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爱丁堡》逍闲

6、Chapter 6. 特别的圣诞节

　　我在爱丁堡过的第一个圣诞节，雪很大，洋洋洒洒，热热闹闹，扑向爱丁堡古老的街道，给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袭洁白的华裳。街灯下，雪花折射出暖黄色的柔和光晕，为这个独特的圣诞夜晕染出丝丝温馨与浪漫。

　　余家傲洗漱完毕后提议说出去逛逛。他说虽已经习惯了爱丁堡的寒冷，但今年的圣诞似乎格外的热闹。言罢，他也不问我同不同意便牵起我的手，执意要带我去爱丁堡的圣诞集市，说那里是爱丁堡节日氛围最浓的地方，若错过绝对会遗憾。

　　他坐了很久的车，却依旧精神抖擞。瞧着他眼中那孩童般的雀跃，我也不忍心拒绝，只得换上厚衣服随他出门。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他边走边说，声音中带着兴奋。“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圣诞节，去年圣诞节在伦敦看灯会时，我便暗自思忖，要是你在就好了。”

　　一路上，他簌簌叨叨，话又密又多。我微微轻叹，这小子，当真是毫不掩饰对我的喜欢。以前年少不懂，那会儿只当是魏姜南话话痨，惹人烦。后来，为护前夫哥周全，我便带他远离家族掣肘，在异乡求生，尝遍世间冷暖，方知喜欢一个人的具体表现。因为见过他喜欢我时的样子，所以后来婚变便很快被我察觉了出来。再后来，便离了婚。我与前夫哥是大学相识，约等于从校园到婚纱，可依旧落了个两看相厌的结局，也当真是验证了古人那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是故人心易变。”

　　街上行人如织，我任由他牵着穿越人潮。渐渐地，他的热情感染了我。以前在国内的时候，每逢下雪，我更倾向于蜷缩在家里，开着小电暖，悠然自得的手捧薯片，与好书为伴。这么多年，除了小时候跟社火，也算是第一次冒雪夜行。

　　集市里，形形色色的摊位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挂满了彩灯，温馨之感扑面而来。空气中氤氲着烤栗子与热红酒的馥郁清香，混合着松树和雪的清新，使节日的氛围更加浓郁。

　　他引我来到一个摊位前，摊位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从手工编织的围巾到精巧的木玩偶，应有尽有。他兴致盎然地蹲在摊位前挑礼物，最终相中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水晶球。水晶球内是一座微型的爱丁堡城堡，被雪花覆盖，轻轻晃动，球内雪花便翩然飞舞，宛若雪夜的爱丁堡。

　　“这个怎么样？”他拿起水晶球，在我面前晃了晃问，“送给你。”

　　我接过水晶球，凝视着其中的城堡，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在职场浸淫许久的我，对这些小玩意儿早已司空见惯，平日里更倾向于购置实用的物件。然身处异国他乡，有人给我送这种令小女生倾心的小玩意儿，倒也稀奇。“多谢，我很喜欢。”我笑着表达谢意。

　　他微微挑眉，拍着胸脯说：“待日后我飞黄腾达，我们便买一座这样的实体城堡。”

　　我轻声一笑，说，待他功成名就，最好能出资给我捐一个实验室。我们继续在集市中穿梭，品尝了热红酒，享用了烤栗子，甚至还尝试了一种奇特的圣诞特色小吃 —— 焦糖华夫饼搭配饼干渣。他总能寻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使我的好奇心在这首个圣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那边有圣诞老人！”他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摊位，那儿有一位身着红色外套、蓄着白胡子的老者，正为路过的孩子们分发礼物。

　　小时候听母亲讲睡前故事，总幻想着有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这次，终于见到了真人。于是，我下意识地跟着家傲凑了上去。

