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夜探 ...
-
涩泽龙织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性格强势的人，硬要说，是生活将她变得如此有攻击性，如今她没变成极端人士纯粹都归功于自己道德高尚。
“保持社交距离，不要干涉我的个人生活，你在家里最好无视我，就像无视你的同学那样。”她向眼里还含着泪水的涩泽龙彦提出要求。
“好冤枉，我可没有那样对他们啊。”
明明就有。
“只要你能做到，这个周日我就同意穿你的衣服。”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还可以说话吗？”
她想了想，冷酷地回答：“最好不要，即使这并不现实。”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彼此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说呢？涩泽龙彦的目光从涩泽龙织吐露言语的唇角，攀上她的双眼，白色长发凌乱地贴在他的脸侧，良久，他笑了，映在对方红色的眼中，像一个癫狂的疯子：“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对吧？”
涩泽龙织通过‘友好’交涉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她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布丁……”弱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涩泽龙织回头睨了他一眼，从他的掌心抓走布丁碗，转身甩上了卧室门。
于是在这之后，涩泽龙彦的确收敛了不少，他努力遵从着妹妹的要求，尽量为她腾出足够的私人空间。涩泽龙织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只是涩泽龙彦没想到，那天晚上的交流，就是涩泽龙织和他这周说的最后一段话。
他以为的和好，将彼此推向了冷战。
-
前线吃紧，形势已经异常严峻，萧瑟成为了这个春天的景象，就连最繁华的街道上也少见有人能露出笑容，无论何处都笼罩在一股阴霾之下。
这几日涩泽夫妻已经忙碌到要住在工作单位的地步。这周他们没有回家，不得不发来短信嘱托这对兄妹轮流做饭，照顾好家里。
两个孩子至今为止并没有给他们添过麻烦，他们虽有担忧，但也愿意相信兄妹的自理能力。
兄妹照例一天不落地上学，生活与平日没有区别，只是少了许多涩泽夫妻带来的热闹，偌大的公寓里空旷得有些可怕。
晚饭时，涩泽龙织做了哥哥最喜欢的竹笋饭，先一步吃完后，涩泽龙织又一次无视了餐桌上欲言又止的哥哥，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许久也未出来。
她今夜打算去孤儿院看一看孩子们。孤儿院的艰苦条件令她略有忧心，一个孩子若是被院长和护工盯上，便是同监狱中的囚犯没有区别，其中的鬼蜮伎俩她再清楚不过。
晚十一点，圆月高悬空中，夜色使世界沉默，但远处仍能听到几声枪响，从床上坐起。时针指向凌晨十二点，她睁开眼涩泽龙织揉了揉乱发，从床上坐起，穿上一身外出的白色衬衫和长裤。
闭上眼睛，只消一个呼吸之间，她的身形从足尖至发尾皆被黑色的浓雾吞噬，逸散在空气中。
她的异能【雾】，能够将事物撕裂并重组成黑色雾气。在她还是孤儿院的一员时，有一个孩子知道她的异能力，离开前，她们约好了于今夜见面。
团雾穿过窗隙，有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飘散，涩泽龙织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穿梭在城市上空，几分钟后，横滨郊区的一座孤儿院出现在她的下方。
雾气顺着窗缝钻进了孩子们的宿舍，房间中没有护工，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孩子们睡得正香。但涩泽龙织知道，有一个孩子绝对还保持清醒。
涩泽龙织放心地将身体凝结回原样，脚尖点地，落在了一张床边，还未开口，就被床上紧闭双眼装睡的孩子环住了腰肢。
“阿敦。”她小声说。
