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情书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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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好，我是新来的老师，关林，暂时代替李老师，负责你们的英语教学工作。”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弯腰冲班级里的同学打招呼，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台下稀稀拉拉地回应，都显得有气无力。
青云高中出了徐媛媛那档子事后就加强了对学生们的宿舍管控，实施了多个老师住寝查寝制度。
李老师就是昨晚负责查寝的老师之一，同时也负责两个班的英语教学工作。
今日凌晨时，李老师从女寝四楼楼梯上摔落，左手骨折，其他情况尚且不清楚，反正人住院了。
学校便紧急调配了新老师。
顾辰安抬头，看到男人的一瞬间，就皱了皱眉。
这名新老师周围环绕着黑色的雾，他甚至看不清老师的五官。
自从绑定系统后，顾辰安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除了鬼怪还有——恶念。
那是一种云雾状的气，缠绕在每个人周围。
每个人都有善与恶的一面，善恶相衡才是正常的人性，贪婪，傲慢，色欲，懒惰……都是恶念的一部分，普通人的恶念有各种颜色，白的，灰的，浅淡乃至于无色。
恶念并不代表一个人的好坏，也可能是性格中某种因素导致的扭曲畸形，因为他也在学校里看到过黑色恶念缠身的人……总之顾辰安也没有太弄清楚这些雾气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有一点，他能够确定。
恶念越重，越容易被鬼怪缠身。
恶念对恶鬼而言是最好的养料，顾辰安会看到三四只怨鬼同时环绕在黑色恶念那人身边，像是在缀取某种东西。
只有一人是例外——宋诀。
顾辰安缓慢低头，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总有一种熟悉感。
但他不认识宋诀，只知道宋诀是高二的学生，在开学典礼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宋诀原本和顾辰安是同一届的，但因为家庭原因休学一年。
据说是家里失火，双亲都在火海中丧命，自己也毁了半张脸，此后孤身一人，少年有些同情他，相对于自己从未得到过的亲情，得到又失去似乎更为痛苦。
这段遭遇影响了宋诀的性格，他周遭的恶念近乎纯黑，每每顾辰安在寝室阳台晒衣服时都能看到宋诀的身影，纯黑的雾气不掺杂半点杂质，他身边却干干净净，找不到分毫恶鬼的踪影。
很奇怪。
宋诀在学校里的风评并不好——阴郁、古怪、丑陋的异端。
如果宋诀的脸没有毁容，加上他优异的成绩足以吸引一大批爱慕者，只是可惜……
顾辰安叹了口气，收回思绪，把注意力放回课本上，还是先不想这些了。
后桌戳了戳顾辰安的背。
“辰安，一会一起去吃晚饭吗？”
少年微微侧头：“不了，我今天要早点吃完回来数试卷，老师让我尽快把那两张新习题发下去。”
“哎呀！你急什么啊，迟点发卷子又不会跑。”
下午五点，青云高中器材室。
这里已经荒废，鲜有人知，在二号教学楼后面，破旧，脏乱，残墙上爬满了幽绿的青苔，人影没见几个，虫子倒是一窝窝的生。
阴雨天，沉重且闷热，带着浓郁的水汽，让人感觉衣服都湿黏在皮肤上一般，远方的天空隐隐传出雷声，彻底吞没夕阳。
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年蜷着长腿，随意地搁在脏污的地面，节骨分明的指尖夹着一根黑色签字笔，一笔一划缓慢地在笔记本上书写。
器材室唯有沙沙的摩擦声。
『我不想仅仅说爱你，我想让你感受到……我正在爱你，我正在爱你，我正在爱你，你知道我爱你』
少年垂着头，刘海遮住极黑的瞳孔，他的左脸完好无缺，右脸带着大片的烧痕甚至蔓延到了颈部，坑坑洼洼的丑陋伤口像肉色蛆虫一样吸附在皮肤上。
宋诀停笔，盯着这页纸思索一会，又开始动笔。
『你是爱我的，就像我爱你一样，这不是谎言，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宋诀落下最后一个笔画，只听嘶拉一声，他将笔记本的一页撕下，从怀里拿出一个粉色信封，把那页仔细折好放入。
他沉默地咬破自己的指尖，将鲜红的血液滴在信上。
一滴、两滴——丝线般的血滴仿佛活动过来，无声地在信上蠕动偏移，逐渐汇聚成爱心的形状，最终整封信都在他眼前消失。
“呵……”
宋诀扯动嘴角，阴郁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僵硬死沉的身子仿佛也重新焕发生机，像是枯木逢春。
“你说过，他会爱上我的，对吧？”
