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牌》古拉格

25、捐赠

　　“台下这些学者被演说家口号鼓舞煽动了，这些外国人毕竟没有嫌弃老头简朴和不得体服饰，在场衣冠靓丽的先生、女士们反而更加尊敬他了。
　　晚宴上，那个日本学者向老头鞠躬，我看院长拿果汁的手都颤抖了，今井教授引用苏轼《留侯论》：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您肩上担负着的重任另我自愧不如，请和命运奋战到最后一刻吧。然后表示他将提供日本近年来在古建筑保护方面经验，不论是否喜欢这个国家，日本在保护文化遗产上确实处于遥遥领先地位。
　　院长连忙握着他的手，说什么实在感谢不尽。
　　我身旁高傲的日耳曼人称赞老头：一个公正、宽容、博学的上等公民，可惜你们国家这样的人太少了。德国《镜报》一直都调查各国国家，他苛刻指出继承农业思想糟粕的官僚，只有最低级四种欲望追求，除了口腹之欲和性Y，就是对终极权利和不正当暴利的渴望。
　　外国实习学生喜欢张教授，认为是一个有领导力、深受学生喜爱的老师，或者敢于反抗统治者很酷。但私底下也不会放过品头论足机会，嘲笑老头闻起来像是化学实验室里气味。
　　我想这些张教授都不知道，这是他这一辈子接受如此过多赞誉，晚宴空气里浮动着甜美蜜糖气息。
　　最后美国犹太夫妇过来，他们拥抱亲吻了我们老头子，格雷琴女士说，他是上帝派下凡来的天使，她与丈夫决定给予他一份最美好礼物。
　　第三天没有行程安排，我路过会议室，里面在开会。不论晚宴上有什么刺耳声音，这些人给予张强教授、和棉絮里那一堆破烂很高评价。而我有幸窃听到几句，管家意思是美国这位犹太贵妇，十分希望得到both——他们二者。
　　第三天下午，外国团队里代表来找我们谈，啊！真是聪明极了，深入背景调查和精英们现场头脑风暴。他们认为他是典型老一辈信仰共产主义者，这些人凭借无私无畏精神，以弱克强获得越南、朝鲜战争奇迹般胜利。又参与到这个国家发展和建设中来，化成血肉齿轮。这种人，不会屈服在权利、金钱、荣耀之下，所以他们设计了一个把老头架在火上烤的方案。
　　首先，美国方面会将书籍运送到大学实验室，对文物进行拆解、修缮、保存、扫描，费用由麦考恩夫妇赞助。
　　其次，文物会送还给这个国家，但是在美国人开的建筑博物馆中展出，让更多中国人欣赏它美妙价值。展馆在苏州吴江区，已经陈列了从各地收集收藏的展品35000件，创始人Mitch先生是一个绝对可以信任的高尚人士。
　　最后，鉴于古籍中失散和不完整部分，麦考恩夫妇请求老头退休后成为博物馆特聘顾问，继续从事相关研究、续写残篇，他们会提供这些年在华、在台收藏文物史料。博物馆也会和京洲大学学生长期合作，甚至提供一定就业岗位，目的是让古建筑系专业能够传承。
　　来谈判那个英国人说，麦考恩夫妇完全信任老先生的正直、慷慨、无私，会将这份学术珍宝捐赠出来，同时做为捐赠人他将获得一个诚实价格，20万，美金！这笔钱能用于建设网站，朝招募共同志向的合伙人。如果没有问题，他们会联系苏州Mitch先生。
　　老头非常高兴，但内心受到了拷问——这些先人遗产，比自己性命还珍贵的书，他有这个权利捐赠给美国人开的博物馆吗？
　　所以先含含糊糊说想看看博物馆什么样子，先认识一下负责人，立刻把我派回来把这件事告诉师母。”
　　晚上十点整，客厅里钟摆咣当当敲响，张院长哼着小曲手里提着两三盒奶油蛋糕进门，刚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
　　一群学生放下手里活，乌泱泱围过去，玖洲拉住他袖子“您快老实交待，是不是去当叛徒啦？”
　　院长不慌不忙，决定先卖个关子，将蛋糕纷发给大家，声称是五星级酒店行政总厨做的。荣博士尝了块，发牢骚怎么和学校旁边面包房一个味儿！看见众人都在美滋滋吃蛋糕，他才说
　　“书和设备全部捐给隔壁省新建大学，东湖大学。这里有你们师母大功劳一件，校长承诺绝对会按照文物标准保存这些古书，进行电子化存档，请我们绝对放心！”院长不好意思挠挠头“那个美国老太太送我到大学门口，听说这个结果真挺失望，她只是平静地对我说：很希望看到你很好保住它们。等今年退休以后，我就去博物馆当顾问，太好了！可以不用去美国喽！”
　　师母端着一些洗好水果进来，安吉莉给大家做了一个个小团子般饺子，她接过老头换下衣服拿去洗衣池。
　　荣惠珍教授问他
　　“要是我不去求人，怎么办？你真打算把书捐给美国犹太人？”
　　“犹太人也并不全是坏人嘛，不要一棒子打死一船人。”
　　学生喊起来，他们是最坏的人了！收了美国好处就叛变啦？战争年代直接拉您老去枪毙。张院长连忙表示投降，转移话题说老外开的博物馆招临时工，想推荐学生寒假过去当讲解员，月工资3500左右，还包一日三餐。
　　苏州那个姑娘想报名，她家里是做面包生意，想联合博物馆开发文创蛋糕。上次安徽贫困生姑娘也愿意去，寒假打工给弟妹挣点生活费。老头暂时没有表态，再公布一个好消息：过几天任务完工，东湖大学会派人来接收系里所有资料和设备，周末组织大家去附近景点玩，请客下馆子去！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欢呼、掌声、笑声充满了房间。

