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两歧分（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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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胡瞧着胡枝子的狼狈样子，乐不可支。胡枝子瞪着她，苦恼之情溢于言表。“你——做了什么——好痒——”
阿胡尽管得意地摇尾巴，却又装模作样道:“哎呦，这些可都是花架子呢，中看不中用。”
胡枝子气得要抓她来打一顿，却又挨不过痒。纵有百般力气千样聪明也不济，何况还越挠越痒，真个是痛亦可忍、痒终难耐。
阿胡这个恼人的家伙，见他动气，索性跃至离地丈高的横枝上坐着打晃儿。
“你——快给我解了！”胡枝子气得脸孔通红。
阿胡指头一弹，一点红黑的细烟灵蛇一般钻入胡枝子的鼻孔，害他连打了好多喷嚏。也怪，这通喷嚏一结束，痒痒全消，通体舒畅，竟像是全身的经脉都被打通了一般。他惊讶道:“你这是用了什么法术！”
“不过给你放些浊气罢了！”阿胡笑嘻嘻地跳下树来。
胡枝子羡慕道：“仙君真是教了你好多。”
“若不然，你也跟我去拜仙君做师父？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修炼了！”
胡枝子露出欣然之色，转而又道:“不太好吧。法师对我那么好，我要是背弃他——”
阿胡点点头，“人间最讲究什么门宗派系。可是，若是对你的修炼有益，法师也不会动怒的吧！或者并不拜师，只让仙君指点一二。”
胡枝子深信各退一步取其中是最好的选择，因此终于接受了这样的提议。但身为妖的自卑仍使他惴惴不安，以至于来到庄院门前时，那脚步又迟疑了。“我——”说话瓮声瓮气，“还是不去了。”
阿胡只当他是害怕生人，嘲他道:“你连害你的妖都不怕，还怕仙君？除了我妈妈、桃衣、灵犀，还有老跛子他们，仙君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这样的排名，实在让胡枝子对仙君的“好”形象打了折扣，甚至连昙尘自己也是。他刚好自外面归来，遥见两个小身影在门前鬼鬼祟祟，放开耳朵一听，就听到了这般的赞誉，足以让人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阿胡——”略带威严地，他说道。
阿胡的笑容可以用灿烂来形容，得偿所愿的意味明显大于其他。胡枝子则是第二次见到昙尘，第一次的时候，昙尘在半空赫然出现，凛凛如冰山，叫他这种低等小妖见了，只有逃命的想法。而这次，又是这般突然，他竟连头也不敢抬，只瞄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就逃也似地奔进树林。
阿胡一把没拉住他，只好向昙尘抱怨道:“他太胆小了。”
“胡枝子？”昙尘凝视着阿胡，语气是不冷不热，总之，听不出什么端倪。
“是啊是啊！我带他来拜见你的！你可以不收他做徒弟，只是稍微指点他一下就好。”
昙尘静待她说完，一直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帮我数数，我门下有几个徒弟？”
“碧虚，还有我，才两个，再加上一个也不多。”
“碧虚是我身边的童子，不是徒弟；至于你，也不是。我也从不收徒。”
阿胡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可是你教我修炼——”
昙尘对阿胡的失望无动于衷，只道:“只如你所说的指点而已。”
阿胡嘟着嘴巴，半晌才说道，“那你收了胡枝子也好，一个徒弟都没有，会让别人笑话的。”
“那你呢？”
“我可以只是指点！”语气中有九分的赌气，一分的哀怨。
“我连你也不收，岂会收他？”说完，昙尘竟扬长而去。
阿胡的眼泪已经直打转了，不知是为胡枝子还是为自己。忽然，余光中看到胡枝子的身影一闪，她拔脚就追。
但她怎么追得上？他肯定什么都听到了。他那样的坏脾气，一定忍受不得。可恶的仙君，平白说出那么无情的话来！真教人越想越恨。
胡枝子的心情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他踟蹰在天平观的山门外，像迷路的羔羊，急切地期待任何温暖的慰藉。然思来想去，只有天平观可以去，只有法师可以倾诉心中的难过。但他又怎么说得出口？他叹了口气，索性躺在台阶上，望着天空。他对天上曾有过许多幻想，瑶池金殿，玉露仙浆，灵花异草，以及令人崇敬的仙人们。他想象着自己也跻身其中，清仪绝俗，令人瞩目。大凡人在困境中总有许多不甘心，或因而奋起，或由是生恨，只在一念之间。然而，今日看来，纵有再多不甘也只余灰心丧气。不由得人意懒身绵，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山风陡凉。
这种凉意并非风雪将来的预兆，而似温吞的水中窜进的一块冻冰。胡枝子骇然醒来，只觉寒意入侵体内，经脉间激荡逆流。他即刻打坐调息，在凄冷的风中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忽地，耳边响起脚步声，沉稳从容，一步一步，快要走到他的背后。他皱紧眉头，先行点住几处无害的穴位，将紊乱之息封住，这才就地翻身，既可拉开距离，又可正视来敌。他的手中，隐藏着一支寒刃。
昏黑之中，一盏风灯骨碌碌朝他滚过来，他起脚踢开，刚触到灯罩，风灯骤然飘起化为十数盏，烁烁然，将他团团围住。十数盏灯光交相辉映，虽不若日光般强烈，也照得睁不得眼。胡枝子挥起短刃肆意砍杀，寒光所到，虚象迭生，扰得他头昏眼花，连退数步，跌坐在地。
“废物！”一声怒斥传来，风灯之围澌灭。
冷汗现在胡枝子额上，他惊异道：“法师！”
“滚下山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胡枝子惊惶问道：“法师为何发怒？”
“哼！我以为你潜心修炼，尚可调教，却不知半月已过，还是不堪一击。如此惫懒，与朽木何异！”
胡枝子羞愧难当，埋头低泣。“我——”连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
又一盏风灯浮于半空，恰照出扶光阴沉的脸孔。他竟没有拂袖而去，反而徐徐走近那个痛哭的小妖。许久，才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哪知，胡枝子如着魔一般，扑到他身上，哭得更甚。他许久没被人如此亲近，直觉危险逼近，起掌就要劈下。
“对不起——”
扶光眉头一皱，手掌竟僵在半空。不知怎么，落在胡枝子头顶时，化为慈爱地抚摩。这种和善的态度，曾发生在遇见封寒的那个春日，可怜的孩子随难民涌入城中，却因抢不到善人的粥，饿得瘫软在地，又被凶恶的人群践踏。他路过时，只是想安抚一缕濒死的孤魂，却谁知竟收来为徒。他曾自嘲地以为是被鬼迷了心窍，正如此时这般不由自主。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胡枝子委屈地擦擦眼泪，垂头站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枝子见扶光怒容未消，哪里敢说真话？便胡乱说道:“我——我去了锦绣山，阿胡她——她赢了我，我们还去——”
“你和她斗法了？”扶光掇过胡枝子的手腕，二指探脉，少时，说道:“无知无畏，这等虾蟹的本事也敢斗法。输赢都不过是笑话，何况还要为此伤神？明日，我传授你一些易学的法术，你练得精熟，再找她比试，哪怕她是仙家门徒，我也包你有胜算。”说话间，脸色也变得和悦起来。
胡枝子哪知会得到这样的惊喜，破涕为笑，若不是法师威仪仍在，恨不得拜拜这个再生父母，命中贵人。
扶光见胡枝子掩不住的兴奋，一时又念起旧事，“当年，封寒可比你要稳重得多”，忽地脸色微变，挥掌劈向身后的灌木丛。“出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两歧分（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