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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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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缠绵,消逝
数不清哀怨痴缠
醉尽韶华
相逢也茫然
目睹身心腐朽
血
淹没了誓言
白茫茫,触目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荒原。
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照射在金黄的沙砾上,折射出亮晃晃的夺目光芒。被蒸发的水气飘散在沙砾的上层,模糊了视线。不远处,大片枯黄苍凉的芨芨草随风沙起舞,边上一丛沙漠玫瑰傲然绽放。只有偶尔风沙吹过的呼啸声,却听不到其他鸟啼虫鸣声,好似这个世界的声音被刻意的隐藏了起来。
远处,一行凌乱的足迹被风沙渐渐掩埋,是谁?在烈日下行走在纳米尔沙漠之上?
沿着足迹可见一行商人打扮的队伍极缓慢的向前移动着,队伍的领头者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二十开外,挺拔的身躯骑在一头昂扬的骆驼上,散发着贵族的气质,也许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独立的支撑起冰国数一数二的迹部商队吧!他,就是迹部景吾。
本是沙漠之王的骆驼,在烈日下长途跋涉的行走在大漠上,此刻也不得不变得异常的温驯,生怕加速了□□的流失。
身后,是精简的随从,及一笔不小的财富,传说,纳米尔沙漠中蕴藏着丰富的资源,很多珍稀动物的皮毛可以制成美观的皮裘,鲜美的肉质是饕餮盛宴上的佳肴,内脏和筋骨则是治病救人的良药。
远处卷起一阵黄沙,伴随着画角马蹄声,朝马队奔驰而来。
骄傲的俊脸上是鄙夷的神态,眼角的泪痣微微上扬似无声嘲笑着,本大爷的商队也想打劫吗?
待来人行至迹部跟前,才发现,眼前领头之人常青布衫,白净脸庞,明眸皓齿,温凉斯文,却并不孤峭森冷。来者微笑着一拱手,“在下忍足侑士,阁下可是来纳米尔做生意的?不介意在下毛遂自荐吧?”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和本大爷做生意?!”迹部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在下不才,在纳米尔猎人一族倒也小有名气,如若猜得不错,阁下必是想来做些买卖的。”忍足对迹部的嚣张口气毫不介意,仍旧是客气舒缓的语气。
“哦?那倒想看看你有些什么好货色来赚本大爷的银子!”一副生意人的样子。
“如果阁下不介意,请移驾寒舍一议。”迹部抬眼见忍足身后浩大的队伍,具是打猎装扮,有些马上还捆绑着动物的尸体,想是刚刚满载而归。
迹部欣然同意。
清晨,迹部霍然惊醒,发现自己置身一间古旧的屋中,身上是洁白温暖的被铺,绘木地板被擦得瞠亮,窗下一张红木长几,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使得不算很大的空间也显得空旷。这间屋子比起自己在冰国的家简直天差地别,没有波斯地毯,没有虎皮椅垫,没有雕花窗栏,没有彩绘屏风……
想起来了,刚到忍足家时,他就这么说:“真是比不上本大爷华丽的府邸!”忍足只是低头笑笑,没有言语。
然后是商人间的买卖,见识了地窖中的货物后,两人愉快的成交,眼见天色渐暗,不宜回国,忍足留迹部一宿。
回忆至此,一阵清悦的箫声从窗外传来,抑扬顿挫,使得迹部不由得竖耳倾听。那箫声穿透了万里荒漠,浑然剔透,仿佛一幅艳绝的水墨,淋漓地泼洒下来,带着人世间的清丽,信手挥霍,娓娓叙事。
循着箫声,迹部来到了屋外。
踏着小石子铺成的小径,穿过一扇松木粗粗搭成的扉门,头顶上一串青铜的风铃“叮当”作响,萧声戛然而止,一人伫立在同样清减的屋内,乍眼看去,竟似茫茫天地孤然卓立的清傲。那是——忍足。
“今晨信步闲游,但觉晨风干爽,胸怀不由为之一畅,忍不住寄情于箫声之上,惊扰了,万恕!”
