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 Lies？》Christabel

1、第 1 章

　　这是在魔戒大战之前的许多年，索隆尚未崛起，黑森林及萝林等地的精灵尚保持着亲密的往来......

　　一个阳光照耀的中午。
　　“快，快，趁盖奶奶还没吃完饭......”
　　萝林浓密的蔓蓉林中，传来一阵可疑的悉簌声。一棵树危险地晃了晃，随后，霎地，金色枝叶中钻出了两个金发的小脑袋。两个精灵孩子，站在这片林中空地上好奇地眺望。
　　他们的皮肤是精灵特有的白皙，也带着一般孩子脸上的红润。他们的眼睛是有如瓦里诺双树之光的灿烂，还未沉淀沧桑，忽闪着无比稚嫩而纯净的光。
　　其中一个一下子扑向了空地中央的石台。
　　“啊，这就是盖拉德丽尔之镜？这就是你要带我看的，是不是，哈尔迪尔？”
　　“是的，莱戈拉斯。快点，我们可以偷偷看一看。”
　　年幼的精灵小心翼翼地攀上台子。
　　他不够高，未经风霜的手脚也远不及许多年后的灵活。此刻，他只是笨拙地向前仰着身，小手努力地向上攀住滑溜溜的石台，使他像一颗青涩的果实摇摇欲坠挂在枝头。
　　哈尔迪尔在下面托了一把。于是精灵小小的身子便不算很稳当地趴在了石台上。他顾不上摔倒的危险，只是好奇而贪婪地注视着面前平静的一盆水。
　　“怎么样，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精灵似乎很兴奋地说，“我们长大了，你和我一起站在城墙上。天黑着，好象还下着雨。我们背着弓箭，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精灵射手。哇，太酷了！你来看一看！”
　　他手一松，哧溜滑下石台，转头看着哈尔迪尔。
　　哈尔迪尔上前。虽然一样是孩子，而且森林精灵同样的耀眼金发、冷色眼眸让他们两个远看似乎没有区别，但走近一些，就能发现他似乎比莱戈拉斯高一点，成熟一点，也更了解镜子的奥秘。
　　刚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淘气的黑森林小王子不让他摔倒。
　　他的嘴角，挂者一丝不羁的微笑，为他添上一瞬间令人失神的魅力。
　　如果说黑森林的禁闭将莱戈拉斯的眼睛雕琢得如乌云散开后的天空一样纯净，那他的眼睛里，则可以看到萝林阳光投下的金色的影。此刻这双眸子正凝视着镜子。他看到平滑的水面上，先是静静的什么也没有，然后慢慢地泛起了波澜......
　　他屏住呼吸。
　　“怎么了？哈尔迪尔，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不许对我保密。”下面，传来莱戈拉斯欢快的声音。
　　哈尔迪尔苦笑了一下，深吸了口气。
　　“莱戈拉斯，我也看到了那个黑色的夜晚，被攻打的城墙，我看到你飞快漂亮地干掉了一个敌人......”
　　“真精彩！”小精灵的双眸渐渐迷离，闪耀出一片憧憬，“可是我们现在看不到战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杀敌呢？”
　　“是啊，我们现在遇不上敌人......”
　　哈尔迪尔说着轻快地翻下石台。
　　“走吧！我们去看看鲁米尔和格洛芬德尔都在干什么。”
　　“谢谢你带我来看，哈尔迪尔。真奇特。马上黑森林里就要举行秋日晚会了，我想邀请你去参加......”
　　小精灵最后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一眼，然后，两个年幼的身影远去了。

　　我们知道，盖拉德丽尔之镜，在有些时候，是能够反映未来的。

　　当许多年后，潜伏已久的战争终于爆发。精灵找到了对手，在经历刀箭的洗礼后成了真正的战士。他们终于等到了那一幕，他们一起站在黑暗城墙上的那一刻。
　　当莱戈拉斯在城墙上与吉穆利并肩而立时，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唯一一次看过的镜子。
　　在镜子里，站在他身边的是哈尔迪尔。
　　于是他相信，镜子的确是能显示未来的。只是终归会有些偏差。

　　当他再次踏上萝林的土地，他已成为魔戒队的一员。他与哈尔迪尔对视，仿佛又回到那个远离猜忌的年代。只是，他们都已不再是孩子。
　　当他辨认出那声音中熟悉的味道时，他失手从树上掉了下来。
　　“Daro！”
　　他发现，哈尔迪尔还是比他成熟。当年，萝林精灵也这样制止了淘气爬树的他。
　　踏上征程时，哈尔迪尔为他别上一枚翠绿的绿叶胸针，他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思绪飘向了遥远的黑森林，他的父亲替他牵来将他送往林谷的马。想和哈尔迪尔一起走的要求几乎脱口而出。
　　但他没有。
　　他转而静静地凝视萝林精灵的眸子。
　　我不再幼稚了，哈尔迪尔。我们有自己的路。