　　今天晚上没有到太晚，学生们都回宿舍或者出租屋睡了，印度姑娘安吉莉早上5点30起床给大家煮早饭，晚上忙到11点，等所有人都睡下后她会在房子里用树枝洒上驱蚊水，很晚才休息。既然事情不多，师母劝她早点儿睡，顺便关上房间的门。
　　荣教授戴上老花镜，拿起一双在纳的棉鞋，开始缝鞋底针，旁边篓子里是雪白棉花。老头坐到妻子身边，看着满墙满地的书，很难想象这些东西全部送走后，房子里会多么空寂。
　　“这是你送给印度姑娘的？”
　　“对，过几天人家要走了。”
　　“谁喜欢你这种老土款，去商场买一双呗。”
　　荣教授摇摇头“人家有自尊心的，她不会接受。天气冷了，原本上商场打算给安吉莉添上一套新衣服，她坚持自己付钱。”师母往绒布里多续些棉花，密密扎扎缝线“我想她的旅游鞋也该换了，自己做的比商场买的更结实保暖。”
　　老头拿起一只鞋看了看，半响不说话
　　“你怎么了？”
　　“博物馆那边只有一个指标，选谁合适。”
　　“苏州姑娘英语好、口才也好，又是奔着项目合作去的，比别人上心。安徽那个贫困生姑娘，不太讲话，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但她做任务细心、很有毅力，理科功底扎实。”师母十分无奈“要不是你们系里现在这个情况，真是搞科研好苗子。”
　　老头搓着手左右为难
　　“听说苏州的家里开了好几家面包店，不知道招不招人？安徽姑娘去面包房打工也不错，我都打听过，这边面包房师傅月工资有4000，家里贫困多挣一点是一点。”
　　师母笑了
　　“我看很合适！一起干活时候，安徽这个女孩手巧，学东西也快，多学一门手艺社会上不吃亏。苏州姑娘不是想开发文创蛋糕么？老外博物馆让她去对接，研发创新两人一起搭把手，专业对口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