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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动航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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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上午好,我是主持人陈闽,欢迎收听今日财经新闻。
10月30日,全球科技巨头Aether Global(埃瑟环球)与盛京领军跨国企业府航跨国集团在瑞士苏黎世正式签署全球战略合作协议,宣布联合启动“寰宇互联”数字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总投资规模超30亿美元,涵盖跨洋数据通信、智能算力网络及可持续能源配套三大核心板块,标志着中西方企业在数字经济领域的深度协同进入新阶段。
根据协议,双方将以东南亚、非洲等数字经济增长极为核心布局,首期重点推进两项关键工程:一是共建连接亚欧非大陆的跨区域海缆网络,设计容量达200Tbps,预计2027年建成后将大幅提升新兴市场的国际通信效率,弥合数字鸿沟;二是在泰国、肯尼亚等地联合建设6座绿色智能数据中心,总算力规模超500PFLOPS,采用光伏能源配套系统,实现算力输出与碳减排的双重目标。此外,双方还将成立合资技术研发中心,聚焦AI算力调度、数据安全防护等领域的创新突破,共享全球市场渠道与产业链资源。
Aether Global首席执行官Elena Voss在签约仪式上表示,府航跨国集团在新兴市场的本土化运营经验与工程落地能力,与埃瑟环球的技术研发优势形成完美互补。此次合作不仅是商业层面的资源整合,更是面向全球数字转型的长期主义布局,将为沿线30余个国家提供高效数字基础设施,赋能千行百业的数字化升级。府航跨国集团董事长厉渊则强调,项目将坚持“技术共研、市场共建、利益共享”原则,预计三年内直接带动当地数字服务领域就业超2万个,同时推动中国高端制造与数字技术向全球市场深度输出。
业内分析指出,随着全球数字经济加速渗透,跨区域数字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成为核心需求。此次埃瑟环球与府航的合作,整合了西方技术优势与东方产业实力,其覆盖范围与技术标准有望成为行业标杆,为跨国企业在数字基建领域的合作提供可借鉴的模式,同时为新兴市场的数字经济发展注入强劲动力。
让我们的大屏幕切换到签约仪式现场。”——府航跨国集团ceo厉珩作为项目核心推动者,上台演讲:“各位来宾,此次与埃瑟环球的携手,对府航而言,既是全球布局的关键一步,更是技术革新与产业升级的战略实践。我们深知,数字基建的核心是‘连接’与‘共赢’——埃瑟环球的前沿技术为项目注入了创新基因,而府航深耕全球市场多年的资源整合能力,将确保技术落地的效率与深度。未来,我们将以‘寰宇互联’项目为支点,持续开放产业链生态,与埃瑟环球共同攻克跨区域算力调度、多语种数据安全等行业痛点,让数字基建真正成为撬动新兴市场增长的杠杆,也让府航与埃瑟的合作,成为跨国企业协同发展的典范。”他眉眼锐利冷冽,全程未露半分笑意,连收尾时的颔首致意都带着疏离感。
话音刚落,台下的掌声便如潮水般涌起,从会场角落蔓延至中央,厚重又热烈,裹挟着赞许与认可,久久未曾停歇。
午后的阳光透过养老院房间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洒下暖融融的光斑。温景明坐在藤椅上,身旁的奶奶靠在软垫上,手里搭着薄毯,目光落在墙上的电视机屏幕上。财经新闻里,签约仪式的画面正清晰播放,厉珩的演讲沉稳有力,背景板上“寰宇互联”的字样格外醒目。
“这孩子看着就精神,说话也有底气,真是厉害啊。”奶奶眯着眼睛,语气里满是赞叹,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屏幕上的厉珩。
温景明侧头看了眼奶奶眼角的笑纹,又转回目光望向电视,屏幕里的人已褪去儿时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硬,早已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他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声音柔缓得像午后的风:“奶奶,我也觉得他很厉害。能把这么大的合作落地,还想着带动那么多地方发展,确实不简单。”
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滚,目光黏在屏幕上那抹冷硬的轮廓上,心里掠过一句念想:明明小时候那么爱笑的人,却次次在电视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奶奶笑着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温景明的手背:“你也不差,待人真心,做事稳当,在奶奶心里,你也一样厉害。”温景明闻言,眼底漾起浅浅的笑意,悄悄掩去那丝转瞬即逝的怅然。
温景明指尖轻轻覆在奶奶微凉的手背上,顺着她的目光重新望着电视,屏幕里正播放着项目覆盖的东南亚地图,闪烁的光点串联起一条条数字通路。“奶奶您看,这些地方以后通信、办事都会方便很多,还能让当地人有工作做呢。”他柔声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由衷的认可。
