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碧庄》苏鎏

2、第一章

　　大厅内杯盏相交，琴瑟迭起，男子们豪爽的笑声中夹杂着女子们低声细语的谈笑声。角落里琴师们拉着欢快的曲子，间或互相微笑交谈，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愉快的表情。今天是宋家大小姐玉薇招婿入赘的大喜日子，宋家不仅宴请了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在偏园内大摆流水席，附近的百姓相邻都涌来宋家凑热闹，沾点喜气，讨个吉利。宋家上百名佣人仆役从早忙到晚，依然挡不住络绎不绝的人群。尽管忙碌，大家的心情却极好。宋家老爷一向待人和善，此次又是长女成亲，给每人都封了一份赏钱，加上又是喜事一桩，众人虽觉劳累，却也是干劲十足。
　　宋夫人平时深居简出，轻易不见外人，下人们虽都知夫人身体欠佳，为人喜静不喜闹，但都对她敬畏有佳，轻易不敢打扰她。今天爱女招婿，宋夫人自然不能避而不见，此刻，身着华服的她正坐在宋老爷的一侧与身边的女眷细语。那女眷是她的亲妹子，平时却鲜少见面，今天姐妹相聚，倒是多了不少的话语。
　　“玉薇这次一招赘，可算是了了姐姐这个心愿了。既能为女儿觅得一个好归宿，又能把她留在身边哪。”
　　宋夫人轻抚着妹妹的手，点头道：“梓滕这孩子虽说家道中落，但他陆家与我们宋家世代交好，他与玉薇更是从小便有婚约。那孩子本身也是聪敏好学，我们家老爷准备送他上京应试，谋个一官半职，我们家玉薇这一身必是衣食无忧了。”
　　“姐姐说得在理，为娘的只求自己的儿女幸福安康，别的……”
　　“啊……”一声尖叫，琴止、语停，众人的脸上皆是一副不知发生何事的莫名表情。一时之间，停在那儿，许久没有声响。
　　宋老爷毕竟见多识广，又是主人家，只是稍稍愣了一会儿，便反应过来，摆着手对众人道：“想必是哪个丫头打了杯碟，大家不必紧张。”
　　众人一听这话，才渐渐回过神来，喝酒布菜，大厅里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只是那酒尚未下肚，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了起来，这一次，众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一丝恐惧的神色，对于面前的美酒佳肴再也提不起兴致。
　　宋老爷也觉得事态有异，对身边的管家一挥手，道：“阿福，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阿福应了一声，便紧步向门外走去。才走到门口，便与迎面跑来的一个丫头一撞，差点把人撞倒在地。阿福赶紧扶住来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小姐玉薇的贴身侍女凤梳。只见她双眼圆睁，嘴巴微张，满脸的惊恐之色。
　　阿福急问：“怎么了？”
　　凤梳扫了阿福一眼，推开他，冲进大厅，大嚷道：“不好了，老爷，姑爷他，姑爷他……”话未说完，便喘个不停。
　　“姑爷他怎么了？”宋老爷“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问道，“小姐呢？你不是应该陪在小姐身边的吗？”
　　“小姐，小姐在新房里，有喜娘和丫头们陪着，没，没事。”
　　“到底怎么回事！”宋老爷拿起桌上的酒杯，一把扔在地上，惊得凤梳连气也不敢喘。
　　宋夫人早已脸色惨白，由妹妹搀扶着站起来，腿却止不住地发软，颤抖着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凤梳，你快说呀。”
　　“是这样的，”凤梳才开口，泪就不停地往下掉，“小姐说有点头昏，差奴婢去书房拿小姐平时常吃的桂花散。奴婢刚进书房，就见到姑爷，姑爷……，有鬼啊！”凤梳突然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宋老爷见状，急忙向书房奔去，宋夫人也由其妹搀扶着蹒跚地跟在后头。还未到书房门口，就远远看见姑爷陆梓滕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地横冲直撞。几个男仆冲上去想按住他，却不料平时看似柔弱的陆梓滕蛮力如此之大，把几个仆人撞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宋老爷气得双手发抖，他这个人平生极好面子，今天是女儿大喜之日，在这么多宾客面前，宋家的姑爷如此出丑，真是令他颜面尽失。他指着阿福，厉声道：“去，把姑爷给我绑起来。”
　　阿福立马招呼身边的几个仆人，一拥而上，将陆梓滕死死地按在地上，顷刻间就将他绑了起来。
　　众人把他带到宋老爷面前，岂料他早已心智尽失，对着已火冒三丈的宋老爷依旧胡言乱语：“有鬼啊，有鬼啊，长舌鬼，断手鬼，他们，他们都会来找你的，哈哈哈哈……”一边说还一边不安分地挣扎，间或放声大笑，听得人心神不安。
　　“把姑爷给我关起来！”宋老爷怒吼道。
　　“爹！”一声哀求的叫声让宋老爷愣了一下，他回过头，只见女儿玉薇一身红衣站在廊中，头上的喜帕早已不知去向。她在房中听闻自己的夫君出事，急忙赶了过来。
　　“不要啊！”玉薇话音未落，两行清泪已流了下来。提裙便要向夫君奔去，却被二小姐玉苔一把拉住。
　　“姐姐，别过去，危险。”
　　陆梓滕听到玉薇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她，突然，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每根骨头都在“喀喀”作响，嘴唇不停地抖动，却只听得牙齿碰撞的声音，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忽然，他像被人抽去了骨架似的软了下来，瘫在地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