　　“你想不想也去要个礼物？”他调侃似的歪头问我，亮晶晶的眼睛躲在那副金丝边镜片后面，满含戏谑之意。

　　我嗔他一眼，内心实则真想前去讨要一份，以满足小时候的好奇心。这些年，脱离了家族掌控，没了那些繁文缛节，我有好好地将自己养一遍，包括满足小时候的一些小愿望。他洞悉了我的心思，推着我走向圣诞老人。我鼓足勇气，带着玩笑的心态问道：“圣诞老人，有我的礼物吗？我这种大孩子的。”

　　圣诞老人慈祥道：“自然是有的，我的孩子。”他说着从袋中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给我。“这是给你的。”

　　我接过礼物，余家傲示意我打开看看。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K金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巧的莫比乌斯环，在国内被称为织梦网，寓意着每当夜幕降临，形形色色的梦会在夜色中飘荡，美梦会借由捕梦网降落在沉睡之人的心间，噩梦则会被捕获，无法侵扰安睡之人。

　　“这是......”我抬起头，想要将礼物还回去，因为它真的不便宜。抬头却发现他已经走远，而他身侧正是尉晓。

　　梁东阳！原来，这三人早有预谋，亏我还心疼余家傲舟车劳顿。

　　“喜欢吗？”余家傲矮身问，眼睛依旧亮晶晶的。

　　我摸了摸项链，感受着它的轮廓，心中释然。这款项链，是我在国内时已心仪的东西，只可惜它有点贵，我一直没舍得买。为此，我还向我妹蔡骄阳抱怨工资微薄，金店每次都像打劫，让我只能望首饰兴叹。蔡骄阳也说过，让我向大姐认个错，我就可以从家族办公室领生活费，也不至于连个首饰都舍不得买。

　　“蔡娇阳告诉你的？”我顿了顿问他。

　　他点了点头，我才知道他与蔡骄阳早在飞往欧洲的飞机上便已相识。当年，我在朋友圈发了几张我妹的几票图，里面有信息，被他瞧见了，他便有意购买了与我妹同一趟的航班。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谢谢！”我说。

　　他如释重负般笑了，握住我的手问：“那你知道它的寓意是什么吗？”

　　我略知一二，却并不详尽，只能如实说。

　　“莫比乌斯，爱无止境。”他说着抬手揉了揉我的脸，顿了片刻又说，“我知你本就如繁星般璀璨耀眼，却仍憧憬可以与你朝朝暮暮，悠悠岁月一起携手同行。”

　　我知道他的心思，但有前车之鉴，我依旧未敢答应。再者，他跟魏姜南长得太像，我怕自己只是一时新鲜。于是引开话题道：“今天是圣诞节，我们继续探险吧，看看还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我们在集市中继续前行，每一个摊位宛如一个全新的世界，渐渐地，我发觉自己已沉浸于这浓厚的节日氛围，忘却了最初对他的戒备。

　　夜幕渐深，集市愈发热闹，有点嘈杂，我喜欢安静，所以我们觅得一处能够俯瞰整个苏格兰圣诞集市的地方停了下来。从那里，我们可将集市的繁华盛景尽收眼底，随着远处鼓楼的钟声敲响，悠扬的圣诞歌此起彼伏地传来。

　　“你知道吗？”他依着栏杆，突然开口，“在英国求学6年，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圣诞夜。”

　　我端着手机拍摄了几张夜景图，转过头佯装不解地问：“为何？”

　　他“噗嗤”一笑，咬唇说：“因为有你。”

　　我笑了，只看得见他的嘴唇在蠕动，什么也听不见，周遭再次化为虚无。这是我第一次敢面对这样的自己，即便是暂时性失聪。距离魏姜南去世，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的时光，我的心似乎在慢慢苏醒。这个圣诞，于我而言，非同寻常。犹记初入大学那年，彼时国内高校盛行在圣诞送朋友苹果。圣诞节那晚，我给同在一所大学的每位朋友都送了苹果。但那个圣诞，我却没收到任何礼物，那是魏姜南去世后的第一个冬季。

