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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所漠所耻 ...

  •   是夜二更,月朗星稀,风过萧瑟,惊起梢头眠雀。
      自领一队伏于城东,二千兵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就传令下去,先登城头者,赏百金、连升三级!
      候至二更初刻,猛见西天红云突现,隐隐喊杀声震天。
      蒋含猫腰过来:“爷,行了吧?”
      我摇头轻道:“不急。”
      城头虽惊,却阵形不乱,不见骚动。
      半柱香后,北边儿亦是杀声儿大作。蒋含嘟囔道:“爷,这回子行了吧?”
      我笑道:“还不是时候。”
      城上士兵跑动换位,已经撤走一些,剩下的还是紧盯城外,谨慎仔细。
      算着时辰快至二更初刻,郭俊当至南门举兵,遂望眼城楼,举臂张弓,一支火箭直向城头帅旗而去。随后火箭如暴雨倾盆而下。
      烈火迎风,耀目招展。
      城头一阵大乱,一队忙着灭火,两人奔走高唤将军之名,其余则战战兢兢,直视城下暗处,不敢懈怠。
      蒋含拔出剑来,低喝道:“爷,这回子总行了吧?!”
      我笑而摇首,正欲言语,就见城头季纳着着战袍匆匆而来,遂先射一箭,方朗声道:“且行!斩季纳首级者,赏千金!活捉者,加封千户!”
      一时杀声震天,士卒憋了几月,早有满腹杀气,今日寻得出口,还不如破堤江流,倾泻而出,无可阻拦!
      先以飞弓弹石入城,砸伤守备几人,冲倒帅旗几面,并着火箭强攻,拦截之势顿减。趁这机会架上云梯,自领十余名勇士先行登城!
      我侧首避开一刀,挥剑砍倒一人,翻身跃上城楼,连连挽剑,刺杀数人。后头士卒受我激励,愈发强勇,喊声阵阵,奋勇杀敌。
      城楼上一片混乱,我且战且行,见着季纳踪迹,正扬手砍杀一人,不由大怒。回身见头二十名士卒已拦下原守备之兵,后头我军源源而上,也就顺手再撩倒一人,大喊一声:“我乃卫国刘锶,汝等速速放下兵刃,可留命一条!”
      我军即退后一步,停身不前。
      守军颇惊惶,有几人正欲弃降,却被季纳一刀斩杀:“季纳治军,只有死战,绝无投降!”
      “刘锶敬将军是条好汉,可兵士之中几人无父母,几人无妻儿?!”我冷笑一声,“身死而不扬名,命丧而非宜家,如何是大丈夫?”
      季纳皱眉道:“若是放下兵刃,真会放过这些士卒?”
      我朗笑道:“岂止士卒,城中百姓自也不扰!”
      “好!”季纳回身道,“尔等速速放下兵刃!”
      “将军!”有几人厉声道,“我等与将军生死同守此城!”
      季纳道:“刘锶虽是敌国之将,但也算说话算数,你等降了,也可少受些苦楚。”
      一人道:“将军,刘锶怎会放过降兵,不过是骗我等降了,再行绞杀!”
      我冷笑道:“好没道理!刘锶向来说一不二!只是既降了,就该有降兵之相,若有反心,则莫怪刘锶军法无情!”
      季纳身子一颤,这才看清他身上中了流箭数支,均被切肤割去箭翎,方才混战,一时竟没看出来。
      不由柔声道:“将军身上有伤,不易拖延,这就随刘锶医治去吧!”
      季纳瞅我大笑道:“刘将军想笼络末将麽?”
      我上前一步,使个眼色予蒋含:“季将军英雄人物,刘锶仰慕已久,叹无缘同朝尽力。此番征战,虽非同效一方,却对将军治军行兵愈加敬畏。今日竟能亲与将军一战,真是幸甚!”
      季纳身子一晃,面如金纸:“好一张利口!季纳治军不如你刘锶,兵卒降你也无不可,然你要的话,只有季纳尸体了!”
      我再上前一步躬身道:“将军莫要动气,伤口还是尽快处理的好,血流不止,总不是好事!”
      季纳吐出口血来,往后一栽,几个士卒忙的扶住:“将军!”
