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拒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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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及笄，怎么还小呢？”
邑苋笑着打圆场：“祯儿脸皮薄，难为情呢。”
“国君，祯儿真的不愿嫁人。”
陈侯见她面色凝重，明白她所言非虚，顿生不悦，加重语气：“与楚国联姻，既可保你一生荣享，更可保我陈国大业稳固，百姓安顺。你既身为公主，责无旁贷。”
妫祯不语。
陈侯缓和了语气：“怎么不说话？”
妫祯鼓起勇气，道：“国君英明，祯儿也是刚刚才当了半年的公主。在此之前十四年，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更没有人把我当成公主一般供奉。可是刚刚入宫，还来不及学完礼教，就要被远嫁。祯儿觉得，这个公主，不做也罢。”
一言既出，陈侯变了脸色，斥道：“胡言乱语！不知感恩！”
“陈国有甲士数十万，他们才是朔卫家国的肱骨力量。祯儿只是一个小女子，没有宏图大志，不想出嫁，也不堪担当佑护陈国的重任。若是只靠女子联姻才能存国，祯儿不懂，七尺男儿们都干什么去了？”
陈侯气得血气翻腾，险些晕倒：“你……你……胆敢辱骂寡人……”
邑苋一面安抚陈侯，一面斥道：“这半年过去，祯公主变得如此伶牙俐齿，难道不是泮宫之功？国君为你主持如此盛大的仪礼，册封为公主，使你一夜成名，蜚声海内，难道你不需要回报？”
妫祯叩拜：“国君恕罪。可是我回宫只是为了和亲人团聚，并不想做什么公主。”
陈侯怒道：“你命该如此，由不得你。”
邑苋拍拍手：“带上来。”
环列之尹把一个五花大绑的妇人押了上来，嘴里塞着破布，呜呜说不出话。
“阿娘！”
邑苋道：“祯公主被教导得如此倔强无知，脾性古怪，周氏有渎职之过，乃是罪魁祸首。祯公主若不悔改，周氏也再无用处了，按律当诛。”
妫祯魂飞魄散，跪地连连磕头，惨呼：“国君恕罪，君夫人恕罪。”
邑苋扶着陈侯离去之前，抛下一句：“回去想想。明日日中之时，你若是执意抗婚，周氏立斩。”
待将陈侯送回寝殿歇息，邑苋悄悄退出。
她走到角落，低声吩咐心腹侍女：“你去看看公子蔚，若是他没有出宫，给我把他叫来。”
妫祯失魂落魄地走出大殿，惠屏迎上来，道：“公主，你怎么了？”
妫祯恍若未闻。
第一次遇见大事，六神无主。向来身边都有傅姆周氏为她做主，可是傅姆如今被囚。
想去找阿兄，但公子敬仲远在宫外。
她想起江墨，又想起那个约定，皱皱眉头。君子重诺，她当初是点了头的。
若是有邓公子在，应该会想得到办法。但他居然不告而别！
妫祯心情愈加烦郁沉重。
“对了，公主，刚才斛公主走的时候让奴婢告诉您，您如果不愿出嫁，就去找她，她有办法。”
正是午后，妫斛在自己寝殿的桐荫下，神态端庄地品着一壶越夷出产的香茗。
妫祯一来，妫斛便对她笑笑，问：“妹妹可是有事要我帮忙？”
妫祯能够察觉，妫斛不喜欢自己，甚至还或许有些反感。但她顾不得其他，跪地拜道：“求斛姐姐救我！”眼神惶然至极。
妫斛满意地看着她匍匐在地。她凑近妫祯，神秘道：“听说你因某位男子，而不愿另嫁他人？”
蔡候姬季何等英明俊朗，她不信妫祯不动心。
妫祯心中一凛：“姐姐怎知？”
妫斛压住心中酸嫉，傲然一笑，道：“这里可是陈宫。”
妫祯见她坦然，心中便放下几分忌惮，道：“我能留下不嫁吗？”
妫斛蹙眉，摇头：“只怕难。”
妫祯急了：“姐姐曾说，有法子可以帮我。”
妫斛为难，踌躇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妫祯急得差点下跪：“姐姐救我！祯儿还不想嫁人。”
妫斛盯着看了她半晌，目光变幻，怔怔道：“妹妹生得真美，一颦一笑皆动人，连我也要看呆了。妫嬉那么美貌，在你面前都要黯然失色。只是不知，君父会将你许配给哪个大国的国君，多半是个七旬老翁……”她伸手去轻抚妫祯的脸颊，眼神复杂，喃喃道，“可惜了，这样的天人之色……”
妫祯不安道：“姐姐……”
