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小姐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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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节这日，欧阳戾终于买到了京城最好的丝绢，锦绣阁卖出的东西，仅一片巴掌大的丝绢掏空便普通百姓全年的家用也买不起，欧阳戾一个侯府账房伙计，无论如何也消费不起这样的东西。可他还是买了，同屋的张二见他捧着流光溢彩的丝绢回来，禁不住咂舌，“你又要去偷看主人们？死心吧，就算二小姐庶出，也轮不到你我啊。”说着，张二那张黑瘦脸上浮出梦幻的表情，“二小姐那么美，老爷肯定会找一户位高权重的人家联姻当个侧室。哪个男人能拒绝呢。咱们这样的，想想就得了，有自知之明就该好好服侍主子，以后讨个好生养的…”
然而张二眼中的穷小子却根本没有理睬他的意思，只见那小子从外头打了盆水回来，仔仔细细洗干净沾了灰尘的脸和手，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光看外表竟也算是一表人才。他是绝不承认一个比自己还穷酸的家伙英俊的！
尽管欧阳戾的确很英俊。可他穷酸啊！他还妄想攀高枝！张二就瞧不起他！
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欧阳戾出门朝内院走去，张二冷笑，扯着另个好兄弟尾随在后看笑话。
欧阳戾根本不在乎身边的这些下人的看法，他出生就是天之骄子，除了给他使绊子的兄长，其他人不过都是团活着的血肉，生死只在他欧阳戾一念之间。此次兄长欧阳檠明目张胆派人杀他，在欧阳戾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包括对此事视而不见的亲生父亲镇南王。
逃亡中唯一一件好事，便是遇见了伯远侯府二小姐。那日，欧阳戾倒在血泊里，于阴暗的小巷中仰望而去，只见夕阳金辉洒在那女子发梢间，晃动的步摇几乎摇曳进了人的血液脉搏淌入心脏里。很快飘动的车帘落下，力量重新灌入肢体，欧阳戾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走到她面前去！
杀手见不得光，欧阳戾倒在精致的马车前，惊吓到了官宦小姐，还被好心救下，他们只得暂退。而欧阳戾，他贪婪地将这位侯府二小姐的眉眼发丝，乃至微红的指甲都收进眼底。初时，他并未注意到那根金簪，只当他伏在小姐与丫鬟的身侧假装昏迷，忍不住去勾缠落在手边的发丝时，眼睛定定盯着那扯动人心弦的步摇才注意到二小姐头发间还插着根雕着玉兔与月桂的金簪。
那一刻，早就被他抛到粪土里的儿时记忆突兀又回来了，记忆里这根簪子的主人是个刁蛮的小丫头，他小时候并不喜欢，还与那丫头打过一场。可现在，这份差点忘却的久远记忆忽然变了味，活了过来，它变得如此温暖甜香。
对，救了他的二小姐正是他儿时就放在心底的白月光！倾心，顺理成章。不是色迷心窍，是真心倾慕！
只是不知儿时刁蛮无理，怎么长成了温柔娴静的闺秀模样？很快欧阳戾就明白了，原来她在侯府中的地位就如同他在镇南王府，倾慕中便又多了层不可言说的拯救欲，对柔弱的美丽的被觊觎的可怜女子的拯救欲。他总有夺得镇南王位的一天，那时，她会是他掌心唯一珍贵的明珠，所有人都会为她俯首。
毕竟，二小姐可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这一切扭曲的逻辑，原本的施诗自然不知情，她会在欧阳戾的温柔中交出被亲人折磨受伤的心，会戚戚等待他口中迎娶她的那天。最终被打入地狱。
“二小姐！你怎可让大小姐在这等你！可知大小姐和旁人不一样，肌肤娇贵，晒不得烈日！”
远远的，花园中传来憨厚的训斥的女声。
欧阳戾停住脚步，那里不止二小姐一人。他站在茂盛的桃花杏花丛后，看到娴静美丽的施二小姐和她的丫鬟走上前，对另一对年轻主仆行礼，说话的正是这对主仆中的婢女，圆滚滚的面相十分和善，对施诗说出口的话却阴阳怪气半点不和善。见施诗行礼道歉，更加抓住了把柄似的埋怨：“我们小姐心好，不愿意说什么，我们这些身边人却心疼她，不像有些人没心没肺。”她想说狼心狗肺，但顿了一下，还是换了个词。好歹明面上对方是个主子，她好心给对方留点余地好了。
