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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这也叫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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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的中间,我抹着一脸的泡沫走出来问景然:“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两个不用工作吗?”自从我住进这里来,就没见过他们两个休息的,每日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总是忙忙碌碌的。
景然笑而不答,把目光转向若虞,若虞一逮着机会就开始卖关子:“你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猛点头,若虞“嘿嘿”的笑了两声,说:“不告诉你。”
我哪里甘心了,一边在脸上打圈一边口齿不清地缠着若虞,他更是得意到不行,任我软磨硬泡,就是不说,一副小人模样。想我铁西西也不是什么善类,别的不会,耍无赖还算擅长,气极了我就把粘了洗面奶泡沫的双手在若虞的衬衣上很快地抹了两把,若虞恼也不是恨也不是的,作势要打我,手落下来,却也只是恼恨地揉乱了我的短发,就咬牙切齿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我顽皮地朝着他的背影吐了下舌头,掉转头心情愉悦地去洗脸,摸毛巾的时候,感觉有人把毛巾放在了我的手里,心头猛然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回头一看,果然是景然。他示意了个吹蜡烛的姿势,我脑中也就灵光一现。
原来是若虞的生日,少不了要大吃一顿,反正也不用我花钱,还不趁着生日狠狠地敲上一笔,若虞是真怕了我,看我的眼神都有些紧张兮兮地,到最后竟抱着菜单和酒瓶不撒手,惹得我和景然都骂他小气,他也不忘回击他们:“我过生日,你们连礼物都没有送,吃喝倒是挺上心的。”
我想了一会,倒还真没有备下什么礼物来,一低头看到自己包上的一个小挂件,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兔,编了红色的中国结做装饰,也算是别出心裁。前几日下班的途中在一家饰品店买的,反正还是新的,干脆就取了下来递给了若虞,说:“你暂时收下,等我发了工资再补一件别的给你。”
若虞接了过来,也不知嫌弃还是不嫌弃,随手放进了衬衣上面的口袋里,转过脸和景然说话,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他们接的一单生意上。我自觉无趣,又吃的差不多了,就借口上卫生间溜出去透透风。
正低头冥想,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倒是那人先说了句“对不起。”我怔了怔,神思又开始飘忽,只愣愣地盯着那个人看,那人的目光也不移开,和我对视着,就像是一场较量,要分清楚谁输谁赢似的。
想想我今天的打扮原也一般,无非是因为若虞生日的缘故,特意挑了件紫色的裙装来穿,外面搭了件鹅黄色的小上衣,淡扫了峨眉,倒惹了满地的目光,出门的时候,景然笑我太隆重了,若虞也是眼睛一亮,多看了我两眼。
眼前这个男人,是静默的,不说话,但眼睛很漂亮,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从别人的眼里探究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而他好像亦是如此,直直地盯着我看,不避讳,不游移。我从心底叹了一声,上学的时候书没怎么好好念,一门心思研究这些了,如今看起来,却还是要输在一个陌生人的手里。
恍然了一会,已经缴械投降,又不甘心似的,莞尔一笑之后,逃也般地回了包间。古人说,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自忖自己没有那种倾国倾城的容貌,但笑容总算还是优雅可人的。
笑嘻嘻地对若虞唱了生日歌,又借酒装疯骗了若虞的手机给家里人打了一个悠长的电话,然后东倒西歪地被景然和若虞扶着出了包间,迎面竟又遇上了那个男人,不同的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跟在他身后。
“若虞哥。”那女子温温婉婉地喊了一声,我虽然不是很清醒,但还是注意到那是一个有着蔷薇花般娇艳脸庞的女子,淡绿色裙子,如初雨微晴时刻的一抹新绿,既温润雅致,又美好的如上天的神来之笔。
她转过脸看若虞,若虞的表情很复杂,只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个“嗯”字,目光就移向了别处。
“怎么也不介绍你的朋友认识一下,我这个哥哥见不得人吗?”那人亦语调清淡地开口,目光很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正半靠在景然的肩膀上,傻笑着,样子极为狼狈,与他身边的女子恰成天壤之别。
若虞站着没动,还是景然开口说:“你好,我们见过面的。”又介绍我:“我朋友,西西。”
“西西,若虞的哥哥明哲,表妹婧如。”景然很瘦,瘦到有时候让我觉得他是有一丝病态的,但他握着我的手臂很有力,唯恐一松手我会倒下似的。
我嘻嘻地笑着,神智不是很清楚,我是真的喝醉了,这要拜若虞所赐,在若虞面前,我是永远不会服输的,不服输的结果就是我醉了,而他还很清醒。
