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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金牌家教的自我修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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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近亭养好病,又生龙活虎了,脾气依然很大,但又明显收敛了些。
没有因为言浅连油性和非油性马克笔的区别这样小白问题都不懂而火冒三丈。
言浅提议要拍一些她的画作,她没反对,耸了耸肩,翻出她的绘画本。
只在言浅咔嚓咔嚓一通拍时,嘀咕了一句:“构图真丑。”
言浅讲数学题时,也很配合,没有在面对“儿子26岁,爸爸50岁,多少年前爸爸的岁数刚好是儿子的2倍?”这样的题目时,摔书怒喝:“爸爸的岁数什么时候是儿子的2倍,算出来有什么用?!”
甚至在言浅准备走时,好心提醒:“许远山最近心情不好,可不像我这么脾气好,你小心点。”
言浅愕然,边把书本收进包里边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许近亭眼睛盯在漫画书上,头也不回地耸耸肩:“谁知道呢,跟女朋友吵架了吧。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三岁小孩一样喜怒无常。”
言浅没忍住,又若无其事地追问了一句:“你哥有女朋友吗?”
“有呀,总是跟莫离姐出双入对、打打闹闹的,我看见好几次。”说到这,近亭把书盖在桌上,狐疑地看向她,“老师,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就……就随口一问。”
近亭注意力又回到了漫画书上:“老师你真八卦。”
言浅手悬在空中,深吸了一口气,再敲门。
门开了,许远山一言不发,让在一旁,等她进去后,轻轻带上门。
“新学期,有什么目标吗?”言浅很官方地问了一句。
“活着就行。”许远山重重地摔在椅子里,有些不耐烦。
许远山果真兴致不高,言浅瞥了他一眼,略长的头发压在纤长细密的眼睫上,眼皮低着,多了一份疏离感。经过一个暑假,皮肤晒黑了一点,显得颈间的锁骨白得突兀,隆起得突兀,言浅忙收回了视线。
“高考还是很重要的,对你未来的路影响很大,还是要重视。”
“高考什么啊,我爸肯定让我出国的。”说到这里,略微掀起眼皮看了言浅一眼,“补英语不就是为了这个?”
他这一眼像林以文去日本旅游回来,视频里拍的林间小鹿的眼神,直愣、莽撞而幽怨,长长的睫毛一开一合像一尾羽毛轻扫过言浅的心间。
莫离是他女朋友,言浅在心里默念,轻咳一声:“那我们先看英语计划吧。”
言浅从包里翻出一本她自己编写的金牌家教独家复习秘笈,淡绿的活页扣,扉页写着“高中英语复习”,第一页是知识点脉络总结,旁边用小字标注了知识点所在教科书及页码。
像交通信号灯一样,用红黄绿表示难易程度和重要程度,一看就是女孩子的风格,中间穿插着知识点汇总表格、思维导图,像一本精心做成的手账。
许远山震惊地问:“你做的?”
言浅点头:“嗯,论金牌家教的自我修养。”
许远山边翻边不住啧啧感叹。
“不过,如果你要出国,我对雅思或者GRE没有什么经验,你是不是要另外请个老师?”言浅拿他新发的英语书翻着。
许远山“啪”地合上复习秘笈,略沉了表情:“你不用操心这个。”
确实不用她操心,要老师的话,许夫人自然会跟她讲。
课上到一半,许远山明显心情缓和了很多,瞥了一眼言浅松松侧编在一旁的头发,和快要压塌鼻梁的硕大黑镜框,开口问:“言老师,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言浅从例题上抬头,茫然:“什么话?”