　　忆起往昔自己的可怜模样，觉得余家傲这些年在异国他乡求学，也同样可怜。于是，我还是从衣兜里掏出了那珍藏两年有余的一个礼物 —— 阿玛尼黑武士手表。那是我在国内时买的，当时我已给他妈妈寄了零食，但仍觉有所亏欠。恰逢在上海出差，逛奢侈品店时我便一眼相中了那款手表。我本打算待他回国后寄给他。岂料一直未能寻得契机。

　　“给我的？”他满眼喜色。

　　我点头，示意他打开来看看。

　　“啵唧！”他戴上手表之后，迅速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欧耶！我女朋友给我送的圣诞礼物！她送我礼物了！”他趴在栏杆上高喊着。我怕他掉下去，赶忙拉他道：“快下来。”

　　周围有三两情侣路过，皆如瞧痴傻之人般看着他。

　　“余家傲同志，下来吧！请下来！”我有点担忧他，于是再次开口劝道。

　　“你上来试试，可爽了！”他非要拉我上去。半推半就之下，我还是爬了上去，栏杆上有雪，颇为湿滑，但视野确实更为开阔。

　　“你曾说让我在世界之巅等你，我苦等许久，原以为你不会来赴约！我跟骄阳说打算快快读完博回国，怎料你终是来了。”他突然凑在我耳畔低声说道。

　　我已记不清曾有过这般言语。

　　他见我愣神，解释道：“朋友圈！你的签名。”

　　我这才记起自己曾经的朋友圈签名——高山不语，自是巍峨；蓝天不言，自是浩渺。成年人的世界，只管奋力向前，爱你的人自会在世界之巅等你。后来，我觉得略显矫情，便改成了 —— 高山不语，自是巍峨；蓝天不言，自是浩渺。

　　原来如此之早吗？我心底暗自叹息一声，回应他：“人生即是旷野，该相遇之人终会相逢，该离散之人迟早会走散。”

　　“我们不会。”他望着远处的灯火辉煌，笃定地说。

　　“我可还没答应。”我小声嘀咕一句。因为受我俩影响，攀爬栏杆的“肆意狂癫”之人越来越多，有安全员朝着这边过来了。

　　我拉着他跃下栏杆，挤过人群，一路狂奔。直至寻得一个红酒摊方才停下。远处传来安全员和情侣们的对骂，果然，这个世界癫癫的，我想着“咯咯”笑出声来。

　　他也笑得颇为夸张。“答应吗？”他见我主动牵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笑问。

　　我这才发觉刚才是我主动牵起他的手逃跑。于是松开他，双手叉腰，喘着粗气笑道：“刚刚情势紧急，你可别趁机要挟。”

　　“好，不要挟，呐，来点什么？”他说着指向墙上的酒单问我。

　　我英文不错，然思维仍偏中式，看菜单略显吃力。他见我蹙眉盯着酒单，便逐一为我翻译。

　　最后我俩都点了热红酒。酒里加了肉桂跟橙皮，香味扑鼻，熏得我有些晕眩。

　　大雪依旧漫天，爱丁堡的圣诞集市在浓浓的夜色中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迷人魅力。街灯的昏黄在雪幕的映照下愈发朦胧，宛如一层薄纱，为这寒冷的夜色巧妙地增添了一抹醉人的温馨。我与他相对而坐，静静地欣赏这夜色。我们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那些挽手悠然漫步于大雪中的情侣，随后相视而笑。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命运的丝线似乎早已交绕，注定了我们总会在某个时刻相遇。

　　几杯热红酒下肚，我明显感觉自己有些醉了，他也喝到了微醺。我们起身结账，随后拖着略醉的步子去拦车。待我们上车，他便轻车熟路地靠在我肩头，很快沉沉睡去。然而，我清楚地知道，他并未睡着，而是以这样看似不经意的方式，悄悄地靠近我，希望我给他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