奶奶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慢慢点头:“好啊,做实事、能帮到人的都是好孩子。不像有些生意人,只想着自己赚钱。”她顿了顿,忽然转头看向温景明,眼神里满是期许,“景明啊,你以后和人打交道,也得多学学这样的心胸,踏实做事,心里装着别人,路才能走得远。”
温景明垂下眼睫,唇边的笑意愈发温润:“我记着奶奶的话呢。”他抬手帮奶奶拭了拭嘴角,又拿起桌上的水果递过去,“您吃点水果。”
电视里的新闻已经切换到专家解读,温景明没再细看,只是陪着奶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阳光慢慢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电视里的声音和奶奶偶尔的低语,交织成一段安稳又温暖的时光。
电视里的专家解读还在絮叨,温景明刚帮奶奶掖好毯角,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看到屏幕上“父亲”两个字,他的眉峰瞬间拧起,指尖冰凉,起身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接起,声音淡得像结了层霜:“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温霆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苛责与不耐烦,“出国手续给你办好了,10月31日下午飞瑞士读金融,学校是托人找的,住处也安排了,今晚必须回家一趟,把材料领了,该记的规矩记牢。”没有一句询问他愿不愿意,没有半分关心他当下的状态,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像极了小时候他考了第二,父亲摔在他脸上的那本习题册——“没用的东西,连第一都拿不到”。
温景明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过往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小学时家长会,父亲永远缺席,只派司机来接;中学时他生病发烧,打电话求助,得到的只有“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将来能成什么气候”的斥责;就连他选择读自己喜欢的法学专业,父亲也是当着亲戚的面嘲讽“没出息,不如学金融赚钱”。
“知道了。”他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哑,没再多说一个字。挂电话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转身时,他飞快掩去眼底的涩意,走到奶奶身边坐下。奶奶看穿了他的不对劲,枯瘦的手轻轻攥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是不是你爸又说难听话了?”
温景明鼻头一酸,却还是摇了摇头,勉强牵了牵嘴角:“他给我办了出国,明天飞,让我今晚回去。”
“这孩子……”奶奶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背,眼里满是疼惜,“从小就对你苛责,从来没问过你想要什么。你想读法学,非逼你往商科靠…唉,出去也好,离他远些,你也能为自己活一次。”
温景明没应声,只是望向电视——屏幕上恰好闪过苏黎世的街景,与埃瑟环球的签约会场清晰重叠。心里一片荒芜,那座刚见证厉珩签约的城市,转天就要成为他被迫奔赴的目的地,不是向往,只是父亲又一次强加的人生轨迹,像被线牵着的木偶,连方向都由不得自己。
离开养老院时,夕阳已沉到楼宇尽头,余晖将天空染成淡橘色,却暖不透温景明心底的凉。他没打车,沿着街边慢慢走,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像他此刻飘忽不定的心事。
温家老宅坐落在市中心的别墅区,铁门刚推开,就闻到客厅飘来的桂花茶香气。温霆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纸,继母江玥漓正弯腰整理茶几上的水果盘,见他进来,立刻直起身,脸上漾起真切的温和笑意,语气满是暖意:“景明回来了?路上冷不冷?快过来坐。”
温景明脚步顿了顿。——小时候他生病,是她半夜起来喂药;父亲斥责他时,是她悄悄护在他身前;就连他书架上那些不被父亲认可的书,也是她偷偷帮他补齐的。“阿姨。”他轻声唤了句,语气里少了几分疏离。
“材料都给你准备好了。”江玥漓递过一杯温热的桂花茶,又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实的文件袋,“护照、签证、学校资料都在里面,我还额外给你整理了瑞士的气候注意事项,还有常用药,都放在这个小盒子里了。”她把一个小巧的收纳盒塞进他手里。
温霆放下报纸,抬眼扫他,目光锐利如刀:“坐下说。去瑞士后,好好读金融,我已经跟那边的教授打过招呼,你不用操心别的,只需要把成绩搞上去,将来也好接管我的公司。”
“我不想读金融。”温景明垂着眼,手指攥着温热的茶杯,声音不高,却带着难得的执拗。这是他第一次当着父亲的面反驳。
“你不想?”温霆冷笑一声,猛地将报纸拍在茶几上,“你想做的事有哪件靠谱?学那个法律,能给这个家带来什么作用?我告诉你温景明,我花这么多钱给你铺路,不是让你随心所欲的。”
“老温!”江玥漓对温霆轻声劝道,“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景明喜欢法律,其实也挺好的,有才华。”她又回头看向温景明,眼神带着安抚,“景明,你爸也是盼着你将来能轻松点,金融行业确实前景好,但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们慢慢跟你爸商量,好不好?”
