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章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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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七年十月廿一，天气阴。
丑时，善保准时睁开眼睛，甫一下炕，便被刺骨的空气给冻得直吸凉气。善保将两个小沙包取下，站于原地上下跳了跳，只觉得浑身轻松。善保满怀信心地想，希望今日能够测试及格，在过一旬日，便是评等的日子，虽然弓箭教习所占的比例不大，可“射”终究在君子六艺之中。
卯初，善保与和琳抵达咸安宫官学。抵达官学之后，善保下意识地看了看，福康安不在。善保略微奇怪，因为这十日来，福康安都是卯初前到达，今天怎么例外了？是家中有事？随即，善保想起西北又起战事，而傅恒大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善保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翻书阅读记忆。看了一刻钟以后，又铺开宣纸，开始练字。和琳道：“哥哥，你的字迹有力道多了。”
善保淡笑：“手缚沙袋还是有些作用的。”这作用，也不仅仅体现在字迹的力道之上，还有在射箭方面。尽管如今他射--出的箭依旧脱靶，可终究还是能够将弓拉动了。善保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要知道十天前他可是连弓都拿不稳的。
和琳点点头，没有说话。
卯正，总裁准时步入教室，而善保发现，福康安依旧没有到。
午时散学时，总裁严厉说道：“今日的课程到此结束，请各位回去以后，好好复习。明日会由十位教习联合考核，择其优者予以奖励，差者登记留册，如是者三予黜退处理。”
善保与和琳对视一眼，这是他们进入咸安宫官学以来的第一次考核。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当然，更加重要的是总裁口中的“奖励”。咸安宫官学给学子的待遇甚良，不仅笔墨纸砚备好了，就连取暖物品也处置好了。对于家境好的，如福康安、嵇源洪之流，自然是不屑的。可对善保与和琳来说，却节约了一大笔开支。守孝三年期间，善保与和琳用于书籍与纸墨上的银钱就不低于四百两，足足比其余开销的总和多出一倍。
休息过后，善保与和琳于午正三刻换好衣服，便往校场走去。
途中，遇到三两个学生围着一个学生。善保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被围住的那个学生是钱宇，比他们慢一天转来的书呆子。而其他三个……则是一齐在果新教习下讨日子的同窗。这一幕，善保与和琳见了多次了。
九天前，钱宇成为第一个倒下被拎出去面壁思过的人以后，钱宇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鉴于如今还在官学中，那些同窗也不敢做得太过了。可将官学分发给钱宇的纸墨与取暖物品弄得支离破碎是没有问题的，且钱宇可是坐在入口处的座位，那几个同窗硬是拼着“损己不利人”的想法，门户大开。不仅钱宇受寒，就是坐在钱宇前面的善保也受寒了。
整个教室的温度大大降低，有炭盆也不顶事。
不过，这计谋也就执行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等到一下课，那门就直接被关上了。开门的那三位同窗也被狠狠警告了一顿，只是没想到钱宇的身体比善保的还要虚弱。下午返家之后，善保喝了浓浓一碗姜汤，捂着被子睡了一下，丑时再起又是精神奕奕。可钱宇却得了伤寒，偏还不敢请假，硬挺着来上学。善保接连听着对方七日的咳嗽，才算是好了。
真正让钱宇难过的也就是每日里下午的弓箭教习课了吧？
钱宇和另外两个新来的举人都得了善保与和琳的待遇，被果新教习扔了一把五石的弓，并且说明在一旬日之后会来考察。若到这里便结束了，钱宇和另外两个举人如何也是比善保与和琳轻松的。成年男子的力量与爆发力、适应力终归是比十岁左右的少年人强得多，可前一天被抢了面壁思过名额的人不忿，向果新教习进言道：“钱宇、立成、云新均是弱冠，而善保兄弟却是舞勺之年，如何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果新教习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当即就让钱宇三人与善保、和琳一同考察。
