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残忍的战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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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华丽长襟衣袍随风飘扬，吹起了这一地的烈火战场！
我匆忙赶到的时候，霍辽已经在了。
他深邃的眉眼直视前方，远远地望着昏黄天空下群雄激战，玄色衣袍猎猎鼓风……
小毡帽，褐色长襟袍子，跟上次截杀我们的人一般打扮，是同一伙人。
只是这次的人数更多，身形更壮实，武器更统一，纪律更整肃，虽皆着黑色面巾，却是明显的有组织有纪律。
凶狠暴戾的眼神，彪悍的一击致命的招数，孔武有力的健壮身体，一个个杀气弥漫！
李汜的亲信已经尽数暴露在这里，身披玄铁铠甲的英勇战士为自己的主子奋力一搏，杀的淋漓……
看得出来，他们这次的目标是李汜。
招招都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攻击，丝毫不留后路。
近观之后，才发现李汜已经挂了彩，柔软的青色衣料狼狈地挂在身上，光洁的额头上汗水滴下，浸湿了鬓间青丝，只有热血的眼神依旧傲气地盯视对方，丝毫不输气魄！
小澈夹在激战的人群中间，大吼着拼命地替李汜左右挡着攻击，但显然刺客的目标并不是他，所以没有受伤。
我在一边看的心惊胆战。
蒙面壮汉锋利的大刀砍过，小澈拉着李汜勉强躲过，两人都已是气喘吁吁，身边的李汜的部下们纷纷格挡着围上来保护……
对方不屑地嘲弄，“哼，让个孩子保护你，算什么男子汉？！”
“我不是小孩子！”小澈怒哼。
蒙面人吆喝一声，率众人再次刺来的时候，李汜眼中恨意顿生，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澈，掠过众人硬生生迎面接了那人一击之后，瞬间弯腰穿过他的腋下……
“嗤啦”一声，衣帛裂开。
众人惊呀，李汜竟然将这人的衣服一剑划烂！
秋风乍起，吹起黄沙一片，刚才还美丽热闹的岐城仿佛早已远去，淡化成茫茫沙漠中的一个诱人背景，枯黄的大树下，远处皇帝、公主、皇后、随从侍卫婢女全部站着，没有人上去帮忙！
黑巾上面凹陷的双眼轻皱，随手将破烂的衣衫撕开抛入风中，摆正身子举起流星大刀，眼神中也流露出敬佩的光芒。
李汜吐了口血沫，抬手擦净嘴角，剑入黄土，压低身子，更加气势汹汹地怒视着他！
我听人说过，老虎捕猎时，要将身子靠近地面，表示杀意全起，蓄势待发！
两拨人马群殴起来，不论是速度力量人数还是攻击力，小澈这边是不占上风的，但他们都是怀着随时赴死的心态殊死搏斗，才不至于被团灭。
饶是这样，死伤人数也是非常之多。
风云滚滚的郊外，枯黄的草地上早已尸横遍野，成片的鲜血将地面染红，浑浊的天空下断刃残剑遍布了整片草原。
不知从哪传来喑哑的卢琴，悠扬飘渺，苍凉动人，是谁拨动了折戟旧烟沙？
蒙面人虚晃一刀，转而从下方结结实实地砍上李汜的小腹，顿时嫣红的血液汩汩流淌……
众干将愤怒，大喊着冲锋陷阵，不顾生死……小澈也疯了似的杀杀杀，手中的长剑不住挥舞，直杀红了眼，昔日清澈明亮的眼睛也变得嗜血狂躁，还是隐藏在深处的恐慌不安……
李汜大笑一声，一把抹去脸上的鲜血，撕下一角衣服在小腹伤处随便一裹，站起来继续拼杀，眼里是挡不住的气势和不服输的倔强……
小澈已经受了伤，身形早已摇摇欲坠，他们这边的人死伤的差不多了……
我从未见过这般拼命的厮杀，早已生生愣住。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烽火残阳下，豪华精致的马车步辇停在远处的枯树边，精瘦的西岐皇帝负手直立，就这么远远观望，静不插手，大有看猴耍戏择优合作的态度……
几百带刀侍卫肃穆整齐地站立一边，没有皇帝陛下的命令没人轻举妄动。
眼看李汜这方渐渐力不可支，罗莎一直在声泪俱下，哭着求皇帝帮忙，却被一巴掌扇在地上，粗暴地送回公主府……