“不妨!这箫声美妙,竟隐于荒漠之中,可惜了!忍足你谈吐不凡,不像普通的猎户,不知是何处人士?为何不入冰国做生意?”迹部见忍足手中玉箫,翠波流动,乃玉中极品,难怪有此清丽的空灵之美。
“迹部兄谬赞,在下一介草民,会些狩猎的本领,自供自足,在这纳米尔生活自有一番乐趣。”仍旧是浅浅的笑。
浅谈几句,迹部也不深入,似忆起了什么,询问忍足:“据传,这纳米尔沙漠的绿洲有一种枯叶蝶,嗜血成性,可有其物?”
忍足听闻,明显愣了半晌,脸色有些铁青,“不知迹部兄从何得知,此蝶只传说于古书中,在下并未曾见过,况沙漠之地极干旱,怎适宜蝴蝶生长?莫开玩笑了。”
迹部闻及,神色一黯,“如此,便不打扰,告辞!”
“慢走,不送!”
迹部带着侍从及货物行走在沙漠回去的路,行至不远,眼前突见一片绿洲,风拂叶梢,摇曳生姿。好奇心起,迹部下令进绿洲。
那是一个唐诗般婉约、纸鸢般飒爽的美丽竹林。竹木郁郁森森,一条碎石小径宛若天成,曲曲折折地通向竹林幽处,迹部下马,林中傲竹,毅然挺立,甚有风骨。
正当迹部在此流连忘返时,目光所及之处灰色的身影一动,未及看清,身后一声叱喝,“迹部景吾,去死吧!”寒光闪闪的一把匕首没入迹部的腰间。
拔出匕首,鲜血随着银色飞洒出去,染红了绿色的竹叶,倒下去的那一刻,迹部看见冷漠的眼神,这美丽的仙境还真是符合本大爷的美学啊!嘴角高傲的笑容不退,可惜,任务并未完成!意识模糊中,迹部竟看见一片枯灰的落叶飘散在自己的四周,不,那些是蝴蝶,停落在周身,舔舐着涌出的鲜红。传说中的嗜血枯叶蝶吗……还有……那一张俊美的白净脸庞。
再次醒来,却是回到了忍足的那个房间,那绿洲的一幕如南柯一梦,若不是腰间缠绕的白棉纱布,恐怕真以为是一场梦境。
“醒了?把这药喝了吧!”忍足特有的嗓音响起。
“多谢!”迹部挣扎着爬起身来,却被忍足一手按回,“迹部兄失血过多,现在不宜起身,有需要就嘱咐在下吧!”
迹部不再做无谓的动作,“不知,那……”迹部语塞,不知怎么询问那刺杀之人和其他侍从的去留。
像是看出了迹部的窘迫,忍足笑道:“那人已被你的侍从抓获,可惜还未问出什么就咬舌自尽了。其余的人和货物现在都在客房,迹部兄勿要担心!好好休养身体为要!”
