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归途何处（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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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后殿的另一个好处是远离纷争。
我不在漩涡的中心，宫女间的争宠也波及不到。倒也落得安静自在，平日我待人又很友善，是以那些小宫女们也都与我交好。
只是偶尔，觉得怅然。寂寞？或许有些吧。
“玉姑娘，”有人在门外轻唤，又是他！
“公公，何事？”我忍了忍，回应了一声。
“贝勒爷叫小的给姑娘送东西。”他在外面恭敬地说。
又送？
那天我和交好的小宫女烟兰聊天，说笑间偶然提到想练字，也免得无聊。次日何公公便把一本字帖和笔墨纸砚送了过来。
又一天，我们说各自家乡，不意间提到岭南佳果，我开玩笑说要是有人肯一骑红尘送荔枝过来，我非感动到嫁了不可。说完有些后悔，众人也有些惊，我立刻岔开话头，复又热络起来。
第二日没有动静，我暗自松了口气。
过了没几日，晚间歇息前，我床头的小茶几上，便摆了一个盒子。我有些后怕，慢慢打开，一串晶莹剔透的玉雕荔枝便出现在眼前。
小到各色小吃，大到玉器玛瑙，能收的不能收的，但凡我稍稍提过，总出不了几日就出现在面前。
我已经受不了了。如今，我话不敢多说，人不敢接触。天天把自己关在后殿，除了书还是书。
这次，不论是什么，我也不能收了。
我只好打开门出去，施礼道：“还要烦劳公公一声，这东西奴婢不能收，烦请公公回贝勒爷，别在送东西过来的，奴婢受不起。”
他把小盒子递到我面前，我依旧低头不接，僵直了很久，我看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忍不住出声，“公公何苦，奴婢真的受不起。算我求求你，回去吧。”
他依然不动，低声说：“姑娘请收下。”
我无奈，“公公，请公公转告贝勒爷，明日，奴婢想见贝勒爷一面。若贝勒爷有心，请贝勒当面给我吧。何公公，玉儿求你了。”
见我如此说，他方才作罢，收回颤抖的手臂，“如此，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躲，终究不是办法。
当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撒在咸福宫的院落时，我正对着后院那棵木兰发呆。彼时木兰花开的正好，整树的花枝密密麻麻地压下，笼罩一身的淡香。薄薄的阳光洒落肩头，额上微微冒出些许汗意。
待我察觉时，他已来到身后。我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行过礼数。
他右手一伸，未等他有动作，我已就势起身。他有些僵，用手蹭了蹭下巴，似有一丝轻嘲，细听之下却似了无痕迹。
“贝勒爷请坐，奴婢去去就来。”我将他请入后殿花厅，然后去取东西。
我想，是该把礼物返还的时候了。
他送的礼物，我早已整理好放在后面，捧到他的面前，福了福，“还请贝勒爷收回。玉儿承受不起。”
“怎么？不合心意？”
“不是。”
“那是……为何？”
“玉儿很感激，只是玉儿承受不起。”
“理由！”过了片刻，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贝勒爷，您这番关心，玉儿承受不起。”我捧着盒子，缓缓直起身子，“我不是不知感激。只是……只是，这已经造成了我的困扰。”
“困扰？”
“是。您从没问过我要不要这些，您只是送过来，然后我就得收着。或许我的意志从来都不重要，可是，我想有说不的权利。贝勒爷，现在，我话都不敢说，宫人不敢接触，这还不算困扰么？”我有些无奈，有些委屈。
“你说，这是困扰？”他话音间透出些许隐忍的怒意。
“是，我说这是困扰。所以，请贝勒爷收回这些东西。”
又是一时沉默，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下去。他若不收，我又当如何？
“你…… 要…如何你才肯收？”半天，他低沉着嗓子断断续续吐出这几个字，却吓了我一跳。
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打算他若不肯收回，就藏在后殿一处。
他竟把我问住了。
“我……”我有些茫然，要如何我才肯收？他在征询我的意见？该怎么办？
“我，”收，还是不收？我咬了咬牙，把盒子放在茶几上，取出纸笔和字帖，对他一笑，“这个我很喜欢，谢谢。”然后把盒子轻轻一推，轻轻说道：“其他的，委实太贵重，不合身分。”
“咳，这么说，今天东西也不用送了。”他面色略有缓和，我放下心来，微微一笑，总算解决了。
“可别后悔。”他有些遗憾地调侃。
“不会。”我心里高兴，语气轻快地回答。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错失了回家的良机。
“好吧。不知下次是否有幸能得你一杯茶吃？”他起身离座，转过头对我微笑。
啊，我竟然忘了上茶，真是……该死。
“啊，请贝勒爷恕罪，奴婢，奴婢这就去……”说着，提步外跑，被他拉了回来。
“以后在后殿，你对我不必自称奴婢。”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眸子亮亮地，我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由自主地点头，“嗯。”
“东西赵福会来拿走。”他放开我，大步走了。只留下我在原地，怔忡之间，不知所措。
※
他果然说到做到。
我在他面前，真的不用再称奴婢。于是，在深宫里，我自觉真的有那么一丝温暖和贴心存在。
理智告诉我，这样做不对。
情感对我说，就这样做朋友，也挺好的。
有时，他会过来品茗聊天，有时，我会让他捎点京城的点心，有时，我会动手做一点西点，那一丝暧昧始终涌动在我们之间。
不咸不淡，似有若无。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归途何处（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