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今年二十八！》琅俨

3、灾难般的“少女”

　　周衣楠的生物钟似乎是已经经过了工作的磨练，就算是到了休息日也早早的醒来，想着好不容易盼到了双休日，不多赖会儿床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这就像往常一样的向旁边翻滚起来，可这才翻滚了半圈，就感觉到自己的身边似乎是有人。

　　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却是看到自己的好姐妹舒倩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这让早晨才醒过来的周衣楠迷迷糊糊了好一会儿才会想起来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了，她受不了家里人的步步紧逼，竟是收拾了行李就这么跑了出来，到好姐们舒倩的家里住了下来。

　　舒倩家并不很大，就正好有两间卧室。舒倩和她老公一件，舒倩的婆婆一间。舒倩的婆婆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所以舒倩的老公姜威就被周衣楠挤了出来，去到客厅的沙发睡了。

　　终于理清了思路，想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周衣楠的这些动作也似乎弄醒了舒倩。周衣楠劝说向来就爱睡懒觉的舒倩再睡会儿，反正现在时间也还早。可舒倩却说该是时间为一家人做早饭了，这就又起来忙开了。

　　周衣楠躺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终于还是没睡上个懒觉，穿好了衣服，把自己打扮精神，却是没有留下来和舒倩的婆婆一起吃了早饭，提前出了门。

　　她去了一家自己十分钟爱的咖啡馆。那家咖啡馆的名字叫雕刻时光咖啡馆，周衣楠很喜欢这家咖啡馆的名字，更喜欢它家的格调，甚至连柔软的沙发都让周衣楠很是钟情。她曾经想着，自己如果总是能够每周都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来这里，点上一杯摩卡冰沙，静静的看着这里的书，那该有多好。

　　这天，周衣楠几乎是在早上十点的时候就走进了几乎空无一人的咖啡馆，如往常那般的为自己点上了一杯摩卡冰沙，更额外的点了一份这里的早餐，尽情的小资一把。

　　可总是能够在一个人的时候给自己找乐子的周衣楠今天却是发现，她没能让自己高兴起来。在这一天里，她似乎更希望有一个人能够陪着她说说话，而不是她一个人静静的喝着咖啡，看看书。

　　因而，她鬼使神差的打了个电话给那个和她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吃午餐的网购客服。

　　“喂，萌萌吗？我是昨天和你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饭的周衣楠。你现在在哪里？”
　　“啊……啊？啊！我我我、我迟到了吗？我……我还在床上躺着！我……我很快出门！！”

　　明明才比周衣楠小了一岁，却在接触的短暂时间里让她觉得迷糊不已的谢萌萌急得快崩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倒是让周衣楠在这一刻觉得寂寞的感觉被冲淡了不少。

　　“没呢没呢，现在离我们约的时间还有俩小时。不过我现在在大悦城的雕刻时光咖啡馆，这里的摩卡冰沙很好喝，你要来吗？”

　　“好的！你等我！我争取十一点前到！”

　　出乎周衣楠意料的，在淘宝上曾经让她觉得异常缠人又“亲”来“亲”去个没完的谢萌萌这次竟是干脆得很。然而当谢萌萌最终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的时候，她对谢萌萌那才升起了那么点的好感值就降到了既非正，也非负的奇异值。

　　当你看到一个二十七的女人穿着类似企鹅装一样的连体服你会是什么样的怪异感觉？

　　好吧或许那个今年已经二十七岁的女人身材十分纤细，看起来也不显老，可当她拎着裤装口袋两旁的，类似兔子耳朵一样的装饰布料脚步轻飘的走到你身旁的时候，你怎么样都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更希望那个人要找的不是自己吧？

　　可是现实却总是不尽如人意。当那个穿着企鹅装一样连体服的女人乘着咖啡店服务生惊诧的目光走到周衣楠面前的时候，她好像撒娇一般的叫出了周衣楠的名字。

　　“周衣楠？”

　　在那一刻，周衣楠简直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人用花盆砸了一下，狠狠的。她甚至不禁呻吟着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艰难的回答道：“我是，你是……萌萌？”

　　“是的，我是谢萌萌！”

　　说着，谢萌萌似乎是感受到了周衣楠的异样表现，有些不好意思的拉起裤子口袋两旁的兔子耳朵，吞吞吐吐的开口：“我……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忘记了衣服昨天全放洗衣机里绞了，今天还没能来得及干，我就把最……最不像睡衣的这件穿出来了。”

