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雅江》阿豆

37、第37章

　　我和她究竟算是什么状况呢，人格分裂？灵魂分裂？

　　我们虽然应该是一体的，可是自从十岁以后，就有了不同的人生。

　　我们互相属于彼此，却已经不再是彼此了。

　　她的记忆我可以融合，那样是不是就抹杀了她的存在呢。

　　我拥有了什么呢，我失去了我自己的一半，却可以拥有她的记忆，代替她活下去，代替她爱人，代替她做她想做的事？不，不，不，我不会这么做。

　　从我们十岁被分为两半开始，就已经是独立的人格了，我尊重她的生命，她的存在，她的历史，她的情感，她的记忆。我决不会就这样简单的将那些融合了，那不是我，不是我的经历，不是我的感情。

　　那是我不能代替的。

　　也是我必须尊敬的。

　　虽然我们都是不完全的一半，却已经是各自独立的人格了。她有她的人生，我有我的。

　　我终于止住了泪，身体也能够活动了，虽然还是提不起一丝灵力。

　　然后我慢慢的把这些事情说给了坐在我对面一动不动的碧落听，他是最有资格听这些的人了，我也急需要找一个人把这些倾诉出来。于是我们两个人，我慢慢的讲，他静静的听。

　　我从我们来自异世讲起，讲起了那一场大病，讲起了分成两半的灵魂，讲起了那一半灵魂的消亡，讲起了这一半灵魂的到来。

　　最后，我伸手托起了那个有关我另一半灵魂的记忆，交给了碧落，他的情人留给他最后的一点东西。

　　碧落满是忧伤的眸子抬起，伸出两只手，接去了那被封印住的记忆球。他就把那个球双手捧在怀里，低着头，然后我看见眼泪一滴滴的滴在那球上，直到覆满了整个球，覆满了他的双手，覆满了他面前的冰雪。

　　我静静的坐在他对面，我的哀伤让我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这是无法被安慰的。我的另外一半也是毫无办法，如果碧落早就知道这些，他还会活到现在吗？

　　他虽然活到了现在，这千万年的时间又对他有任何意义吗？

　　可是那一半的灵魂没有未来，她又能怎样为他打算呢，唯一能打算的，只是希望他活下去而已。

　　碧落拿起身上那块能够开启巫女封印的玉佩，闭着眼低声默念着什么，然后那个记忆球就渐渐的消失了，只有碧落坐在那里冥想。

　　我虽然已经能动了，却还是一动也不想动，只是在碧落面前坐着，天黑了又亮了，我们都没有动过一下，我的思绪被过去的记忆占满了，反复回想十岁那年的一场病，想我们为什么没有一起留下，或者一起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对面的碧落睁开了眼睛，对我微微一笑，“谢谢你，雅江。原来她竟是那么爱我，比我爱的更深，我这些年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呢。我还在等待中怀疑我和她之间的爱，原来她是这样的爱着我的”，碧落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神采，“你一定想不到，她开始对我并没有爱情，可是我爱她，我强硬的介入她的生活，让她和我在一起。我一直以为她对我是同情和怜惜，我一直害怕自己配不上她，可是我终于知道了，她爱我也有那么多。这些年，我竟然就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消逝于世间了。现在，我要去陪她了”。
　　他又微笑了一下，“我觉得，很幸福。”

　　他默念咒语，用自身的妖力击散了自己的妖丹，和我的另外一半一样，魂飞魄散。。。

　　从此天地间再也没有碧落的灵魂，没有千万年前的那条刚成了精的白蛇，没有千万年后的妖王，什么都没有了。

　　有两片星屑般的灵魂的碎片互相交缠着上升，飞去了遥远的天际。

　　我没有阻止，我现在没有能力阻止。

　　可是即使我的灵力恢复的话，我也不能确定自己会去阻止。

　　有些人觉得活着就是幸福，有些人则不是。

　　我尊重碧落的选择。

　　我的另一半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牵绊，也离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理由，再也没有可能性，让她再出现了吧。

　　我就盘腿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守着这里，她最后一丝神识的封印之地，他最后魂飞魄散之地。
　　刚才他还在对面的，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

　　对面的冰面上还有因他的泪而稍微融化的冰雪痕迹，我静坐着，天黑了又亮了，亮了又黑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晨昏，我终于吐出了胸口中郁结的一口气。

　　站起身来，打量周围冰天雪地的环境。就剩我一个人了呢。

　　我的灵力还没有恢复，没有灵力的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女，我怎么离开这片冰天雪地，又怎么翻过雪山，穿过沙漠呢？

