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小崽崽》天星紫月

12、第 12 章

　　A市某一个住宅区里，一辆低调的黑轿车停驻在马路旁，好半晌都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车里，坐在副驾驶座的崔北枫“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黑皮文件夹，痞痞一笑， “哈！那罗燕儿还真以为我们是为了区区那两个月的租金特意找上门！现在可好啦，一个签名就糊里糊涂地把餐厅送给了别人！”

　　驾驶座上的周大田低头按着手机，听了也摇头啧了一声，“她还以为那张协议书是要她下个月为止缴出所有欠下的租金，实在是很傻很天真。”

　　“这不是傻不傻、天不天真的问题，是英文不好的问题啊哈哈哈哈！！！”

　　崔北枫捧腹笑了一阵子，又道：“她老子本意是要阮哥帮忙督促她一段时间，也没想阮哥从来不理阿猫阿狗的事，直接把她老子血汗经营了十多年的老招牌割到自己名下，铲麻烦也不要铲得那么痛快！”

　　“要说铲麻烦，倒不如说是阮哥出手救下了她父亲的老招牌，”周大田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就罗燕儿这种什么都不理，只管把餐厅盈利收入自囊中的态度，再怎么陈年老远的招牌落在她手里迟早垮。”

　　崔北枫点点头赞同，视线不经意地转到车后视镜，不解问道：“外面风挺大的，阮哥怎么不在车里等嫂子啊？”

　　周大田忍不住调侃道：“就你这一句话，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都一年了你还追不到钱钱。”

　　崔北枫 ：“......”

　　嘤，戳中痛处。

　　不过这跟阮哥在车外等嫂子有哪门子关系嗄？

　　--

　　屋里，柯羽阳背对着门边的叶茵，不声不响地收拾着行李。

　　他需要捎上的东西并不多，日常用品和衣物之类的，阮司夜全都替他准备好了。

　　“住在这个家很为难你吗？”叶茵无波无澜的嗓音划开了空气中的沉默。

　　柯羽阳收拾行李的动作逐渐缓下。

　　“我知道你无法接受郜安国，我也没期望别的，只想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便好。”

　　说到这，叶茵疲惫似的阖上眼，“而你呢？从来就没有体谅过妈妈，成天疑神疑鬼，拒绝郜安国对你的好。现在又说走就走，你有没有想过妈妈的心情？”

　　“妈妈你又想过我的心情了？”柯羽阳垂眸出声。

　　叶茵皱着眉头看向背对着她坐在床上的孩子。

　　“四岁的时候，你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带到A市，还骗我说爸爸就在这里等我，”柯羽阳面色平静地陈述道，“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你们早就离婚，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还天真地以为爸爸过几天就会回家，满心期待地坐在门口等他回来。”

　　叶茵细眉紧蹙，“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是你的爸爸有错在先，和他离婚也是因为他在外头沾花惹草！”

　　柯羽阳摇头，继而轻和平缓地娓娓道来，“七岁的时候，我被班上的人嘲笑说是个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你出席家长会，更别说是来接我放学回家。”

　　叶茵无奈叹出声，“那阵子妈妈的公司刚起步，每天忙得抽不开身，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柯羽阳仿若未闻，抬起的目光寂静而遥远，“八岁，我被班上的人排挤，去学校除了回答老师的问题，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九岁，那些高年级的开始找我麻烦，有一次被欺负得狠了，我哭着跑到公司找你，你却把我锁在休息间里，要我待在里面等你开完会出来。”

　　“阳阳......”叶茵挪前一步，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声音却卡在喉间，无从找出妥当的理由。

　　“你后来不是问我为什么学人打架吗？”柯羽阳冷不防地抛出一个问句，“就是从那天起，你转身锁上门的那一刻，我明白了能保护我的人，只有我自己。”

　　语毕，房里再次陷入了一阵沉默，只不过这次的沉默，似乎渗入了一丝丝无可描述的悲哀。

　　柯羽阳再次低下头，动手把床上散乱的物件一个接着一个地放入行李箱，“接下来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在我十一岁的某一天，突然领了一个陌生人回家，说他将会是我的新父亲，要我们好好相处。”

　　“嗒”的一声轻响，柯羽阳盖上了行李箱，拖着它下床，然后来到叶茵面前，轻唤了一声：“妈妈。”

　　叶茵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你要我体谅你，要我对郜安国好，要我多照顾弟弟......”柯羽阳抬眼看向自己的母亲，“那么谁来对我好，谁来照顾我呢？”

　　夕阳西下，金光璀璨的彩霞尽染半边天。

　　阮司夜斜倚在轿车旁，温暖的光辉加深了他的脸部轮廓，耳边闪烁着忽明忽暗的蓝色幽光。

　　脚步声依稀传来，阮司夜摘下耳里的玩意，随手塞入兜里，转身迎向沉浸在夕阳底下，缓缓走过来的少年。

　　凉风徐徐吹过，不远处的樱花树抖动着枝叶发出沙沙声响。

　　脚步一止，身后拖着行李箱的柯羽阳仰头问道：“你等很久了吗？”

　　这句话一落下，对方一向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流转着某种情绪，他还没来得及捕捉清楚那是什么，下一秒就被拥入怀里。

　　行李箱“啪”的一声倒地，柯羽阳两手抓上男生的背，“阿夜？”

　　阮司夜薄唇轻触人儿软软的耳尖，“傻不傻？”

　　担心的神色瞬间消失个没影，柯羽阳悲愤不已地捶了捶对方坚实的背部，“不傻！”

　　被锤了也没啥撼动的阮司夜垂首启唇，在人儿泛红的耳畔处呢喃低语，诉说着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秘密。