轻飘飘的话语裂成了无数块，魔障似地喃喃：“他会爱上我的，他会爱上我的，他会爱上我的……”
少年跳动的心脏不断收缩着，瑰丽旖旎的幻想笼罩着他，宋诀满意地看着笔记本上浮现出鲜红的答案，低笑起来。
『他会爱上你』
『你知道的』
『不是吗』
很快了，只要再一天，诅咒会在第七天生效。
他已经等了好久好久，再也无法忍受寂寞，他想重新拥抱他，用这幅烂掉的躯体。
心间的舒畅就像是那天新生的火光，像那天晚上熊熊燃烧的大火一般，燃尽一切污秽，顾辰安大概已经把他忘掉了，但宋诀每天都在想他，包括休学的整整一年。
分别的三百六十五天，8760小时，31,536,000秒。
心像放在烈火里炙烤，想念到马上就会死掉一般，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心脏。
『你知道的』
『我会帮你实现愿望』
『你已经实现了一个』
『他死了』
宋诀站起身，颀长身姿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漫不经心地踩在器材室内的小土坡上，那里已经长出一簇簇白色的小花。
“有了养料，野花还长得挺快的。”少年用脚跟碾着地面，“只是可惜，不是天河繁星。”
“辰辰最喜欢那种花了。”
“啊……不对，现在应该叫学、长了。”
宋诀的视线像是穿透了水泥铸作的墙，遥遥落在顾辰安身上，眼底带着令人心惊的执拗。
＊
“辰安！你最后一个走记得关灯啊。”
顾辰安应了一声，继续收拾手上的卷子，教室里空落落地只剩他一人，窗外是细雨绵绵的黑夜：“物理，化学，综合练习一，综合练习二，第七单元综合卷……嗯？”
一张粉色的信封又出现在眼前，少年正要拿，不知哪吹来一阵风，信封突然飘落到脚边，试卷也被吹得簌簌乱响。
顾辰安皱眉用笔袋压好试卷，关上后门又检查了一遍教室窗户，确认全部上锁才回到桌边，捡起信封：“又是这种信……”
他随手把信放到一边，背起包，眼前突然一黑又转亮。
“什么？”
顾辰安迟疑地看向天花板，白炽灯正在频闪……亮暗交替，他背后有些发毛，寒意逐渐攀升到后颈。
又是一次频闪，灯没有再亮起，诡异的寂静蔓延，黑暗彻底笼罩住少年，他只能隐约看到前方。
窗户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
黑影没有眼睛，只是静静伫立，顾辰安不清楚那黑影是站在窗外还是只出现在窗户上……这可是五楼。
顾辰安脑子里的声音忽然急促地响起来。
[生存警告：检测到极端危险因素，无法作出指示，请玩家远离！]
[重复！检测到极端危险因素，无法作出指示，请玩家远离！]
少年来不及思考，拔腿就跑——也管不得看不看清路，从楼梯口飞速往下逃，还没下两层，就直直地撞进另一个人怀里，要不是顾辰安反应快，伸手握紧楼梯扶手，勉强稳住身形，两人就得一块飞出去。
“唔！”顾辰安痛得闷哼一声，一边道歉一边拉着人一起跑，直到跑回寝室门口才撑着门大喘气，惊魂未定地看着漆黑的教学楼。
“学，学长……”
“哦噢，不，不好意思——”被叫了一声的顾辰安反应过来，松开那人的手，眨了两下眼睛，有些迟疑，“宋……”
“进不进了！要锁门了快点！”宿管大爷不耐烦地喊，弯着身子拖地，“两个大小伙子磨磨蹭蹭啥呢？马上熄灯了，赶紧的。”
“进，进的！大爷我们马上。”
顾辰安挠着头不知道怎么和宋诀解释自己莫名其妙拉着他跑这件事，外面还下着小雨，两个人头发都微湿，外套染着大片水渍。
“对不起，你的衣服，我，我……”
宋诀抬头，和顾辰安对视了一瞬就立刻低下头，用同样带着伤痕的手遮住那半张脸，长长的刘海垂落在额前，遮住了黑白分明的瞳孔，小声回应。
“没事的，没，没事的。”
看着个子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宋诀弯着背，畏畏缩缩的模样，顾辰安忽然有些心疼，愧疚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实在对不起，你的衣服我给你吹干再还你吧。”
“不用了，学长——”
“还讲还讲！真是没完没了是吧。”
“哎呀大爷，我们进门了进门了。”
顾辰安把宋诀拉到楼梯口，看了一眼表，离熄灯就剩五分钟。
“宋，宋诀，马上熄灯了，我明天再和你解释，那个……你寝室号多少？”
“404。”
“404，行。”
“今天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的。”宋诀的目光透过指缝，紧紧黏在顾辰安的身上，语气幽幽，“没事的，但是……学长，你明天早上要来找我。”
“我……”宋诀低声说，语气低落，“只有这一件校服外套。”
“啊？！不是，那个——”顾辰安捂嘴，深感自己的冒昧，学校要求每个人都订两套应季校服，宋诀只有一套的话，是另一套被毁掉了？
“对不起，我……我明早给你送外套！我一定给你送，我的你应该也能穿，实在抱歉！”
“不，不用道歉，学长——明早见。”
宋诀看着顾辰安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和诡异。
“明-天-见。”
你是我的了，顾辰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