闲儿忍得脸颊都抽搐起来，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你一个大小姐身边丫鬟也敢饶舌！她在外院干过不少体力活，真想用自己充满力量的巴掌教教对方怎么做人！可她不敢，她只是个三等丫鬟，大小姐下令打残的三等丫鬟可不止一个两个，闲儿偷眼去瞧二小姐。只见装扮素净的温柔美人神情淡淡，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姐姐教训的是。”施诗的目光沉静，对面前尚且年少的嫡姐内心毫无波动，曾经那些心房角落里的不忿在生死面前都化成了烟云。施恬恬是世界的宠儿，而自己的存在就是成为对方的垫脚石，系统建议她杀了施恬恬。
可施诗，到底下不了手。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她善良、温婉、识大体，她做不到像世界之子那样心狠手辣。——即便这些美好的品质都是有目的的，都是希望得到更多的关注、渴望从亲人那里分来一点倾注在施恬恬身上的爱，可一件事坚持久了，便也成了习惯。更何况，她从未心狠手辣过。
知晓未来的施诗，现在不会再想与世界宠儿争锋，也不再期待得到亲人的爱，她只想好好的，像个平常女人一样活下去，安安稳稳、柴米油盐，儿孙满堂，慢慢衰老逝去。只要不与嫡姐争，不去表现，不接近男主，就能活。她今年17岁，很快就可以议亲，这次，她不会求祖母参加选妃。一个庶女，嫁一位寻常士子当正妻，多么顺理成章。
“啧，每次带你出门我都觉着丢脸死了，你怎么每次都穿得如此寒酸。”施恬恬略圆润的可爱脸蛋上皱出个嫌弃的表情，声音甜美，“衣服都发白了，出去让别人见着肯定会指责母亲虐待庶女的！给我换身鲜亮的来，别想耍心机哦！”
若是往常的施诗此时定然已经悲愤交加，她的衣服发白，是洗得掉了色、每季度只有两套新衣，堪堪换洗，自然鲜亮不起来。辩解没有新衣穿等于指摘埋怨嫡母，过去的施诗从不愿落人口实，得罪嫡母。
但今日不同。
二小姐白净得几乎透着光的漂亮脸庞微微抬起，瞧着她的嫡姐，平静中似乎带着点期待，没有欲念，也就没有忌惮恐惧：“诗诗的确没新衣穿，姐姐的衣服多到穿不过来，不如匀几套给妹妹，这样诗诗就不会寒酸丢你的脸了。”
“你……你这是嫉妒嫡姐？！你好恶毒！”施恬恬脑子翁了一声，完全想不到施诗竟敢如此说话，她不是应该假装大方得体实则唯唯诺诺听话再去换一套差不多的旧衣服来，再被她训斥一遍心机太重吗！没有新衣穿，不就是在指摘自己母亲虐待她？！好大的胆子！她难道不怕母亲给她指不好的婚事，不怕外面人口诛笔伐不孝女吗！
果然露出了真面目，往日假装温柔娴静、良善得体，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
施恬恬气的脸色涨红，她咬着肉嘟嘟嘴唇的模样一点也不恶毒，“胶儿，给我掌她的嘴！！！今日二小姐去不了花朝节了，她落水得了重病，缠绵病榻，身子骨彻底坏了！”
“哼！我家小姐心地善良，为你好才让你换身好看的参加花朝节，搏取好名声，想不到你心肠如此阴暗，竟然诋毁主母名誉。害小姐不得不对你小惩大戒，二小姐，回头病好了记得好好反省自己。”施恬恬身边的圆脸丫鬟撸起袖子朝施诗二人扑来，她笃定二小姐手无缚鸡之力，而那个闲儿，也不过是个软脚虾！
“住手——”
当胶儿扯住施诗的衣袖将她往池塘边拉时，闲儿惊叫的声音与从圆中冲出的男子声音重合。欧阳戾三步并两步跃出花丛，顾不上落在地上的珍贵丝绢，飞出一脚，倏的将那行凶的胶儿踹出好几米远，直接‘扑通’掉进了池塘中。
他挡在施诗身前，厌恶地看向面前这花团锦簇穿金戴银的侯府大小姐施恬恬，“侯府的大小姐竟如此歹毒，真叫人大开眼界！”
“你是哪来的……小瘪三，敢管本小姐！”施恬恬在看清这布衣男子出类拔萃的脸时，发怒的语气顿了下，随即又叉起腰，更加怒气冲冲，嘴唇嘟得老高，“好哇，我要去告诉祖母，施诗你私通下人！不要脸！”
施诗眉头皱起来，推开欧阳戾，站到离男女主一米开外，“我没有与他私通，我与此人根本不熟。”她恨不得对欧阳戾退避三舍，见欧阳戾投来目光，想起这人病态，补了下，“姐姐的话传出去，怕要引起外人猜忌，侯府女眷私通男人，太难听了。”