景然拧了热毛巾为我擦脸擦手,我就一直笑着,绵绵不绝的笑意,笑到眼泪落了下来,那种内心的孤单与无助不是谁都懂的,但是景然是懂的,他拿了被子裹着我,轻轻地哄着我入睡,我就在他哼的那些断断续续的曲子中入眠,梦里是一片花开。
我又失业了,有时候我会想也许自己并不适合去工作,我一直是漂浮的,无论是思维还是意识,常常走神,常常心不在焉。那个肥肥的部门经理和我谈了两次半话,我有两次是断了弦的。还有半次是在电梯上,别人都殷勤地点头哈腰,唯有我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克莱德曼,至于领导的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到,只是仰着脸笑,素面的笑容。景然说我这样笑着的时候就象是山涧里清冽的小溪,干净又灵气逼人,足以打动人心。
可是景然不知道我们领导要的不是灵气,他要的是业绩,没有业绩你有再多的灵气也不能当饭吃,所以他不为所动,所以他送了我四个字:不在状态。我想他是对的,与其说别人跟不上自己的节奏,倒不如说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景然还说我是由三分聪明,三分糊涂,四分灵气组成的混合体,聪明占上风的时候,总是糊涂的,一旦糊涂起来,反而心底总是通亮的。我吃吃地笑,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的背后一定有一段我所不知道的故事,而且这故事里一定有爱,有恨,有波涛汹涌,否则他不会象一个总是坐在悬崖边沉思的孩子一般,背影里蓄满忧伤。
相比起来,若虞就简单了很多,有天傍晚,我倚在窗子边看落日,若虞就进来了,他总是带着风似的,不经意间会拂动我的发丝,不论我在做什么,只要感觉到发梢上的风,就知道是他来了。
“想不想知道我生日的那天你见到的那两个人和我是什么关系?”他总是开门见山,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这也是我愿意和他做朋友的原因。
他在我身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目光镇定,夕阳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轮廓在这光圈里意外的分明。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很想把他画了下来。就悄无声息地取了纸和笔过来,坐在他侧面,在他的叙述中铅笔划过纸张的那种特有的呲呲的声音也扬过耳膜。
我一直是个有怪癖的孩子,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听这种声音,特别是在寂静的夜里,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屋子里画呀画,没有主题,没有色彩,只有线条,简单的线条,一点点占据我的全部的思想和灵魂。
“其实苏明哲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婧如是我姨妈的女儿,我妈妈是苏云天外头的女人,她生了我以后不久就生了一场大病去世了,我是跟着姨妈长大的。我十六岁那年,姨丈也在一场车祸中离开了人世,我和姨妈还有婧如就被苏云天接回了苏家,那是一段我今生最不快乐的日子。”无可否认,若虞的侧脸很好看,尤其是他笑着的时候,象个大男孩一样,简单明快。这个坐在夕阳的余晖里娓娓叙述的若虞,我还是第一次见,原来那个简单到答不出脑筋急转弯的若虞,那个笑起来很大声的若虞,还有这样的一面,落寞,孤独,忧伤。
但只是一会,他就又恢复了明朗的笑容,转过脸看我:“你也许会奇怪我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事,其实我是有事相求的。”
他的眼睛瞟过来,我隐隐有种不安,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嬉皮笑脸地说:“若虞,我除了吃饭,睡觉,玩,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那种天将降大任与斯人的事,你还是另外找人吧。”
若虞笑,说:“你别紧张,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而且我也不会难为你的,你想做便做,不想做就不做,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好吗?”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也只能安静地坐了下来,听若虞继续讲下去:“我大学毕业以后就离开了苏家,可是我姨妈和婧如还住在那里,时间一长,婧如竟喜欢上了苏明哲那个混蛋,其实苏明哲原来是有老婆,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但是他老婆一年前因为他经常在外面沾花惹草一怒之下割腕自杀了。婧如涉世未深,难免会被苏明哲的外表所迷惑,姨妈怎么劝她都不听,因此就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帮到婧如,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你。”
这些错综复杂的恩怨纠葛我是听起来都头疼,更是从来没就有想过有一天要参与进去,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事情,我只狠命摇头,断然拒绝:“若虞,我不行的,我什么也做不了,真的!”