      蒋含早绕至几人之后,猛地驱前扣住季纳手腕,任凭近身几名守军横剑与他颈上:“你们将军若再不医治,神仙难救!”
      季纳已说不出话来,我定定立着:“若是敬重你们将军,他叫你们降了,军令也可不遵麽?”冷眼一扫,气势逼人,“若是心中还记着你们将军半分好,就别拦着!”抬手一挥,蒋含自与几个士卒抬起季纳下城去了。
      我眯眼轻道:“你们几个,倒也是汉子!我刘锶敬重季将军,亦是敬佩他手下的真英雄!你们既已降了,我也不要你们现下跟着我厮杀,且留于此地,自有医班来替你们包扎。若是见了卫军,且说降了,也就无事!”又瞪眼道,“但若心怀不轨,小心刘锶的手段!”
      几人身子一抖,忙的扔下兵刃,只方才那几人尤自立着。倒有几分佩服他,遂缓声道:“有话要说?”
      “若真能救下季将军来,愿为引路!”
      我望他一眼,心里一颤,笑在面上:“好个忠心为主!”
      也不说多话,转下城楼,依计与郭俊、张广、子敬会于东门下。白日望过城楼守备,又析过战况,推测季纳定将兵力部署匀当。先前几门此地而攻,不过是引着季纳来东门探视,我有十成把握制住季纳!只是收投一事,倒在意料之外。
      原以为是陈王心定,却不知是季纳得军心。

      攻入禁宫,也非难事,见城门已破,禁军亦作鸟兽散。几不遇抵抗,进占宫城。那士卒倒是驾轻就熟,不时即引入陈王寝宫。彼时,陈王尚在梦中。睁眼见大势已去,也就束手就擒,只是斜眼打量我:“你来了。”
      我轻笑道:“陈王高卧,倒是卫锶叨扰了。”
      陈王一笑起身着衣:“本以为你还要过几日才到,本王也没备下美酒,倒叫三王爷空跑一趟。”
      我垂目望着月华剑尖:“陈王送的大礼,又是拜贴又是赠银,卫锶又怎敢不来。”
      陈王一笑,系上盘扣。我挥手斥退兵士,子敬略有游疑,我使个眼色,他也就颔首去了。再回身,却见陈王含笑望我。
      不由皱眉道:“陈王约了卫锶,倒不知有何见教。”
      “三王爷,你我作个交易可好?”陈王回身坐下,一脸轻笑,还倒了杯茶,浑是自在。
      我立着静思片刻,方道:“有点儿意思。”
      陈王目露柔光:“三王爷竟不问是何事麽?”
      “眼下境地,陈王自比卫锶明了几分。”我也不看他,还剑入鞘,“却敢与卫锶言交易,可见有卫锶不得不允的道理。”
      “请上坐!”陈王含笑扬手。
      “多谢。”我淡淡应了,也就坐了,“陈王可言否?”
      “三王爷若是放了本王,本王担保这陈地尽归三王爷所有。”陈王递杯茶来。
      “貌似陈地现已尽在我卫国掌中。”我浅抿一口,含笑道,“上好龙井,陈王果是风雅之人。”
      “于卫倒是如此,于三王爷,倒远非如此。”陈王瞅我一眼,“陈地若非季纳失职,又怎会叫三王爷得以长驱直入?”
      我略皱眉,兵临城下、生死存亡之际,君臣尚且这般生分,陈何以不亡?遂叹息道:“季将军当得忠臣之名。”
      “三王爷意思是,本王当不得贤王之名?”陈王眯起眼来,上下打量我。
      叫他瞧得浑身不爽利,遂起身道:“此世间,有漠视欢愉,却厌恶苦难者,其人不慕繁华,却耻于声名。季将军乃此类人也。”
      “那三王爷以为本王是何类人?”
      我打量一眼,金银错的烛台,镶漆雕银的镜台,镂空刻花的紫檀木屏风,柳酥纱的帷幔,再望望那件看似寻常的外袍,轻笑道:“享福之人。”
      “才四个字?”陈王大笑道,“本王将这偌大一片地界交予三王爷,王爷又何必这般吝啬?”