妫斛眼前掠过蔡侯姬季的痴迷神情，心中陡然一阵紧缩。她咬了咬牙，重新换上笑颜，道：“好了，不逗你了。法子是有一个，只是不知你能不能做到。”
“可以的！”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可别后悔。”妫斛的语调里突然多了一缕森然的警示。
妫祯仍是一脸景仰：“祯儿相信斛姐姐。祯儿绝不后悔。”
妫斛叹口气：“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罢了，你附耳过来。”
待妫祯拜谢离去，妫斛才舒一口气，抬头看杏花天影，粉浓绿疏，几树垂杨荫里，伯劳啾啾，春光正旖旎。
贴身侍女低声问道：“长公主，这位祯公主，会照做吗？不会有所警惕吧？”
妫斛折下一枝柳条，冷冷道：“她懂什么？跟她说什么都信。我已经叮嘱她，万万不可泄密。以她那点脑子，只会乖乖听我的安排，直接去求母亲恩准。再说了，母亲今天就会找个借口让她禁足，再以男女大防为理由，不让太子御寇探视，谁有那个胆子告诉她实情？”
贴身侍女回首看了一眼妫祯，不忍道：“可是……这位祯公主，人看起来天真纯良，人又长得那么美……”
妫斛狠狠扔掉柳枝：“你是在教训本公主吗？”
贴身侍女跪下求饶，瑟瑟发抖：“奴婢不敢！”
另一个眉眼机灵的小侍女见势不妙，赶紧上来替妫斛捶背：“长公主息怒！”一边替妫斛出气道：“那个祯公主，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及笄礼的排场居然比长公主还大，真是过分！说是先君的嫡女，谁知真假？说不定是个野种，跑到宫里来混吃混喝。她一来，王室公子们都巴巴地只盯着她，一定是个妖孽。养着她做什么？还不如趁早除掉，免得……”
“啪！”
话未说完，小侍女脸上挨了狠狠一掌。
妫斛脸上阴霾密布：“贱婢！都给我闭嘴！”
妫祯匆匆赶到邑苋的寝宫，却被告知，邑苋在与公子蔚商议要事，今日不再见其他人。
妫祯把心一横，跪在邑苋殿门。
半个时辰之后，殿门终于开启，邑苋让侍女簇拥着，微笑着走到妫祯面前：“原来是祯公主，你可想明白了？”
“求君夫人开恩，祯儿不能答应出嫁楚国”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愿意自请为神巫！”
“神巫是陈国今年秋季的燔祭上的重要职任，关系到陈国的命运，万众瞩目。为何你想担当？”邑苋似乎有些吃惊。
妫祯再拜，道：“是。我一直崇尚巫觋之术，想做神巫，愿以此身为神巫，为陈国百姓祈福祛秽。求君夫人成全。”
“你想好了？”邑苋口气严厉。
“是。”
邑苋微笑，口气和蔼慈祥，道：“既如此，我便允你了。即日起，你可以不再出嫁，只待燔祭大典即可。”
妫祯感激叩拜：“多谢君夫人！那我的傅姆……”
“你可以先回去。我会派人将周氏送回去，保证毫发不伤。”邑苋的笑容掠过一丝怜惜，“你先起来吧。国之巫卜，事关重大，不容反悔。此事也不可四处张扬。从这一刻起，你的职守已定，再无转圜的余地。懂了吗？”
妫斛在寝宫操缦鸣琴，琴音动荡不安。她干脆弃了琴，起身走到窗前，问侍女：“去打听打听。”
侍女得令出去，须臾之后回来，在妫斛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妫斛面色似喜似忧，喃喃道：“成了！那丫头果然去向母亲求旨了。这次，料她在劫难逃。”
侍女讨好道：“恭喜长公主，从此高枕无忧了！”
妫斛却有些烦躁慌乱：“我果真，果真把她给……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侍女道：“长公主宅心仁厚，要怪，只怪那妖女命贱。”
妫斛闻言，自言自语道：“也对。我将来总归是要做君夫人的，杀个人而已，才多大的事？有什么好后悔的。”
侍女们唯唯诺诺。
妫斛恢复平静，重新坐下，端庄地捧起袅袅清茗，嗅了嗅，喃喃道：“我可没逼她。谁让她生得那么美貌，又那么傻呢？”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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