　　圣盔谷的城墙上，他兴奋激动地冲到城门前。因为他知道，那是熟悉的号角。
　　在他六百岁那年，萝林精灵就已经吹给他听过。
　　那一年，他们一起看了盖拉德丽尔之镜。现在，镜中之梦已实现。
　　只要有你在，哈尔迪尔。
　　他感到欢欣鼓舞，不再惧怕黑暗与死亡的威胁。

　　那场战役中，当哈尔迪尔感受到背后钻心的刺痛，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纯真的年代，他和莱戈拉斯，两个精灵孩子一起偷窥盖拉德丽尔之镜的情形。
　　他甚至清晰地回忆起当时他嘴角转瞬即逝的苦笑。
　　因为镜中，他看见一个金发的精灵，在一个魔怪尖利的弯刀下，缓缓倒下。纯净的眸子向着四周最后一瞥，随即失去了光彩......而那双眸子，以及那头缓缓飘落的灿烂金发，似乎熟悉得不可思议......
　　莱戈拉斯。
　　他简直要脱口叫出镜中那死去精灵的名字。
　　他于是无奈地扯扯嘴角，编了一句谎言。只要是战争，总会有牺牲的。他不想打破身后为涉世事的幼小精灵成为战士的梦想。
　　因此，后来当那场战争真的到来时，他义无返顾地提出由自己带兵增援。
　　他想，哪怕他们俩在镜中所见确实实现，哪怕他金发的挚友莱戈拉斯真的免不了他所见的命运，他希望至少在那到来时，自己能在一边帮上一把。
　　只要帮上一把，许多事也许就不会糟糕。他单纯地想。
　　而且，镜子，有些时候是会撒谎的。他又想起萝林夫人神秘的笑容，于是这样宽慰自己。

　　而多年以后当他无比真实地亲历这一切时，他才突然醒悟，原来他早已在镜中预见的那个缓缓倒下的精灵，竟不是他的亲密战友，而是他自己。
　　他明白了，水镜是可以预见未来的。只是，看的人却不一定能准确接收它的含义......
　　在渐渐离他远去的模糊色彩中，他努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现在，只能靠那一头无比耀眼的金发来辨别了。他知道，除了他，只有一个精灵战士没有戴头盔。
　　莱戈拉斯。
　　终于找到了！那个金色的影子，还在远处忘情地杀敌。长发带动冰冷的气流，萝林银弓在他手里划出美丽的弧线，那线渐渐晕开，慢慢模糊......
　　萝林精灵又一次苦笑。然后，缓缓合眼。
　　于是，神赐予精灵的瓦里诺之光，连同那个金色的影子，一起在他眼里消失。

　　你说得对，莱戈拉斯。我们都已不再年幼。
　　也许当年你作为黑森林娇贵王子的稚嫩，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让我忽视青涩果实成长后的力量。
　　那时，我已在锻炼自己成为精灵战士，而你，只是看着我，托腮憧憬。
　　因此，在你淘气地执意要攀爬那棵最高大的蔓蓉树时，我阻止你；在你幼小的身子摇晃不稳的时候，我伸手护着你；甚至，在我们谈到未来，你纯净的眼眸中一片茫然时，我破例带你去看盖拉德丽尔之镜......
　　当年的我们甚至都不能准确理解它的含义。
　　而如今，我们是同样出色的射手。
　　送行时看到你眼中的依赖，于是我依旧义无返顾地保护你。
　　其实不必，因为我们有各自的路。
　　这一刻，我只能默默祝福：绿叶，一路走好。

　　那场战役结束后，我找不到你，哈尔迪尔。
　　那天你在看水镜的时候，说看到我干净漂亮地干掉了一个敌人。其实，自再一次离开黑森林，沿着那一条长长的路走来，我干掉的敌人何止一个。
　　我只想把这累累的战绩告诉你。
　　那时，镜子告诉我，我会与你站在一起。其实我内心深处，真希望那一幕定格成永恒。我就是想与你在一起，与你并肩而战。
　　可是我没有。
　　镜子撒谎了。
　　现在我仍找不到你。但我不担心，我们有各自的路。
　　明天，我将远离你，继续踏上征程。

　　如果这就是曼多斯，莱戈拉斯，我已先你一步来这里。
　　也许，到了这安息地，我们才能像在那遥远青涩的年代一样。
　　只是我现在明白了。
　　是我自己，太过骄傲、自信，还有，太在意保护你。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镜子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