　　少顷，柯羽阳陡然一愣，态度软化，像只小猫咪一样蹭了蹭对方的胸膛，软糯应了声，“我知道。”

　　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最初那个会对他好，会照顾他的人身边。

　　其实......就算被世间天下人摒弃又如何，能获得这人的万千宠爱，他就是幸运的。

　　--

　　皓洁明月高挂天边，一颗金光闪耀的星星镶嵌在左右。

　　浩瀚夜空上的弯月，注定不孤独。

　　暖气十足的卧房里，刚洗好澡的柯羽阳，盘腿坐在铺上了一层羽绒地毯的地上，面前是零乱散落的钱币和页面大敞的银行户口本。

　　和柯羽阳穿着同款睡衣的阮司夜，此刻坐在床尾处，长腿限制了人儿的活动领域，用毛巾帮他擦着头发，还顺带按摩头皮促进血液循环。

　　硬币清脆的叮当碰撞声时不时点缀着空气里的安谧祥和。

　　身处的地方太舒适，困意来袭，数钱数到一半的柯羽阳打了个哈欠，生理性泪水顿时溢出眼角。

　　柯羽阳的头朝后一仰，对上了阮司夜比夜幕还要漆黑的眸子，“阿夜，我有一些钱可以贴补家用。”

　　“不用，”阮司夜一口拒绝，抽走毛巾，俯身亲了亲人儿水光潋滟的眼睛，“好了，上床睡觉。”

　　柯羽阳恢复坐姿，边收拾地上的财产，边小声咕哝道：“你嫌弃我的钱。”

　　阮司夜自然是听到了，不过也没理他，起身打开床头灯，再折返关上卧房主灯。

　　来自床头灯的暖黄光辉很好地营造出温馨柔和的气氛。

　　柯羽阳自发地爬上床，扯上被子，背对阮司夜那方侧躺在床的边缘。

　　上了床，阮司夜扫了一眼全身藏在被子里，只露出毛茸茸脑袋的人儿，淡淡地道：“过来。”

　　柯羽阳脑袋缩了缩，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我睡在这里就好。”

　　“忘了那时我在仓库里说过的话了？”边说着，阮司夜拿过一旁的手机设置起闹钟。

　　柯羽阳抵死不屈，手紧紧揪着被子，“你不能强迫我。”

　　阮司夜没再说什么，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再顺手熄掉床头灯。

　　房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翻身盖被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

　　就算盖了被子，开足了暖气，柯羽阳仍然觉得周身寒气直冒，尤其是心脏那处，冷得疼。

　　“不是嫌弃你的钱。”

　　男生低沉好听的嗓音驱走了黑暗中的冷寂，柯羽阳缓缓地睁开眼。

　　“你那么辛苦攒来的，我怎么舍得？”

　　这句话听得柯羽阳的心泛酸，身子默默地蜷缩成团。

　　侧卧在柯羽阳身后，保持着一伸手就能防止人儿坠床的距离，阮司夜阖上了眼，声音微哑，“宝贝，我舍不得。”

　　语落，寂静重新回归到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几不可闻的悉悉索索声，一个清瘦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拱进了自己怀里，下颌继而被软软的发丝给蹭了一下。

　　阮司夜眼也没睁，准确无误地揽过人儿的纤腰，让他往自己靠得近一些。

　　这一夜，安然好眠。

　　周日早晨，一缕阳光悄声无息地穿透过窗帘细缝，投射到暖色羽绒地毯上。

　　欧式大床上，早已醒过来的阮司夜背靠床头，单膝屈起，耳里插着无线耳机，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像撸猫咪一样抚摸少年的耳朵和颈子。

　　小少年也不知道怎么睡的，原本的枕头掉到床下，头无意识地转移到阮司夜大腿上，睡衣的纽扣被蹭脱了两颗，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锁骨。

　　“儿子，你旁边是不是睡着什么人啊？“手机屏幕里，人身在国外酒店的邹秀秀半怀疑半打趣地问道。

　　“嗯。”阮司夜没否认。

　　邹秀秀大吃一惊，也不怕隔壁的人听到，转头就喊道：“孩子的爸，你儿子和别人睡同个床啊！！！”

　　习惯了母亲的一惊一乍，阮司夜早在她出声之前调小了音量。

　　阮霍财应该是直接从浴室里冲了出来的，身下只围了件毛巾，头发还滴着水珠，和邹秀秀一同挤入框，劈头就问：“儿子你睡了谁？！”

　　“啪”的一声，邹秀秀一掌拍下丈夫的后脑勺，“说什么话？！咱儿子才十八！”

　　阮霍财摸了摸脑勺，唧唧咕咕地道：“就是十八了才要......”

　　邹秀秀瞪了他一眼, 阮霍财立即噤声不语。

　　“阿夜，”邹秀秀看向屏幕，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旁边睡的......是你女朋友？”

　　阮司夜视线往下一移，对上了柯羽阳惺忪茫然的眼睛，随即用指腹摁了摁人儿的下唇，“是我的宝贝。”

　　意识模糊的柯羽阳不甚其扰，咬下了唇上的手指。

　　“你的宝贝？”邹秀秀面色疑惑，歪头想了想，“你的宝贝......不就只有一个？”

　　“是啊。”阮司夜漫不经心地应着，指尖探入，搅动着手指和那处温热的柔软玩着追逐游戏。

　　小时候他也经常这样欺负柯羽阳，只不过长大后思考的角度一换，意味就不一样了。

　　邹秀秀顿时愣住了，过了几秒她才不可置信地捂住嘴，眼眶慢慢地泛起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