“可是你会画画。”若虞捡起来了那张我刚才信手涂鸦的画看,笑意充斥在他的眼睛里,满满地,像是随时要溢出来一般。
我马上夺了过来,惊声叫:“这也叫画画?”然后又无比郑重地说:“若虞,我之前以为你只是粗枝大叶,可是现在我发现你的智商是有问题的。这个,充其量,只能教教小孩子罢了,而且这个和你说的那个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我把手中那张画纸敲到哗啦哗啦作响,唯恐不能敲醒若虞似的。
若虞不怀好意地笑了,他的牙齿不是很整齐,左边的一侧有一颗好看的虎牙,这让他每次笑的时候都看起来很单纯,尽管他是这样得意地笑着:“就是让你去教小孩子。”
我开始崩溃,不明白自己的运气为什么总是那么的好,尤其是面对若虞的时候。只要是若虞疑问,次次都能歪打正着,次次都能命中答案。我甚至开始想,如果买彩票也能够这样那该有多好。
我也是傻,早应该想到若虞的背后有一个幕后黑手的,那个人了解我就象我了解自己一样,除了景然,似乎再没有第二人有这样非凡的能力。
景然也不否认,他不慌不忙地倒了杯水给我,然后在我的身边坐下了,说:“若虞的哥哥明哲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小名叫玖儿,她现在需要一个绘画方面的老师,我想起你上师专的时候学的是绘画,就觉得这个工作应该适合你。”
“可是,可是……”我可是了半天,不是不知道怎么说,而是不知道该不该把若虞交待给我的事说给景然听。若虞告诉我让我去教玖儿画画只是个幌子,利用这个机会离间一下明哲和婧如的关系是真。虽然若虞和景然的关系很好,但还是不能确定若虞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景然。
而且我有些小小的私心,总觉得景然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的,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应该是不会帮着若虞促成这件事情。
然而景然淡淡地说:“我也觉得若虞的想法幼稚了点,更不赞同若虞一厢情愿地去干涉别人的私事。但若虞和婧如一起长大的,这样做也是为了婧如好。你就量力而为吧,如果能帮到就帮,帮不到的话就把它当成一份工作来做,苏家的条件好,给的待遇应该也不错。”
无可否认,景然的话说到了我的心里去,我现在的确需要工作,而且除了苏家给的工资,若虞也答应另外再付一部分的钱给我。我有些动心,马上又觉得自己挺无耻的,不管苏明哲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要去破坏他和那个婧如之间的爱情,他们爱他们的,既妨不着我,也碍不到我,除非我是吃饱撑着了。
“我考虑考虑。”我讪讪地笑着走出景然的房间,快到门口的时候,又不甘心地回头问了一句:“不知道苏家想出多少钱请一个绘画老师。”
景然略微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四位数吧。”
我愕然,边低头走路边问:“一年?”
景然微微笑了下,回答道:“一个月。”我的头一下子就撞在了门框上,疼得龇牙咧嘴地,景然跑过来看,一边强忍住笑意一边问:“怎么样?”我忙推开他,忍着疼说着“没事”又羞又臊地快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