

3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这大概是大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次科举。
　　考生考试，考着考着忽然就打起来了，毫无预兆。
　　但却不是绝无原因，只是这原因有点惊天动地。
　　漏题了。
　　这是在大景三百年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即使有，那从来没有这样闹的人尽皆知。

　　拿着小抄的书生脑子可能是不大够用，题都漏了还不把答案背下来，竟然带着小抄进场！
　　也不知道他怎么躲过考官的，哦，他大概早就把考官买通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以致于他在考场抄的那么明目张胆，都没有人管！
　　这让看到的学子非常生气，因为此书生抄的真是嚣张的让某个看到的书生都不敢说话，悄悄把试卷撕下来一条打在别人脑袋上。
　　就那么一个个的打，有了同伴，才有了揭露他的底气！
　　可见背影之深厚！

　　但是团结一致的小团体并不害怕，因为他们满心都是愤怒，害怕早就无影无踪。
　　这样庄重严肃的、甚至有人为之努力了几十年的场合，就被人这么糊弄，谁都不能忍！
　　何况没什么可怕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题已经泄露，他们想必也是与中举无缘，那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正相反，他们只有揭露才有一线生机。

　　但是考官并不相信他们，并且给他们扣以扰乱考场的罪名。
　　他们出离的愤怒了。
　　但凡书生，多多少少总有那么点清高。
　　而到了这种关头，不管真假，总要把那点儿清高发挥到极致。
　　显示自己不在乎功名，在乎的是是否公平！
　　因为有太多的不公平，一旦抓住一点为‘公平’平凡的机会，他们一定会发挥到极致！
　　监考官的不恰当处理给了他们绝佳的借口，一发不可收拾。
　　以致于这场科举一下子震惊大景。
　　毕竟，从未有哪次科举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而且还是一大群，仿佛他们进的是土匪窝。
　　还死了人。
　　简直大景的先祖都能给震出来了。

　　皇帝最近得了个好看姑娘，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带着，最近没人找他不痛快，景铄似乎也安静了下来，这让皇帝多多少少有些安心。
　　没事儿，等科举一过，他一举就能把东宫那边儿的人给肃清。
　　但是时间实在不是个好玩意儿，就差这么一两天，就出事儿了。
　　还是景昭自己安排的好的事儿让人给搅合了。

　　事情没那么巧，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景铄差人干的，毕竟除了他没人敢这么跟他拆台。
　　但是皇帝什么都不能说，他连最宠爱的美人儿都顾不上了，急急差人将大皇子给他找过来，但是没能如愿。
　　他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小太监跪在他身边儿颤巍巍的道：“回，回陛下，大皇子不小心喝多了，正在殿里休息。”
　　人人都知道大皇子脾气大，没有硬性命令，没人敢对他怎么样。
　　“喝多了？！大白天的喝多了？！”皇帝怒火攻心，简直不敢相信，厉声道：“他跟谁胡闹呢？！给他醒醒酒！立马来见朕！”
　　“跟，跟太子殿下。”小太监真是十分害怕，说话颤巍巍的：“是太子殿下差人将大皇子送到宫里的，考场出了事儿，太子殿下匆匆的就赶过去了。”

　　皇帝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恨不得将景铄给挫骨扬灰，他第一次觉得，自个儿似乎小看了一个人。
　　这个身体里流着先皇的血的孩子。
　　这个十三岁之前被教养的好的有些过分，而后五年无人问津的孩子，让他感到害怕。
　　景桓不是他的对手，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这么觉得，但是不行，景桓必须是他的对手，并且要把他杀死。

　　现场乱的有些吓人，有不少考卷上沾的都是血，那打小抄的考生虽然脑袋被开了瓢但是还健在，然而地上却躺着一个头发有点发白的男人。
　　他已经努力了几十年了，次次名落孙山，此次还有点希望，因为他答题速度极快不说，面上都是喜色，然而很快这喜悦就被暗箱操作给毁了个干干净净。
　　他是反应最激烈的一个，激烈的景铄都没有想到。

　　在他的计划里是没有这个人的，景铄瞧着那躺着的、冰冷的尸体，眼睛里有一丝怜悯。
　　这人瞧着已经有些癫狂了，最是受不得刺激，虽然他是最好的人选，但是景铄并没有选择他，然而他在最后反应过来的时候最痛恨的冲了过去。
　　冲着考官。
　　他这是找死，景铄来的还是晚了，他到的时候，正好去瞧见侍卫一击将此人击倒在地。
　　血液横流。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住了，考官是景桓那边儿的人——曹霖。
　　曹霖脖子上带着被人勒出来的血道子，他刚升了官儿，正是风光的时候遭此大难，十分恼怒：“把这些人都给我抓起来！”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闻讯赶来，闻言大刀一横，毫不犹豫，没办法，刑部和大理寺都是皇帝的人，这几年景铄在外面儿，这俩地方固若金汤，他愣是没找到突破口。
　　景铄嗤笑一声，对曹霖这没脑子行径十分看不上眼，果然，考生纷纷暴怒：“凭什么抓我们？！”
　　“你徇私舞弊！我们要见皇上！”
　　“偌大的大景还没有王法了不成？！”