　　灵力似乎恢复了一点点，恐怕等下去，总有一日我可以走开。可是我已经和黑帝他们分开的时间超过了约定的不知多少日，再拖延下去雅祺可能要急疯了。

　　还是让黑帝来接我吧，我用那仅有的一点灵力和黑帝进行了沟通，让她来这里接我。

　　一刻钟后黑帝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我盘腿坐在冰面上，有些虚弱的对她微笑。她吃惊的望着我，“你的样子。。。”

　　我摸摸脸，“我的样子怎么了？很糟糕吗？”

　　她摇摇头，“不是很糟，是变化很大。”

　　我皱了皱眉，“我的容貌变化了？”

　　她又摇摇头，“不，奇怪的正是这一点，你的五官脸型都没有变，但是你的气质神采变了。有
　　一种超然的神圣感觉，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有什么改变了。”

　　我摇摇头不再理会这些，“我提不起灵力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黑帝满脸担忧的检查我的身体，突然开口道：“呀，珠链竟变成这个样子了。”

　　什么样子？这些天我竟然一眼也没有看呢，低下头看见123颗天珠已经完全成为了无色透明的珠子，而三瓣花稳稳的对在一起，花瓣都是淡粉色。

　　这是什么状况呢，我和她接受三瓣花力量的方式和之后的状况都不相同。

　　最有可能的就是这并不是简单的一半对一半的关系。

　　她接受的是前面的一半，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慢慢的接受。

　　而后面一半可能本来就是这样迅速进行的，有了前面一半的基础，身体应该没什么不正常才对。

　　但是显然这三瓣花是没什么智能的，就像程序一样，遇到符合的条件就发生某件事。

　　它剩下的一半力量一直没有送出去，之后遇到了我，神指定的女巫的另一半的灵魂。于是三瓣花才不管我有没有能力接受，或者适合用什么样的方式接受，就按照以前神定下来方式一股脑的给我灌了进来。

　　使得我的灵力像是被阻塞住了一般，累积一段时间，才能提起一点点。

　　我把灵魂分半的事情，还有相关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黑帝，只不过这次我的情绪已经十分平静。我要尽可能的好好活下去。因为我也好，另一半也好，都没有下一次了呢。

　　黑帝听到这些显然傻眼了，“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有这样的纰漏。”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我原来的世界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吧”，所以才硬生生留下了一半的我，我并不埋怨，能够多陪爸妈二十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魂飞魄散，只是我不得不面对的命运吧，只是我的时运稍微差一些而已。

　　不到一刻后，黑帝就抱着我到达了峨眉山上秋水的隐居之地。

　　我没想到看到刚停下来入目的就是四个人，雅祺，秋天，琉璃，还有秋水，都在门口等待我。

　　黑帝飞身在他们面前停下，把我放下来，我有些无力的靠着黑帝，向呆愣在那里的四个人挥一挥手，微微一笑道，“我回来了。”

　　雅祺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跑到我身边，接下黑帝的位置，把我揽在了怀里，检查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这时候秋天已经跑过了抱着我哭了。琉璃和秋水也担心的站在旁边看着我。

　　我蹲下来，把秋天揽进怀里，好久没有抱抱了呢。秋天在我怀里哭到了打嗝，嘟嘟囔囔说的话我是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这时候黑帝插话进来，“雅江身体很虚弱，还是先送她回房间，然后大家再叙旧吧？”

　　秋天闻言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臂，退出了我的怀抱，着急的嘟囔着，“对，对，先去房间里休息。”

　　雅祺微扶着我，走进了给我准备好的房间，窗明几净的样子，看来是早就收拾好了。我躺在久违的床上，虽然并不困，但是身体疲倦的感觉，让我躺着感觉十分舒服。

　　然后黑帝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我是因为一下子接受了三瓣花的力量，才会暂时不能使用灵力。

　　然后专门的告诉了琉璃，关于碧落的事情，不过我只说碧落追寻首代巫女去了。

　　若是讲了碧落魂飞魄散了，必然要讲到我另一半灵魂的魂飞魄散，也就必然要讲到我将来的魂飞魄散。

　　这件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这对我自己来说，还算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但是对于关心我的人来说，这决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他们可能要比我这个当事人痛苦的多。该不该告诉他们，怎么告诉他们，我都要好好的想一想。

　　而黑帝，若不是必要，我可能也不会那么早告诉她。我一直把她当成最亲密的好朋友。可是除了我的事情外，我的另一半灵魂，巫女责任的传承，这些都与黑帝有着莫大关系。所以只能早早的让她知道了我的某个可以确定的未来。

　　幸好我在爱情方面比较淡漠，这些朋友已经让我觉得如此为难了，要是有另一个类似于碧落的男人，我该怎么拯救他和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