　　“坐……坐吧……”

　　面对谢萌萌的解释，周衣楠似乎也对这位服装店铺的客服无话可说了，除了开口请对方坐下，她似乎也没什么别的话能说了。又或许，在接下来的这些时间里，她可以开始思考，她怎么就一时冲动的约了这么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出来吃饭。

　　谢萌萌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脸抬起来一些，猛得低下，然后又不好意思的抬起来：“你看起来很……很好。”
　　周衣楠露出僵硬到死的笑容，尴尬敷衍：“谢谢。你看起来也……很好。”

　　谢萌萌似乎觉得没法就传统方式那样的接下去说些什么，于是打量起了这间咖啡店。圆形的设计让人感觉十分温馨，而店里的木质地板，舒适沙发，造型可爱的木质高椅也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而在咖啡馆的中间位置则摆放了许多可供取阅的书籍。最外的一圈位置更是摆放了全套的lonely planet系列旅游丛书，让这件咖啡馆显得是那样的让人想要在这儿待上一下午。

　　可是谢萌萌在看了一圈之后，却是说出了一句让周衣楠差点把咖啡呛到桌子上的话。

　　“啊……这家咖啡馆可真大方。她们在最外面放的那套书看起来好贵啊。不怕被人拿走么？不怕被人全套拿走吗？”

　　早上的咖啡馆本就很少人，就算今天是周日，小资型的咖啡馆里也不会有太多的人。这就让谢萌萌那并不小的声音传到了不远处的，咖啡馆服务生的耳朵里，让那位小哥顿时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变得古怪起来，更时不时的朝周衣楠她们这里看几眼。

　　完了……以后，再也不能到这家咖啡馆里来了……

　　由于周衣楠也算是隔三差五的来一次咖啡馆的常客，因而当她听到谢萌萌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时，她脑袋里所想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托谢萌萌的福，周衣楠有史以来第一次想要逃也似的离开这家咖啡馆。然而，接下去她还要和这个穿着类似企鹅连体装一样的女孩一起去到日式料理吃那贵到死的怀石料理……团购餐。

　　或许周衣楠应该庆幸，她们这是在上海，是一个地铁里有人跳钢/管舞都不会有人围观的强大城市。如果是上海以外的任何一个城市，她无法想象和谢萌萌走在一起的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关注度。

　　周衣楠第一次有了做贼的感觉。她生怕在今天之内会遇上她的同事，她生怕她在地铁里的时候会被认识的人突然叫出了名字，这种战战兢兢的感觉竟是持续了一整天。

　　和谢萌萌一起吃的那顿饭虽然精致又好吃，可她和谢萌萌之间的对话却几乎只能用“鸡同鸭讲”这个词来形容。

　　在遇到对方之前，周衣楠几乎无法想象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一个女人。

　　她迷糊，她不爱出门，她说话直接得几乎让人受不了，声音还黏黏软软的好像糖年糕那样，却是单纯得甚至让人有些无奈，更无从开口接话。她独自一个人生活在上海这样一个城市，口口声声说着从十九岁那年就一直想着能找到一个肯养她的男人，结婚与否都没关系。可她却是有着与她的理想截然相反的生活态度。说得直接一点，那就是想的和做的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只是说说而已，实际上她只是龟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或许，她是一个好女孩，却是一个让周衣楠怎么都提不起兴趣和她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的好女孩。

　　可能这么说来并不恰当，但在和谢萌萌一起吃饭的时候，周衣楠的确只想到了舒倩，并且格外怀念起她的闺蜜舒小妞了。和舒倩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两个几乎没有冷场，说的话题都是对方感兴趣的，能够参与其中的，就连各自对事物的观点也是那么的相近。只可惜，那么样的一个女孩已经勇于投身爱情的坟墓，自此再不能和周衣楠像以前那样的隔三差五出去搓一顿，或是坐车去西塘，或者是坐火车去临近的杭州疯玩去了。

　　随着身边朋友，以及同事的相继成家，周衣楠在平日里能够一起出来玩的朋友只会变得越来越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或许早晚该习惯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在圣诞节的时候出去购物，一个人在情人节的时候去吃冰激凌。