      我一挑左眉:“那末…再加四字,慷慨之人。”
      陈王又笑了一回子,方道:“言语得体、和谐悦耳却非男儿荣耀。”
      我轻笑一声:“多谢陈王指教。”
      陈王摇首道:“陈地自有风光,三王爷会喜欢的。”
      我踱了几步方应了:“却不知陈王要甚麽?”
      “刘钿的项上人头。”
      我猛地一顿:“甚麽?”
      陈王一笑:“刘钿的项上人头。”
      “要卫锶以我国王子之首级换我国之地,陈王玩笑否?”我觉得有趣之极。
      “若你用刘之羽那老贼的头来换,也可。”陈王却一本正经,连连点头。
      “陈王真是雅士,喝龙井亦醉。”我摇首笑道,“不过卫锶倒能体谅陈王之心,这话卫锶就当不曾听过。”
      如何将这话引至韩焉身上,心里转过千百回,亦难以出口,遂笑道:“陈王请安睡吧,明日请随大军同行,定会保陈王一路平安至东也。”
      “三王爷心里记挂着一人,就这般难以出口麽?”陈王呵呵一笑,“卫王残忍,刘钿刻剥,那方是一对父子,怎能生出三王爷这般人物来,真是稀罕,稀罕!”
      “若是韩焉在陈王处,倒不妨请来一见。”我心里一动,面上却淡淡的。
      “韩焉?”陈王一愣,复又释然,“是了,与你自是无所隐瞒。”见我目有色疑色,遂笑道,“他自称飞景,可是三王爷赐的名?”
      我一愣,心里莫名难安,遂正色道:“韩焉与卫锶并无干系。飞景倒是卫锶的奴才,怎地跑到陈王这儿来了?”
      “是麽?那有趣得紧!”陈王大笑道,“三王爷的好奴才,竟在背后统了主子一刀,多亏本王替三王爷抓了,这可得好好谢谢本王!”
      我淡淡道:“若是忤逆主子的,大不了打顿板子,打发出府也就是了。背地里使绊子的,就该活刮了。”
      陈王哈哈一笑:“三王爷好狠的心肠!那般水似的人,三王爷倒下得去手?”
      我笑道:“倒要请教陈王的手段了。”
      “打板子吧,又青又紫的怪怕人;使鞭子呢,血淋淋的多晦气。况且他又有些功夫,那些皮外伤也算不得甚麽。”陈王眨眨眼,笑得甚是开怀:“多亏吉妃出了个主意,说是宫里发作奴才时,喜欢用小针来扎,出血少,好的快,最要紧的,是解气。”
      瞅眼我握紧的拳,他又笑道:“三王爷放心,我也就白天儿无事时弄一两个时辰,没两三天嫌气闷,也就罢了。”
      我一扯嘴角,强笑道:“这就罢了?”
      “自然没有。”陈王笑眯眯道,“宫里的侍卫告诉本王,江湖上有种功夫,叫甚麽分筋错骨手的,能把人身上的关节一块块全卸开,再一块块接回来。本王觉得这个新鲜,就试了试。”
      我心头一凉。卸开关节,形如脱臼,这硬生生拉裂开来…况全身关节悉数打开,也需十几个时辰,那岂不是…
      陈王颔首道:“三王爷放心,本王的手下有分寸,并不曾弄痛飞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本王就觉得那些江湖伎俩也没甚麽用处,早早儿把那个侍卫砍脑袋了。”
      我深吸口气:“陈王手段果然高明…”
      “别急啊,精彩的还在后面。”陈王笑嘻嘻道,“他害本王这麽惨,自然也不能叫他好受,就当是帮三王爷管管奴才了。”陈王瞅我一眼,“不过你放心,他那身子可干干净净的,没我的意思,谁都动不得他。我不过是叫人喂他吃了药,又怕他伤着身子,就没敢给他女人…或是男人…”见我皱眉,他又大笑起来,“三王爷放心,放心!本王有叫人在旁边看着,嘴里也塞了布条,不会叫他寻了短见!”
      未等我反映过来,手早已拔出月华剑指在陈王喉间,口里吼出的声儿就似不是我的:“在哪儿!”
      “甚麽?”陈王尤自笑得开怀。
      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飞景,他在哪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所漠所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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