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狐妻夫人》淳于流落

4、逼真？

　　而与此同时，遥远的荣省省会安市的一座道观里，一个年轻的道士望着天上明亮的圆月，忽然问道：“清风师兄，前几日我在书中看到一句话，说的是红月高悬，妖孽现世，为什么妖怪出现能够引起天地变化？”

　　“玉和师弟，那你知不知道，在上古时代，妖怪被当时的人称做什么？”

　　“妖精？”

　　清风师兄意味深长地看了师弟一眼：“不，是妖神。”

　　“不就是一个称谓么？”师弟表示怀疑。

　　“别小看了称谓的重要性，正所谓，名正言顺，既有名，必有位……”

　　既然是神，自然能勾连天地之气，改变天象，别说改变月色，就算改天换地，对某些大妖来说，也是有可能的。

　　东边的一个古老的家族里，一个六七岁的漂亮女孩子看着天上的月亮，好奇道：“父亲，为何现在都没有妖兽了，我也想像祖宗那样驯服一个妖兽呢。”

　　年轻的父亲温和地笑了：“因为，建国后不可以成精呀。”

　　“父亲！”小女孩板着脸一脸严肃，“我是说正经的。”

　　父亲沉默了片刻，道：“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九州的灵气就被封锁了，大妖们都被迫离开了。”

　　“被人封锁了？”小女孩追问。

　　“谁知道呢。”

　　申颍镇的祠堂前，方婧婷恢复了理智，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鬼，肯定都是障眼法，自己不要轻易被骗了。

　　就在这时，晚风将更多的花瓣吹过来，一片一片，很快就铺满了地面，她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耳边惊叹：“好漂亮啊。”

　　方婧婷转头一看，旁边多了一个小孩子，大概五六岁左右，身上穿着跟她一样的衣服，她好奇道：“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我跟家人一起来的呀。”小朋友眨着眼睛望着她。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去哪……”方婧婷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冒出很多人来，有老人有妇女，有壮年有儿童，他们身上也都穿着跟方婧婷同款的衣服，就连脚上的草履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的发型，一看就是古代的发型，不管男女都扎着发髻。

　　方婧婷心中忽然发毛，这些人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人是鬼啊？

　　“小姑娘为何不走？快些走吧，莫错过了时辰。”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推了推方婧婷，方婧婷鼓起勇气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手是温的……方婧婷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湿了。原来是人啊，吓了她一大跳！

　　她忽然对那些素未蒙面的江湖大师们表示敬佩，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找来这么多的托，素质这么高，说的还是古语，也不知道这帮人先前躲在哪里，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冒了出来。

　　婆婆却惊讶道：“姑娘，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许是着凉了吧？快些走，等见到了上神，自然就好了。”

　　“上神？”方婧婷笑道，“不是老祖么？”

　　“什么老祖，姑娘莫不是魔怔了吧？你是哪家的闺女？瞧着怪眼生的。”婆婆好奇地问道，“莫非是外地过来的？想来是听闻我们迎神镇的美名而来的吧，那你跟我走吧，莫要再耽误功夫，免得神灵责怪。”

　　迎神镇？神迎镇——申颍镇？

　　方婧婷迷迷糊糊地被对方牵着往前走，耳边留心旁边的交谈，什么希望神灵保佑，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保佑去服徭役的长子能平安归来云云。

　　服徭役是古代才有的事吧？这些人未免太敬业了吧？连这种细节都做得这么逼真。

　　方婧婷晕乎乎的，完全搞不清楚状，就这么跟着人群往祠堂里走，更让她惊讶的是，祠堂居然变了个模样，变成了一座古朴的寺庙，寺庙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字，字太模糊了，方婧婷没看清楚。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恭迎上神——”

　　“恭迎上神！”

　　“恭迎上神！”

　　旁边的人一边跟着念一边下跪磕头，方婧婷慢半拍地才跟着跪下，旁边的婆婆认真地磕着响头，一边磕一边虔诚祈求。

　　方婧婷犹豫着不知道自己不是应该跟着磕头，然后就听到前面一阵喧闹：“这是谁家的孩子，如此不懂规矩，胆敢对神灵不敬！”