刚入官学，便遭到如此欺凌，钱宇三人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总之，这三人倒是抱成团了。再后来，立成、云新不知从哪里得知他们如今的苛刻待遇有钱宇的一份子在内。自此，他们便与钱宇撕破脸。
就善保所说，这立成、云新难道不知道谁才是他们艰难处境的元凶？不可能！
可他们知道，他们这等被钩补进来的生员根本就动不了元凶。而与钱宇撕破脸，要么是迁怒，要么就是元凶指使，又或者……二者皆有。
自此，短短五日之内，钱宇竟是孤身一人，上百同窗相当于无。
钱宇不是没有来找过善保，说是要共同联盟，抵抗恶势力的压迫。被善保拒绝了，面对钱宇狰狞的面容和鄙视的话语，善保只说：“激将法于我无用。”
他如今十二三岁没错，可上无阿玛额娘，下有幼弟需要照拂。他早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说他胆小也好，说他懦弱也罢，如今的他连三两纨绔都无从对付。
如今，他不是权倾朝野的和中堂，更不是富可敌国的和相国……
钱宇在善保身后大喊：“你也不过是比我会投胎……”
善保嘴边嗤笑意味愈浓，呵，的确，他与和琳投了一个好胎。单单满人这个身份，就能够让他与和琳高出钱宇、立成、云新一层。但也仅限于此罢了，在积累到足够的资本前，善保从来妄做对自己不利、对和琳不利的事情。
钱宇找上他，也不单单是看中了满人的身份。几日里，福康安对他另眼相看的小道消息便满官学地乱飞。钱宇应该是想要透过他搭上福康安，然后……小人得势。
亏他还以为钱宇读书读迂了，眼中尽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木脑子，可谁知木脑子也是会给自己谋算的。以他做挡箭牌，再搭上福康安，那日后钱宇在官学中也能够横着走了……
想起福康安对他轻声笑道：“这世界，除了你们兄弟二人，爷就还没有见过第三人不为爷家世所动的人了。你呀，可别将所有人看得太过单纯了。”善保眼中一寒。
他对福康安不为所动，是因为他自己知道凭他自己也能够攀登到顶峰，仅看他是否愿意。而善保不想走上那条道路，功高盖主、积毁销骨、被逼自尽……
若是可以，善保想要进行科举入仕，做一小小翰林便足矣。至于位极人臣、功高震主？善保是真的没有想过。
善保带着和琳穿过那四人，仿若无视。这钱宇能够到福康安面前说他是如何狗眼看人，又是如何如何前倨后恭，那便无需他去做那滥好人。
未时，果新教习跨入校场，例行又是扎马步。
善保微阖双目，不知道今日第一个撑不住的人会是谁。由于新入了三人，果新教习带的这十五个学生之间气氛诡异，竟然出乎意料的，坚持的时间变长了。善保与和琳是认认真真地、想要锻炼好身体。而钱宇三人则是不想因为占了面壁思过的名额而导致接下来的日子越发难受，至于另外十个同窗则是咬着牙，损人又损己，硬是要熬得钱宇几人受不住了，才有一名学生悠悠然地“体力不支”。
善保天马行空地想，他是否还应该感谢感谢这为人不为己的同窗？经过几日磨练加手缚沙包，他举弓的手也不抖了，弓弦也能够拉动了。若是爆发一下，拉满弓也不是不可能的。
善保想得很好，如今其余人的视线都在钱宇几人身上。不管他们是不屑理会他与和琳，还是因为福康安而不敢动他们，善保都没想着要打破这局面。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他们的宁静可都是建立在双方水火不容的局面上。善保自嘲，祸水东引这一招他倒是学得不错啊。
背过圣意之后，果新教习就开始考察功课了。前面十个都是资历旧的学生，善保留意了一下，他们的任务似乎十分简单——将箭--射--中靶子便可，不拘是否正中红心。
回过神，便是轮到他与和琳了。
果新教习沉声道：“尔等五人今日的项目是拉弓，不求射箭，开始吧，谁先来？”
善保眼神转了一圈，见钱宇几人腿依旧微微颤抖，便使了个眼色给和琳。和琳与善保同时出列，抓起五石弓，便是前跨一步，与肩同宽，气沉丹田，右手食指、中指扣弦，左肩推而右肩拉，五石的弓被拉开。
善保不断调整气息，扣弦的手指越发用力，弓一点一点拉开……达到自己的极限以后，善保便凝神固定姿势，即使右手两指已经充血泛凉，也依旧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善保便听见果新教习道：“良，善保、和琳考核通关。”
善保心中松了一口气，以左臂为始，由腕、肘、肩至全身依次放松。
善保与和琳站至一边，接下来便是钱宇、立成、云新的考核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章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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