李汜半跪在黄土上，小腹上的鲜红透过层层布条透出，嘴角含血，重重喘息，大风刮着沙尘打在他的脸上，一向光整的鬓角凌乱不堪。小澈跪在他身边，扔了剑，紧张地查看他的伤势，他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处，皆是触目惊心的鲜红，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的血染红的尸横遍野的草原……
他抬头看着面前依旧虎视眈眈的蒙面人们，似笑非笑，仿若丝毫不在乎般扫过他们。
目光掠过我所在的地方，他停了停，然后慢慢转向身边的小澈，久久地看着他惊痛紧张慌乱的表情……
我含泪咬唇，颤抖着双手将霍辽推出去……
就像早有所料一样，霍辽一加入，前行门的高手也纷纷从隐藏的角落蹿出。
我趁机溜进去将伤重的李汜和小澈拉到一边，撕开干净的衣服认真地给他包扎，没有伤药只好找一些已经干枯的止血草。
千行门的人不算少，再加上都是高手，局势渐渐得到扭转。
我开始相信，或许今天我们都不会死。
但是，步辇下众人簇拥的皇帝脸色却不那么好看，嘴唇紧抿，精干的眉头皱起。
霍辽一刀挑掉为首那人的面巾，赫然就是那日截杀我们的残忍刀疤男！
“果真是你！真是让我好找，北夷副将，多吉赞！”
“我敬你功夫不错，是条铁汉子，此事与你无关，今日还望你让开。”刀疤男说话倒还客气。
“是吗？”霍辽不以为意地耸肩，“真是不巧，我可是很会记仇的~”
恩，我在心里默默点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不会让你侥幸了！”多吉赞皱眉冷哼一声。
“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此战的结果是，霍辽一脚踢开砍来的流星刀，趁对方踉跄的瞬间劈手削断了他的左臂！
肢体分离，鲜血顿时狂飙……
“啊——！ ！ ”
多吉赞全身瑟缩着痛苦地在黄土地上打滚，抱着骨肉分离的手臂疼到极致，大声嘶吼！横着一条刀疤的面孔更显恐怖扭曲！
其他蒙面人见状纷纷拾起首领掉落的残肢，拖着多吉赞退下。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慢慢倒退的人群中走上前来……
他身披硬质铁甲，头戴青铜雕纹头盔，磨出厚茧的大手握着一人高的粗长弯钩戟，气势豪放，他随口对手下道，“送阿赞回去。”
此人正是北夷的战骑大将军，铁达尔！
我们一直以为要杀小澈的是东锦的皇族，因为怕小澈有朝一日回去争夺王位，却没想到不管刺杀结果如何，小澈生或是死，西岐与东锦一定会结下梁子，严重起来则会两国开战，军力经济都会受影响，人民流离失所，而最终受惠的，则会是一直在夹缝中生存置身事外的第三方！
也就是最近刚刚统一，由狄项族率领日渐升起行事嚣张的北方游牧民族！
只是最近李汜的行动日渐猖狂，也越来越明显，才令西岐对他严加防范，并冒险与北夷合作企图永远铲除这个留在自己国家的祸害。
既然被挑明了，铁达尔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摆开阵式，飘着红色英穗的长戟直指霍辽！
皇帝依旧在自家侍卫队的保护中，带着众多内侍官员大臣久久观望，神色莫辨……
倒是霍辽沉不住气地大笑，“你就是战骑大将军？你的手下可真是不怎么会办事，怎么不知道换身衣服玩偷袭？”
铁达尔嘴角轻扯，反唇相讥道，“我们草原汉子才不像你们中原人，打架还偷偷摸摸。哪有习武之人的气概！”
两人对垒，立于硝烟四起秋风肃杀的空旷草原上，断刃残剑遍地，满目疮痍，城中飘来的卢琴声竟愈加汹涌澎湃，如惊涛骇浪般摄人心魄……
霍辽突然运气抬腿坐上身边一匹高头大马，随即大吼一声，“草原汉子？哈哈，让我看看你们的马上功夫如何！”
“哼，找死！”铁达尔不屑地一撑手中长戟，也跳上马背。
勒紧缰绳，马头后仰，两腿用力一夹马肚子，整匹马立即向前冲去！
刀戟撞击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草原上显得尤为清晰，烈火残阳下兵器相交擦出“呲呲”的火花，两人俱是拼尽全力，打的牙眦俱裂，粗重喘息！
拳脚相向兼刀戟拼杀间，霍辽和铁达尔都挨了不少重击，眼睛里反而愈加发出遇到对手的兽性光芒，那是激战的酣畅，野兽厮杀的兴奋……
铁达尔的弯钩戟很长，适合较远距离作战，而且他有蛮力，每次刺杀都怒吼着带动萧萧风声，飒飒作响，在马背上似乎他更有优势……
但是，霍辽的刀比他灵活！
我将李汜交给小澈，悄然走近战局近处，被千行门的一姑娘拦下，只好尽量探头紧张地注视着局面，在心中暗自估算输赢比例。