　　方婧婷抬头一看，这不是之前她遇到的那个孩子么？他正被一个穿祭服，满面怒意的中年人提在手上。

　　方婧婷吓了一跳，孩子肯定是某个群演带来的蹭饭的，可是孩子太小了，到处乱跑，现在被演祭司的人抓住了，等下肯定要挨骂的。

　　她赶紧跑上前去抱住孩子，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呃……孩子小不懂事，请您恕罪恕罪，多有得罪啦，不好意思。”

　　祭司还想说什么，方婧婷拉着孩子直接跑了……拜托，她会的古语就没几句，再说多几句就露馅了，被人发现自己是误闯进来的，肯定会被赶走的吧，可她正好奇呢，才舍不得走。

　　此时此刻，方婧婷已经忘记了先前答应父母的事了，她完全被这些“群演”的托吸引了，想要看看这些江湖大师到底是怎么蛊惑人的。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跪下，小声问孩子说：“你怎么乱跑啊？”

　　“姐姐，我找不到我爹娘了，呜呜呜呜……”孩子显然也被刚才的事吓到了，眼泪汪汪道。

　　方婧婷心想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哭着都不忘喊爹娘，而不是爸爸妈妈，没准过几年就是老戏骨一个了。

　　她往乌压压的人群看去，也为难了，这么多人怎么找呢？只好安慰道：“等会儿下了戏再找吧，我陪你找，现在你可不能乱跑。”

　　孩子抽抽噎噎地答应了，乖巧地跪坐在她旁边。

　　方婧婷这才抬起头往前面看，祭司正在主持仪式。她发现那些祭祀穿的衣服跟族长的衣服有点类似，又不全然一致，仪式也挺像的，只是眼前这些人的动作复杂一些。

　　看样子似乎这群人打算把族长今天祭祖的流程再走一遍。

　　居然重复，差评！方婧婷吐槽。

　　但奇怪的是，今天族长念的那些方婧婷一句没听懂，可现在她居然全部听懂了：“……天德巍峨，万汇均沾化，育神恩浩荡，四民共赖维持……”

　　大意就是：神啊，你是天上最美的神，最漂亮的神，最高贵的神，最厉害的神，去年我们在您的保佑下，风调雨顺，过得非常幸福，人口也增加了，今年希望可以继续得到神的保佑，如此这般。

　　光说这些漂亮的话，神就能降下恩赐吗？方婧婷表示怀疑。

　　紧接着，祭祀们在一阵阵鼓声中跳起了舞，在祭祀们一摇一摆的舞姿当中，场景又变化了，方婧婷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祭台前，优雅地跳着舞蹈，耳边同时响起了先前听过的苍凉萧声，女子一圈一圈的舞着，带着某种妙不可言的旋律，像勾动了天地之间的某种气息，让人看到的人无不血脉偾张。

　　当女子终于停了下来，方婧婷这才看清她的容貌，居然是方姝娴！

　　方婧婷又是一愣，咦？不是群演给方家人演戏看吗？怎么变成方姝娴跟群演一块表演？

　　她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方婉婵，也没有看到其她娇郎娇娘，只看到了族长，他恭敬地站在一旁，注视着高高的祭台，两眼发亮，情绪十分亢奋。

　　恍然间，方婧婷似乎闻到了先前若隐若现的那股香气，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花瓣雨，她抬头一看，天空中的月亮更加红艳，诡异至极。

　　忽而天空中撒下一条条白练，挂在高高的祭台上，一阵狂风吹过，白练上显现一道道黑影，影影灼灼，似乎是一群人的身影。

　　“苍天！神降凡了！”有人惊呼，紧接着所有人一同狂欢，连同几个祭司，还有方姝娴祖孙，全都匍匐在地，齐齐大声喊叫：“恭迎上神！恭迎上神！恭迎上神！”

　　方婧婷赶紧拉着旁边的孩子趴下，不要让自己显得太异类，心里却在吐槽，那些人影看起来很多，实际上台上就只有一个人，其他都是影子吧，这个障眼法，她懂！

　　“呼——”一阵幽鸣响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收了声，保持安静。

　　这样令行禁止的场面，让方婧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些群演，演技太绝了吧！

　　等了好一会儿，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祭司才跪走着，俯首上前，又把先前那一番祈祷词再念了一遍。

　　许久之后，祭台上才传来一声模糊的答复：“善。”