“叨扰了。”忍足此人不乘火打劫,迹部对此人的好感顿时骤升。
此后,迹部过着被忍足伺候的日子,才发现,原来忍足竟如此心细如发,奇怪的是,迹部的生活,事无大小,忍足一手包办了,倒也面面俱到。迹部的伤口恢复的很快,不久就能由忍足陪伴走出房门。
相处的长了,两人倒也称兄道弟起来。或许也是忍足的默许,迹部便从另一些猎户口中得知忍足是已被冰国战灭的陵晋之国的贵族,也难怪能如此举止得体,怪不得隐身荒漠,不愿入帝都……
迹部喜欢忍足的箫声,那箫声冲霄而起,又辗转落下,在月色下荒漠中充斥了一种失却家国的寂寞凄迷,承接起转之处,却是清越缥缈了对命运的感慨与唏嘘,箫声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惘然哀痛。然而,当哀思悱恻到了极处,却另有一股放纵不羁的大气从玉箫中传出,两者泾渭分明,却极致融合。
某日两人在屋前旷地对膝而酌,迹部念起失去意识前所见,忍足见瞒之不过,遂告知,那的确是传说中的枯叶蝶,嗜满鲜血的枯叶蝶是作蛊的良方,可枯叶蝶极难见,必要以大量人血才可引出。
“不瞒贤弟,为兄此来,乃奉神太傅之命来纳米尔寻找传说之中的枯叶蝶,当今圣上夜夜笙歌,奢靡至尽,朝歌上业已尽数由太傅笼络,恐怕太傅早已有了谋朝篡位之意。”迹部说到最后一句时微微皱了眉头。
“那与这枯叶蝶何关?”忍足也知道此事非小,谨慎的询问。
“神太傅想用这蝶做蛊,不花一兵一卒,轻取帝位。”
忍足听完沉默了半晌,两人相对沉默,直到烈日西下,月色冷艳,怕迹部受凉,携扶入屋。此事作罢。
慢慢的,迹部伤势好转,趁忍足出门狩猎,收拾一下,匆匆赶往那片绿洲,凭记忆再次来到那坚韧的竹林,却不见那飞舞的嗜血蝶。上次的血迹也已经被雨水洗刷干净。一咬牙,迹部拔出防身的匕首准备用血引出蝴蝶。却被身后一只手捏住了手臂。回头,竟是忍足。
“你如此坚定的要帮助神太傅?”忍足不解。
“当今圣上当年为博美人一笑,竟生生下令屠杀为兄一家64口人,所幸神太傅到来,救了为兄一命,现在,该是回报的时刻了。”迹部嘴角的笑显得有些悲凉。
“我明白了。”忍足仍是斯文温和的笑,拿过迹部手中的匕首,转手刺入自己的心脏。
伴着鲜红潋滟,迹部眼前一片迷蒙,生生反应不及,为什么?
接住倒下的忍足,“为什么?为什么?”迹部失去平时的高傲,吼得撕心裂肺。
“呵呵……”忍足口中喷出一口血,血丝沿着雪白的脸颊缓缓滑落,妖异的美丽。“忘了告诉你,只有饮满人的心头血,这样的枯叶蝶才能作蛊。不要太感激我,我此生已经很有意义了,而你希望看见那昏君最后的惨状吧!呵呵……其实觉得你……更适合……做……王……”
感觉手中的温暖渐渐消散,脑中一片空白,眼前渐渐有灰败聚拢,纷纷停落在眼前逝去之人的胸前,开始有暗红凝固于青的有些泛白的直衫,那晦涩的翅膀沾染上鲜艳的红色,美丽不可方物,那无端凋零的容颜仍旧是优雅从容的,这样的相逢,你让我寻尽千山如何再遇上?
谁说有泪痣的人易落泪?迹部拽紧怀中的人,最后感受温度的消逝,泛白的指关节咔咔作响,指甲掐的手掌生疼,最终面容平静,轻轻放下手中挽回不了的温柔,伸手捉了一只被血染红的枯叶蝶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笼子。带上忍足从不离身的玉箫,不再转身,离开了这片绿洲。
回到忍足住处,召齐侍从们,把身上的家当留给陵晋的遗民,离开了纳米尔沙漠。
回到了冰国的迹部不动声色的把吸食过忍足血液的嗜血蝶交给神太傅,看着神太傅慢慢作蛊让皇帝失了心性,实现他称帝的宏愿。一边,迹部用这几年的积蓄和强势的作为慢慢买通或收服了朝中的大小官员。等待适合的时机,鼓励神废帝称王,当神杀去冰帝的一刻,抽去神的后援,以叛国轼君之罪将神囚于阶下,在朝中大臣的拥护下坐上了冰帝之位。
深夜,月色像那许多夜一般的清冷,那些夜迹部的身边箫声缭绕,如今只有一人在月光下形单影只的抚摸着手中碧波荡漾的玉箫。高处不胜寒,你认为我适合称王,我做到了,可你呢?却不能分享这一喜悦。只剩我一个人腐朽这副身躯吗?
“陛下,夜寒凉,请尽早就寝。”身边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后宫三千却没有一个你的存在让我更为在意。
大漠,孤烟,斜阳
身影已远
望不尽衣冠
箫声飞扬
清风回眸听君长笑
天涯待流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