突然，铁达尔那厮骤然发力，长长的弯钩戟一扫便削断了霍辽坐骑的一条腿！顿时鲜血喷涌而出，马匹疼痛狂躁，拼命大声嘶吼，叫声凄厉！
他这是在报复霍辽砍他副将的手么？
霍辽见势皱眉，立即松开紧握的缰绳，就着马匹倒下的瞬间，一拍马头，借着弹力，跳到对方马上抬腿狠命将铁达尔踹下马来！
两人皆是滚落在地。
我悄悄地将银针藏于指间，慢慢地扬起手……
千钧一发之时，
耳际传来小澈一声惊呼，“哥—！”
扭头。
只见李汜当胸一支翎羽利剑穿过，坚硬的箭梢露在身体外面颤颤巍巍，他瞳孔紧缩，咬牙甩着早已被鲜血浸染的衣袍一把将手中长剑插.进枯黄的草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众部将惊声大吼，围上前来。
小澈颤抖着双手想要扶他，却被他满身的鲜血和伤口慑住，不知从何下手……
我抬眸望向利箭射出之处，落落如血的残阳下，远离战场争斗众人保护中，衣发整齐表情肃穆的西岐皇帝，搭弓引箭的修长大手还未来得及放下！
正在打斗的霍辽和铁达尔也住了手。
他慢慢跪下，沉重的扑通一声，手臂紧紧握着剑身，殷红的血液顺着钝了的剑刃汩汩流下……
小澈也无力地哭泣着跪坐在红色的草地上，“哥，你站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你撑住啊……哥！”
李汜笑，“我……知道，没用了……对不起。”
小澈拼命摇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他的嘴角渗出更多的血沫，靠着剑柄，努力凑近小澈耳边，“这个……给你。他们会听你的……”
顺着残阳的余晖，湿润滴血的内襟口袋里露出的半边青铜虎符被镀上一层金边，……
小澈接过兵符，失声痛哭，“不……哥你怎么能给我……”
“扶、扶我站起来……”
小澈架着他的肩膀踉跄地站起来……
李汜充血的眼眸扫过眼前尸横遍野的草原，咬牙青筋毕露。
“拔……箭！”
“不！不行！ 你会死的！ 拔了箭就没救了……”小澈惊吓地疯狂摇头。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一把抓过小澈的手放在箭身上，让他紧紧地握住挣脱不开，触目惊心的血红大手颤抖的指尖泛白！
他说，“不心狠，怎堪当大任……！”
我震惊！
小澈心太软，他太干净，一直都被李汜保护着，不知人间肮脏，不懂杀伐应变，这些我都知道，若是今后没有了李汜的庇佑，小澈就算有了兵权也难以在宫中生存，更别妄想荣登大殿了！唯一的方法便是让他自己变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靠得住，这个道理李汜比我明白。
所以，他要在最后教会小澈心狠和坚强！
可是我没想到，生死之际，他竟然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唤醒小澈……
心脏骤然收缩，心中悲怆感叹，李汜啊李汜，你心中可曾有过你自己？
灼热的鲜血喷薄而出，溅了小澈一脸……
他疯狂的眼眸渐渐变得鲜红嗜血，再也没有了一丝清澈纯真，死亡永远是最好的人生催化剂……
天地之间，残阳最后一道光线也收回，风云滚滚的天空下，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一直到死，他都是这样骄傲地站着……
他胸口和小澈脸上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入脚下的黄土。
生生不息。
就像漾开亿万年时间岁月的涟漪般那样，回响在天地之间……
很久以后，每我回想起这天发生的情景时，眼前仍然像蒙了一块红色的玻璃，看什么都是血红的颜色，痛苦而感伤……
就像他最后看向我时，狼籍的脸上竟是淡淡的微笑。
我情愿认为，那是轻松了的释怀，没有疲惫放弃仇恨和报复……
以后他再也不会痛苦难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残忍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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