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装癖》celiacici

1、霸道总裁的异装癖

　　于尽从未想到，有一天他真会等到贺靖安的道来。
　　于尽被派遣到贺靖安所在的企业做员工心理援助中心任职长驻心理咨询师，之前在各种理财节目以及女同事们的八卦中听闻过贺靖安而立之年便成为商界精英的传奇经历，不屑一顾地表示这不过是浮夸的宣传以及经济利益的驱使，却在随上司谈项目而有了一面之缘后，迷恋到无法自拔。
　　令于尽着迷的不是贺靖安俊朗的外貌，而是那种鹤立鸡群藐视众生却依旧道貌岸然彬彬有礼的伪君子气质。于尽想探究贺靖安那隐藏在光环之下的鲜为人知的一面，并从他最脆弱的部分下手，趁虚而入。因此，他打印了一封信快递给贺靖安，信里只一句话——“我知道你的秘密”。
　　此时上钩了的贺靖安，也正静静打量着跟前的于尽。于尽的皮肤因长久不见阳光而显出些病态的苍白，即使被衬衫和毛衣包裹着，仍无法掩盖那带了些晦气的令人不安的消瘦。然而于尽隐在镜片后的一双眼，却透着股与他斯文、温顺的外表截然相反的带着些神经质的气息，摇摇晃晃，蠢蠢欲动，又似将要熄灭。
　　“咖啡？茶？”于尽起身，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试图将贺靖安脸上每一个微表情转化为可分析的数据。
　　“我没时间。”语气平和，态度傲慢。
　　于尽饶有兴致地一挑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贺靖安却不坐，只是脱下了做工精致的西装外套。
　　于尽静静等待着贺靖安把西装挂在衣架上，然而贺靖安却没就此坐下，他注视着于尽的眼，又摸上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一个充满暗示性的动作。
　　于尽咽了口唾沫，扒住桌沿，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
　　贺靖安没有停下动作，他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优雅地解着纽扣，视线始终落在于尽故作镇定的脸上，直到那苍白的两颊，仿佛被谁狠狠揉搓般泛出微微的红。
　　贺靖安笑了，那是漆黑而冗长的夜幕中骤然炸响的礼花，教人翘首以盼着好戏开场。
　　贺靖安猛地拉开衬衫露出里头花纹繁复的紫罗兰色文胸，顺着那边缘的轮廓轻轻抚摸着，仿佛他真是个拥有曼妙身材的女子：“怎么办呢孟先生，你能治好我吗？”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浪漫的紫，仿佛透过滤镜取景的摄影师，于尽反反复复确认着被圈入视野的画面，直到用一个笑容按下快门。
　　“很乐意为您服务。”