这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孩子名叫中岛敦，来时涩泽龙织为他带了些东西。由于院长和护工的特殊对待，他时常得不到足够的食物，有时饿昏了头只能偷偷去厨房偷一些剩饭残羹做茶泡饭，若是被抓住，骨瘦如柴的小小身体还要承受一顿毒打。
“姐姐说圆月的时候就会回来……果然今天也等到了姐姐……”中岛敦抱紧涩泽龙织，依赖地将修剪随意的白色短发蹭在她身上。
“小声些。”涩泽龙织将食指贴在唇上，示意他不要惊扰他人，随即从飘在身边的一团黑色雾气中拿出用纸包装的新鲜面包，那是她白天从商店街的咖啡厅买来的，涩泽龙彦当时没跟来，她一个人买了许多。还有一些便于储存的巧克力，都被利用异能塞进了雾中，足够他挨过饥饿的夜晚。“把这团雾藏在床下面。”她嘱托孩子。
“谢谢……姐姐过得怎么样？”
“养父养母对我都很好。”提到涩泽夫妻，涩泽龙织被夜露浸寒的眉眼也柔和下来。言语间，她刻意忽略了家里的另一个人，“我一切都好，不需要记挂。”
察觉到中岛敦渴望的眼神，她摸摸他的脑袋。
“阿敦过得如何？有没有强壮一些？嗯……看来没有啊。”
涩泽龙织摸向他照旧瘦可见骨且青紫驳杂的胳膊，言语间已经有些怒意：“他们又打你了？”
孩子难过起来，眼中已经有了泪光，答非所问：“要强壮到什么样子才能不必再挨打呢？我知道已经无法在依赖姐姐了，可是……”
“强壮……像老虎那样吧。”涩泽龙织照顾到孩子的年龄，选了个还算恰当的比喻：“要身体强大，也要有一颗无畏的心脏。”
“但不够强大并不是你的错。人都该有成长的时间，你还小，不是吗？”
涩泽龙织从未安慰过别人，她绞尽脑汁却也做得并不熟练，最后给予她提醒的是涩泽夫人轻声细语时的温柔模样。
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想念涩泽夫人了。她轻抚孩子的脸，将他按回狭窄的木床上，掖上被子。
一片寂静中，孩子看见她荼靡般的脸逐渐被墨色吞噬，正要伸手挽留。
“睡吧，阿敦。”她平静地拒绝，时候不早，她该走了。
但在离开之前……
-
已是深夜，护工照常拿起提灯起身准备巡夜，若是有孩子被他抓到没睡觉，他在孤儿院工作的满身怨气便有处可泄。
黑色的夜风吹过，竟是穿过灯罩削弱了其中的火，他只得凭一点微光专心看着路，顺着走廊摸黑向前走。
有些老旧的木质地板嘎吱嘎吱作响，在空旷的建筑中格外刺耳。
走廊尽头有个白色身影，与夜色相融。他兴许是看走了眼，有些模糊的眼睛一闭一张，再定睛看，那人影竟是已经贴到了他的眼前。
纯白的衣服，黑色及腰的长发，以及……
那张被浓雾浑浊，如深渊不知所谓的‘脸’，填充了他的全部视线。
人影向他伸出两只墨染一般漆黑的手，径直掐住了他的脖子。
“咳……”
力气不大，但足以使他在缺氧中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啊啊、鬼……”他吓极了，轻喃出声，终究是没抵过恐惧，昏了过去。
……
“哼，还是那么不经吓啊，老头。”
涩泽龙织打量一会护工的丑态，终觉无趣，化成一团雾顺着风离开了。
晚风轻柔，迎面贴在她的脸上，扫去陈腐的孤儿院带给她的郁气。她飘浮在空中，与风融为一体，雾掠过擂钵街、掠过巨大的摩天轮，掠过涨退反复的海潮。夜色下的横滨当得起一句危险而迷人。涩泽龙织照旧顺着离开前开的窗缝回到房间，走前她忘记给自己留一盏灯，现下只得摸着黑，钻回了房间。
鞋底平稳落在地板上时，她轻呼一口气，却被房间里的寒意激了一下。
甫一抬头，她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有纯白色的高大人形身影，矗立在她的窗前，红色的眼睛如野兽凝视猎物。
“……”她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影，恐惧攀上心头，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做出反应。
“——你去了哪里？”
片刻后，人影开口。涩泽龙织心跳陡然加速，不知觉间，冷汗已经沾湿了她的后背，肾上腺素作用下，竟是使她的眼中不断闪过似真似假的黑影。
在孤儿院扮鬼多年，终于也迎来报应了吗？
完了。
“鬼啊……”
未等到对方的下一句话，她眼珠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夜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