　　可是，属于她的那个人，又会在什么时候才迟迟到来呢？

　　想到这里，周衣楠有些惆怅的结束了和谢萌萌一起的那顿午饭，打算买一束百合就回舒倩现在的家。可是一顿饭吃下来一直和周衣楠处于鸡同鸭讲中的谢萌萌却似乎是执意要送她回家以表示谢意。

　　“很谢谢你请我吃的这顿怀石料理啊！也很谢谢你听我唠叨了这么久。我本来想请你吃饭后甜点的，可你看来很急着回去，那我就送你回家吧？”

　　从没想到一个女孩子会有以送人回家表示谢意的行为，这让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思绪已经飘向远方很多次的周衣楠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惊讶的看向对方，却并未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任何开玩笑的迹象。看到对方那在大方之中显得有些腼腆的笑意，周衣楠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暖暖的。

　　“好啊。”

　　周衣楠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她近几年来似乎已经是习惯了做什么都一个人，但偶尔有个人能够陪在她的身边看，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更何况，周衣楠只是觉得自己与谢萌萌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却并没有讨厌她。

　　就这样，周衣楠和谢萌萌一起去到了舒倩家附近的花店，挑选了一束漂亮的黄百合就这么朝她这两天住的地方走去。

　　“这束花真漂亮，你很喜欢买一束花放在家里吗？真有情调。”
　　“不，我现在住在我朋友家。在家里被念叨烦了，想出来放松几天再说。”

　　谢萌萌替周衣楠抱着花，她本是穿着看起来特别少年儿童又显得特别年轻的，企鹅似的连体装，可这么抱着一束花之后却显得没那么怪异了，甚至能给人带去一种十分舒服的，与久别的游乐园有关的感觉。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不再像刚才那样格格不入了，周衣楠甚至和今天唠叨了她一天的谢萌萌说起了自己与她相似的烦恼。

　　“其实……我也还没嫁人，现在也没男朋友，家里人老叨念我。特别是在我的表妹结婚之后，她们就更不打算让我过安生日子了。”

　　“啊……啊？”

　　谢萌萌显然是不相信像周衣楠这样的人也会到现在还一直单着。在她看来，周衣楠长得漂亮，穿着光鲜，又会打扮，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自信，显得十分大方。自己和她一比，那可是差得太远了。正是因为这样，对于周衣楠到现在还是单着，甚至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而感到十分诧异。

　　谢萌萌疑惑而又认真的多看了周衣楠几眼，可越看越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于是越不可思议就越是盯着看。这成功的让周衣楠再一次的不想让自己的脸暴露在谢萌萌的视线中，踩着高跟鞋一声不响的加快了脚步，向着舒倩的家快步走去。

　　听着谢萌萌在自己身后一路小跑的声音，周衣楠的心里也禁不住的一阵翻腾起来。或许谢萌萌写在脸上的疑惑也是她近几年来一直深藏在心里的困惑。

　　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她总是想不到那些。等到她考进大学了吧，进的又是篇文科的金融系，班里女生和男生的比例竟是令人跌破眼镜的4:1，在学校里并不怎么活跃的周衣楠就这么一直单到了大学毕业，进了外贸跟单这个行当之后又一直单到了现在。

　　舒倩快要结婚的时候曾经开过她的玩笑，对她说，“楠，要不你别干这行了，女人要是在一个行当里工作了三年都没能找到男朋友，她就该改行了。”

　　当时的周衣楠才二十六岁，对好友的那句玩笑话也是一笑了之，可两年后她再度回想起来，有的却只是惆怅。

　　陷入了回忆的周衣楠没能听到身后谢萌萌那并不大声的“衣……衣楠……！花，你的花”，两人就这么走到了舒倩的家所在的那幢楼。直到还差半楼就走到三楼的时候，周衣楠才恍然梦醒的听到了谢萌萌的叫声，歉意的回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对方的手里接过了那束格外漂亮又显大气的黄百合。

　　然而面对着三楼的谢萌萌却是在把花放到周衣楠怀里的时候发出疑惑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的周衣楠也转过头去，看向谢萌萌的视线所在的地方，却是在看到谢萌萌家门口摆放的那个物件时兀然睁大了眼睛，久久未有出声。

　　是的，那正是她昨天带来这里的28寸军绿色旅行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