　　“所以，你答应两个月内替他治好横跨了十二年的异装癖？”
　　“对，还签了协议，赌二十万。”于尽倚着跑步机，望着镜子里的裴少钦微笑着，那模样好似在炫耀坠入爱河的甜蜜。
　　“你或许太久没见你的督导了。”裴少钦调低了档位，擦了擦汗道。
　　“你怎么说都可以。”于尽将水递过去。
　　裴少钦却不接，只审视着他的脸道：“如果你希望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捷径，那我很负责地告诉你——还是抓紧时间筹钱吧！”
　　“嫉妒我有这么个惊喜？”
　　裴少钦冷冷瞥一眼，对他的挑衅嗤之以鼻。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后人会怎样总结你的一生？我的爷爷一辈子都循规蹈矩，读重点大学，成为博士，当精神科医生……一切都按部就班。就连每周会出现的时间、地点、频次都是可预测的。他的人生没有意外，任何会干扰他偏离轨道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捻灭了？”
　　裴少钦关了机器下来：“你的自以为是也是可预测的。”
　　于尽微笑着，仿佛那是对他的褒奖。
　　“如果一个咨询师夹杂了太多私心，那么他就很难做到价值中立，这样的个案有什么意义？”
　　“价值中立本身就是一种立场。我和他，不过是愿打愿挨。你给我些意见又如何？”见对专业伦理向来严苛的裴少钦做了个“请”的手势，于尽只得划开手机拨了个号
　　“我哥一直很挂念你。”
　　严丝合缝的防御在听到这句时，忽地有一丝松动。裴少钦提了水壶转身离开，直到冗长的“嘟”声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喂？”。
　　那熟悉的语调宛如一道惊雷，振聋发聩。
　　裴少钦猛地回过身来，劈手夺下手机按了挂断键。于尽好整以暇地瞧着，转而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你租的？”贺靖安饶有兴致地环顾这坐落于郊区的三层别墅。孤零零的一栋，像是坐落在与世隔绝的岛。
　　“不，我朋友的。”于尽就像个称职的房产中介，带着贺靖安参观每个用于治疗的房间。最终，来到了位于二楼尽头的治疗室。
　　“这是什么？收藏品？”贺靖安进去后，视线便被一整面墙的刷了白漆的木橱吸引。撩开防灰的白纱，里面罗列着密密麻麻的微缩摆件，有人物、植物、动物、建筑物、交通工具……凡是能想到的，应有尽有。仔细看，甚至还能发现不知哪里捡来的鹅卵石、贝壳和底下刻了印章的手工艺品，它们都被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填满了每个被分割成五层三列的木架。
　　“大部分是买的，也有些是旅游带回来的。”于尽说着，示意贺靖安看他身后。那里摆放着两张椅子和一个搁在桌子上的沙盘，沙盘边还放了瓶水。
　　“这是运用意象进行治疗的沙盘游戏。”于尽走到沙盘跟前，捻了些黄沙道，“您一定有在海滩边玩沙子的经历，或渴望有。”
　　贺靖安却只是礼貌地微笑着，仿佛一个不愿揭穿孩子无趣魔术的慈爱的长辈。
　　“许多心病都是儿时埋下的种子。”于尽显然知道那笑容背后的意义，“这最早也确实来源于孩子的地板游戏，但它最终贯穿了道教的思想和哲学，能在潜移默化中，帮助你做自性化的整合，理解那些意向对你的启迪。”
　　贺靖安沉默了会儿，仿佛只是为了不让于尽难堪，才走上前摊开手掌插入黄沙中，又掬水般撩了把。沙子从他指缝间毫无留恋地溜走，直到两手空空。
　　“感觉怎样？”于尽观察着贺靖安的表情。
　　“还行。”贺靖安拍了拍手，“至少不反感。”
　　于尽知道这算是贺靖安最大限度的配合，他不想打草惊蛇。
　　“每周一次。”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于尽指了指，“架子上的模具，这瓶水，甚至这房里的任何东西都可以随意使用，四十分钟内完成，觉得ok了就告诉我。”
　　贺靖安笑了笑，仿佛又回到小学，记录着老师布置的作业。那些题目太无聊，他都懒得敷衍。
　　贺靖安几步走到架子前，毫不犹豫地挑了匹褐色的小马，拖它在掌心，走到沙盘前。他寻找着合适的角度，绕着沙盘转了一圈，最终将小马面朝自己搁在了沙盘的正中。
　　于尽为了更好地观察，移到了沙盘的侧面。他拖动椅子的过程中，贺靖安始终凝视着小马，仿佛在赋予它生命。
　　又过了片刻，他终于伸手，将小马所站之处周边的沙子都用工具拨开。那露出的蓝色的底盘，衬着被堆砌起来的小沙丘，远看，就像个碧水环绕的孤岛。
　　贺靖安退开一步，静静审视了会儿，随后再次转身走向架子。第二个有幸被贺靖安选中的，是一个红色的小塑料环，那该是瓶盖上掰下来的，看着十分廉价。
　　贺靖安将那个塑料环抛到了“水”中，又退开端详了片刻道：“好了！”
　　于尽看了眼钟，才五分钟。
　　站起身围着沙盘走了圈，随后停在了贺靖安的背后：“那么，能请您作个导游吗？”
　　贺靖安似乎觉得这引导语有些可笑，但他的涵养仍旧令他及时抑制住了唇角的上扬，将视线挪到沙盘上，用蛊惑人心的声线道：“如你所见，这里有一匹马。”
　　“它在做什么？”
　　“孤零零地站在沙丘上，看水中的倒映。”
　　“倒映里有什么？”
　　“他曾经熟悉的世界。”
　　“曾经？”于尽迅速在脑中演算着各种意向的指代。
　　“是。”贺靖安一脸惋惜道，“他回不去了。”
　　于尽不做评价，用眼神示意贺靖安继续。
　　贺靖安沉默片刻，才将视线移到那个红色的塑料环上：“那是他丢进水里的，希望投递到那个世界的戒指。他一心盼着，那枚戒指能找到他的心上人，实现当初的诺言。”
　　“关于什么的诺言。”
　　“相守。”
　　“他是什么时候抛下那枚戒指的？”
　　“两年前。”
　　“你觉得，他的愿望能实现吗？”
　　贺靖安停顿了下，随后绽开一个微笑，仿佛此时微微歪着头审视他的于尽是个问着“天上有多少颗星星”的孩子。
　　他凑上前，蜻蜓点水地吻了吻于尽的唇：“你会替我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