“商量?没什么好商量的!”温霆语气强硬,“这事我已经定了,明天下午的机票,他必须走!”
“爸!”温景明抬起头,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委屈与不甘,“从小到大,你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家长会你不参加,我生病你不管,现在连读书的专业、未来的路,都要由你安排。你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了你公司所铺路?”
温霆脸色涨红,扬手就要拍过来,江玥漓飞快拉住他的胳膊,急得眼眶发红:“你冷静点!景明还小,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她转头对温景明使了个眼色,轻声说,“景明,别跟你爸犟,先坐下,有话慢慢说。”
温霆甩开江玥漓的手,指着温景明的鼻子:“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说完,他转身进了书房,“砰”的一声甩上了门,震得客厅里的水晶吊灯微微晃动。
客厅里陷入死寂。江玥漓叹了口气,拉着温景明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爸就是这个脾气,嘴硬心软,其实心里是疼你的,就是不会表达。”她拿起文件袋塞进他手里,“你先拿着材料,明天先去瑞士,等过段时间,我再帮你跟你爸好好说说,实在不行,你在那边也可以偷偷修法学相关的课程,好不好?”
温景明看着江玥漓眼里真切的关切,鼻头一酸,低声说了句:“谢谢阿姨。”在这个冰冷的家里,虽然是继母,但江玥漓是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
他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书桌上摆着江玥漓刚放的一盘洗好的草莓,旁边还放着一本他找了很久的绝版诗集——是她上次出国特意帮他淘来的。书架上的文学书整齐排列,最底层还放着她去年给他买的围巾,怕他冬天冷。
他坐在书桌前,慢慢打开抽屉,从最里面摸出一个褪了色的纸飞机和一个厉珩小时候亲手编织的荷包。纸飞机的机翼上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笑着,眼睛弯成月牙,旁边写着“厉珩”,另一个眉眼温和,写着“景明”。这是小时候厉珩送给他的,那天他们在巷口追着风跑,厉珩说:“景明,以后我们要一起去很远的地方,像纸飞机一样,飞得高高的!”
“好!”温景明眉眼弯弯地说道。
“你的梦想是什么呀?”
“我想当一名律师。”
“那你以后当我的'专属律师'好不好?”
“好。”
那时的厉珩,笑起来眼里有光,会把最甜的糖分给他,会在他被欺负时站出来护着他。可现在,电视里的厉珩冷硬疏离,连一丝笑容都吝啬。而他,也成了被父亲操控的木偶,要飞向一个他从未向往过的地方。
温景明摩挲着纸飞机,眼底的湿意终究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他把纸飞机和荷包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然后开始收拾行李。江玥漓准备的常用药、围巾,他喜欢的书籍还有奶奶塞给他的平安符,都一一放进行李箱。这些细碎的物件,是他在这个家里仅有的温暖牵挂。
温景明的指尖划过书架第三层那排深棕色封脊的法律书籍,指尖触到《民法典》烫金书名时,还能感受到油墨残留的微凉质感。他抬手抽出最外侧的一本,书页间夹着的便签纸滑落,上面是标注的重点法条,字迹早已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
他没有翻开,只是将书竖在掌心,目光扫过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刑法学》《行政诉讼法》《国际法导论》,每一本的书脊都因常年翻阅而微微磨损,边角泛着温润的米黄色。抬手时,袖口蹭过书架,扬起细小的尘埃,在透过百叶窗的光束里轻轻浮沉。
他一本本取下,动作缓慢而郑重,像是在收纳一段沉甸甸的时光。厚本的法律汇编被稳稳托在臂弯,薄册的案例评析则小心翼翼塞进缝隙,避免页角折损。书堆渐渐增高,油墨与纸张混合的陈旧气息漫开来,带着图书馆特有的沉静味道。
墙角的纸箱早已铺开,他弯腰将书籍整齐码放进去,先铺底层大书,再将小册子塞进空隙,每放一本都轻轻按压,让它们贴合得更紧密。最后一本《法律文书写作》放进去时,箱口微微隆起,他抬手抚平书脊,指尖在封面上顿了顿,才合上箱盖。胶带缠绕时发出“嘶啦”的声响,将那些关于公平正义的文字、深夜苦读的印记,连同曾炽热到发烫的梦想,一同妥帖掩埋在这只素白的纸箱里。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火璀璨,却照不进他心底的荒芜。明天,他就要飞往苏黎世,那个见证了厉珩荣耀的城市,也是他被动航向的下一站。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希望在那遥远的异国他乡,能找到一丝属于自己的自由,或许,还能再见到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