　　底下的人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很多人喜极而泣，纷纷低头叩首，以示感激与虔诚。

　　“上神，娇娘有要呈请。”祭司又请示道。

　　许久，祭台上又答复：“可。”

　　方婧婷就看到方姝娴垂首上前，下跪，双手交叉放在额前，然后恭敬地趴在地上：“上神，小女愿以已身奉神，惟祈灵光，须格微诚，佑诸裔孙，人文蔚起，世代簪缨。”

　　方婧婷表示……只听懂了世代簪缨四个字。

　　这次祭台上却许久没有答复，方婧婷看到老族长的拳头紧攥着，似乎很紧张，可等了许久，祭台仍旧没有答复。

　　方姝娴没有死心，再次问了一遍，许久之后，祭台上面终于回复了：“今，天地早改，桑田已是沧海，观人间之地，吾族供奉已断，信奉残缺，尔等……怎敢妄求！”

　　语音刚落，一声雷鸣落下！

　　底下所有人都变得惶恐起来，纷纷磕头认错，祈求上神原谅，老族长的表情顿时如丧考妣，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一般。

　　哇，这音效满分!方婧婷感叹，忽然又觉得这个展开不对，那些老祖们既然蛊惑方家人，不应该是凡事有求必应吗？怎么居然还拒绝起来了？

　　上神既已拒绝，祭司也无可奈何，只能念起了送神祝文，恭送上神，方婧婷一听，要结束了吗？她还有重要的事呢！

　　她立刻站起来，高声叫道：“等等等等，大家先别着急散场啊，上面的大师，我还要事要请您帮忙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方婧婷的眼神里充满了惶恐，而方姝娴这才看了方婧婷，她一脸震惊，又看向族长，似乎对方婧婷为何出现在这里表示不解。

　　旁边的婆婆伸手拉住方婧婷的衣服，声音发抖道：“姑、姑娘，万不可如此啊，万不可如此。”

　　方婧婷没理会这些戏精，心想等会儿肯定要去膜拜一下他们的表演老师，但现在还是先把孩子的父母找到，不然等会儿散场人都走了，大晚上的她要怎么找？

　　她拉起孩子的手，对着台上的人影说道：“这里有一个小朋友跟家人走散了，您帮忙问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父母。”

　　她想把孩子扯到前面，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却使劲往她背后躲，她着急了，回头道：“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回事？不是要找爹娘吗？赶紧出来呀。”

　　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力气却异常地大，死死地抱着她的腿，方婧婷居然拉不动，她有些尴尬地朝大家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再耽误你们几分钟，就几分钟……你快点出来呀！”

　　在两人的僵持中，祭台上传来一声呵斥：“小七，莫要再顽劣，还不速归！”

　　小七？方婧婷一愣，腿上一松，忽然有什么从她肩头上掠过，倏地往祭台那边射去，方婧婷余光似乎看到了……一抹金色的毛团？再低头一看，孩子却不见了。

　　她心中一惊，事情似乎有一丝不对劲。

　　旁边的人却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事一般，发出阵阵惊吓的声音，又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

　　方婧婷往祭台上看去，只看到白练摇动，忽然，一只手挑开白练伸了出来，方婧婷看到覆盖着那个胳膊的袖子上绣着繁复而奇特的花纹，正想细看，忽然发觉身体轻飘飘的，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一点一点地离开地面！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更让方婧婷惊恐的是，她发现祭台离她居然越来越近，不，不对，是她自己正往祭台那边飘过去！

　　这是什么原理？她慌张地四下张望，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机关，这帮江湖大师手段这么牛逼吗？

　　可是当她在祭台前停下，抬眼往白练深处看去时，这一切猜想全然崩溃，因为……她在白练空隙里，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而眼睛的中间，是一对竖瞳！这个有着竖瞳的银发男人，还长着一双毛茸茸的尖耳朵，而他的肩头上站着一只金毛的小狐狸，正对着她龇牙咧嘴。

　　一瞬间，脑海中先前庙堂上方看不清楚的牌匾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上面写着三个字——狐神庙！

　　祠堂里的那两幅壁画……婆婆刚才说的迎神镇——神迎镇——申颍镇！

　　轰——方婧婷听到了自己世界观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