　　“谁说大景没王法了？”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这声音不急不缓的十分好听，让人忍不住跟着声儿瞧过去，看到的那张脸让他们眼前一亮，景铄扬扬唇从人群中走出来：“曹霖！发生了何事，怎的乱成这个样子？！”
　　他似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出人群瞧着地上的尸体明显一愣，下一刻似乎被吓到了还微微后退了半步，瞧着一群人的狼狈模样厉声道：“好好的科举，怎的都出来了，此人是怎么回事？！”

　　“臣见过太子殿下！”曹霖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觉得要坏菜。
　　他等的是大皇子，可是这么久了，一点信儿都没有，万万没想到等来了这尊瘟神，刑部和大理寺的李大人和吴大人都是又资历的，跟在皇帝身边儿时间久了的，对景铄十分不满，瞧见景铄也只是简单的行礼，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回殿下的话。”大理寺的吴大人格外的稳，微微一笑道：“这几个考生考试时候发生了冲突，尤其是这位……”
　　他指指地上躺着的尸体，低声道：“好些年了，每次落榜都要闹一次，谁知道这次在考场上就闹了起来，也是，他没天分，这题对他来说……估计是没什么希望，直接疯了，袭击考官，煽动考生……”

　　死人是最无力的辩手，他一下子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这个倒霉蛋身上，还把其他考生给洗出来了，冲动劲儿过后，闹事儿的考生也是害怕的，尤其是出了人命，一个不好，他们谁也跑步了。
　　此时谁都没责任，抄的也被揪了出来，似乎是两全其美。
　　但总有那么几个人不服气，若不是有人走后门，他相信此次自己定能中举，如今一切都毁了，但还是犹豫……

　　然而现实没给他们多少犹豫的时间，一男子忽然‘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弯弯腿，张张嘴，再开口已经是声音哽咽带着难以自制的伤心：“太子殿下！学生恳请太子殿下为我们做主啊！”
　　“发生了何事？”景铄道。
　　“殿下！我们寒窗苦读十年，佩仁更是苦修三十年！”那死去的字正是佩羞，白竹含泪望着佩修，声音尖厉：“就这么被人给害死了！佩修一向为人敦厚老实，今日若不是实在看不过去……看不过去……”
　　“休得胡言！”

　　“看不过去什么？”景铄直接打断曹霖的话，厉声道：“此次事件之恶劣，尔等若是知道详情，还不速速招来，刑部李大人和大理寺的吴大人，历来清正廉明，必定会给你们一个清白！”
　　景铄扭头，揉揉额角对他们道：“两位大人，会给他们一个公道吧？”
　　他们还能说什么？
　　“殿下放心，刑部和大理寺协同办案，从不徇私。”
　　“徇私？”景铄皱眉，瞧着那被开瓢了的蠢货，低声道：“二位这般说？可是与他认识？”

　　不等他们回答，景铄道：“哦，孤想起来了，这不是李大人的侄子么。”

　　这一身份让整场的学子都跟着愤怒，他们一语不发，脸上却是明晃晃的写着，这侄子绝对不能让他们带走！
　　不徇私？做梦呢！
　　“学生恳请由太子殿下主审此案！”白书跪在死去的同窗身边儿字字泣血：“还我等一个清白！十年寒窗，夜夜苦读，请给尔等一个明白！”
　　“学生恳请由太子殿下主审此案！”
　　能参加科举的人傻的没几个，他们模模糊糊再不明白，也知道太子殿下不是无缘无故经过这儿的，太子殿下暴露那学子身份，定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他们必须把太子殿下拉到他们这边来。
　　皇帝带着醒了酒的景桓到的时候就看到那乌泱泱的跪着的一群人，景铄为难的站在他们面前，叹口气道：“此案的主审，须得皇上来定，孤没这个权利。”

　　某个学子猛一抬头，看到那明黄色的轿撵，眼前一亮，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哭的十分奔放，哀嚎：“皇上！您要为草民做主啊！草民恳请皇上着太子主审此案！”
　　“皇上若是不应，我等愿一头撞死在这儿！”书生意气，就喜欢以死明志，他们大多数还不懂什么权术：“但求清白！”
　　景铄微微一笑，蓦然回身，瞧着下轿的皇帝跪下，沉声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解难，还天下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