施恬恬不在乎施诗的名声，却还是在乎她自己的。
果然施恬恬指着她，手都抖了，瞧着很想亲自来扇耳光，又忍不住去瞥虎视眈眈的欧阳戾。
欧阳戾那张脸，即使怒目而视，也教爱俏的少女心湖泛滥，她转而恶狠狠地说：“你叫什么名字，敢惹本小姐，不怕本小姐打你的板子吗！”
欧阳戾不想理她，却见施诗的丫鬟已经哭唧唧抱着施诗的胳膊快步往外走，这是要赶紧跑路。大小姐的丫鬟还在池塘里扑腾着叫喊，于是欧阳戾欲追的脚步停下，他垂下眼，握住怀里未能送出的精美丝绢，忍受刁蛮大小姐的叱责。
见这人似乎被骂明白了，不敢再怒视她，施恬恬心气立即足了，“你完蛋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小姐院子里的奴仆——”她完全没想起来自己丫鬟还在水里扑腾，现在心里满满的全是对面前男人的愤怒与…关注。一个侯府大小姐，与一个身份低微但英俊的假下人真王府公子的故事，本要如此展开。初识结怨，欢喜冤家，因女二误会重重，最后坏人伏诛、皆大欢喜。
即使被丫鬟焦急拉扯着逃走，施诗依然听见了一如命运箴言般的来自施恬恬的宣言。她明明没有与欧阳戾私会，命运却依然走向了让他二人相识的道路。
很快，欧阳戾会被刁蛮不讲理的大小姐折磨得凄凄惨惨，而他一心向着自己‘儿时的白月光’，于是被伤了暗恋心的大小姐越发折磨他，也来折磨抢男人的女配。女配之罪，皆尽于此。
不，逃避无法改变命运，她必须更主动。闲儿发现二小姐竟然挣脱了自己，不由焦急：“二小姐，我们快回去躲起来吧，只要装病，夫人和老夫人不会狠心为了大小姐的丫鬟处罚您的！”
“不，今日是花朝节，”这个距离已经听不到施恬恬有些尖锐的呵斥声，她整理好微微皱起的衣袂，扶正发间的步摇，“正是该出门踏青的好日子，前些日子殿试放榜，想来许多青年才子也会出门散心。作为侯府的庶女，我啊，怎么能躲在家中。”贵女们正式出门游玩的机会不多，除了重大节日，平日里只能戴着帷幕悄悄逛街。
若是想找个好婆家，只能依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握在当家主母手中。以前施诗只想着好好表现自己的优秀，经营些好名声，嫡母总会看在自己流着父亲血脉的份儿上，为自己说一门不错的亲事。
看见的命运中，她见男女主纠纠缠缠，愤懑愈重，竟是豁出去求祖母准她参加皇室选妃，一门心思想着登高了，身份贵重了，那自己所拥有的就不会再被嫡姐拿走了吧！岂知这不过是命运在为她的结局增加砝码。她成了爱慕虚荣不知羞耻，没有真心的坏女人，男女主也因此契机逐渐交心。
正巧现在她惹怒了嫡姐，惹怒嫡母，届时他们绝不会给她机会登上高位。今日花朝节，正是好机会。一个无权无势并不出彩的士子求娶，想必嫡母会很乐意成全的。届时她可以离开京城，远离伯远侯府，也远离嫡姐与欧阳戾之间的冤债。
“……小，小姐！”池塘里狼狈挣扎的丫鬟终于爬上岸，焦急大喊，“您忘了今日花朝节，大皇子约了您啊！二小姐可是已经先去了！”
正兴致勃勃大骂不听话小奴仆的施恬恬恍然回神，自己竟被个有几分姿色的下人给转移了注意力，她今日可是要去找大皇子玩耍的！
“可恶，本想捉弄一下她，叫她在大皇子眼里出丑的！”施恬恬跺脚，顾不上再欺负欧阳戾，连忙和湿漉漉的胶儿出门去。上回入宫为贵妃娘娘贺寿，母亲明明叫人看紧了施诗甚至提前打发她一人回府，却不知大皇子竟仍是瞧见了她，当天特地送了她与母亲一路，就为了旁敲侧击施诗的身份。
果然讨人厌！一不留神就来碍自己的眼！母亲可是说了，皇子妃只能由她这个嫡女来当，满心攀高枝的庶妹肯定会想办法搅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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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小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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