许远山用笔帽指指她的眼镜框:“上次,说我考到120分就……”
“啊,”言浅手抚上镜框,像立在一汪深潭旁边,心情不可抑制地有些荡漾,“算数啊。”
许远山点点头,没再说话,继续改错题,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
上完课,言浅把那本复习秘笈留给他:“你留着慢慢看,有不懂问我。”伸手僵直地拍拍他的胳膊,“加油哦。那,下周见了。”
许远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言浅下楼时,客厅里没人,厨房已经在乒乒乓乓忙活晚餐。
张姨一大早就去市场挑了最肥美的鲈鱼,为了保证够新鲜,她没让卖鱼的帮忙杀鱼,养在水桶里带回来。
她虽然天天在许夫人跟前打转,但心里很清楚,这个家,全得听许先生的。
老姐妹刘姨,只因为在晚餐前抱怨了一句:“请少爷下楼吃个饭,比请菩萨还难。”
第二天就被通知卷铺盖回家了,干了六年的老人,一点情面也不留,许夫人虽然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做事拖沓啦,老是请假啦,但她心里明白,是许先生的意思。
许先生对许远山经常责骂,偶尔还会动手,嫌他要成绩成绩不行,学应酬应酬不行,事事不成。但毕竟是唯一的亲生儿子,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只许自己教导,却不许外人闲话一句,连许夫人都得恭维着,刘姨说那话也是糊涂了,失了在别人家帮佣的本分。
许先生很少在家吃饭,即使在家,也很少品评菜品做得如何,但张姨数着他下筷子的次数,明白他喜欢吃自己做的一手清蒸鲈鱼。
周六周日晚上,只要不是实在推脱不了的应酬,许先生都会尽量回家吃饭,因为平常住校的许远山会在家。
许夫人从早上便去了美容院,现在还没回来,一到周末使劲浑身解数打扮,张姨做饭没道理不使出看家本领。
别的阿姨怕杀鱼,张姨可不怕,她从桶里捉住鱼头,手微微叉住鱼腮,鱼扭着鱼尾,劲儿大得很,将鱼扔在案板上,眼疾手快,一菜刀拍下去,鱼晕了八成。正要给第二下,客厅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刚那家教老师言浅已经走了,这会是谁?
张姨探头出去,见许远山背着惯常去学校才背的包,急匆匆从楼上下来,穿过客厅。
“少爷,你这是去哪?”
许远山微拧了眉头,郑婉非要要家里司机和阿姨,叫他少爷,叫近亭小姐,他烦死了这个。
“回学校去。”
“你不吃晚饭吗?许先生要回来!”张姨忙说。
“不吃了。有急事先回学校。”
司机胡叔正从车库里挪车,准备去接许家明,听到声音,探头喊:“少爷,要不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我自己回。”许远山一步不停,跑出了爬满蔷薇的铁门。
“啪嗒”,案板上的鱼没晕透,跳到了地上,鼓突了鱼眼,鱼嘴一张一合,张姨联想到许先生暴怒时,微微凸出的双眼,红酒杯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红酒泼喇喇洒了一地,混着玻璃碎渣子,淅淅沥沥,张姨不自禁打了寒战。
言浅挤上公交车,运气好在最后一排寻到一个空位坐下。
她把头靠在窗玻璃上,随着公交车一上一下地颠簸,难得下了雨,空气中有了一丝凉意。
她疲惫地合上双眼,纷杂的信息不受控制地往她脑海里涌。
莫离是他女朋友?看起来果真很配,男帅女美。
那天早上他看见自己和张骏那一幕了吗?生气了?为什么没有微信联系她?
看见了又如何呢,为什么要生气,完全没有理由……
张骏,哎,张骏……
“下车了。”有人摇她胳膊,她睡得正沉,不开心地“唔”了一声。
“浅浅,下车了,要坐过站了。”
“啊。”言浅猛地坐直,想站起来看报战牌,腿一麻,往座位上摔回去,旁边人扶住她胳膊,“小心。”
“谢谢。”言浅偏头看他,许远山的脸撞进眼里,她一时有点懵,“你……”
“先下车。”车停了,许远山拉了她的手跟随人流下车。
言浅机械地跟在后面,默默抬手拭了拭嘴角,寻思,她刚才有没有流口水?
下了车,言浅抽回手:“你怎么在这车上?”
许远山:“本来就是今天晚上要返校,恰好坐上了同一班车。”
这个回答极其敷衍,她出门时他没说要走,怎么可能“恰好”坐上同一班车?
言浅想着“划清界限”这回事,决定不要多问,退开一步举手挥别:“那我先回了。”
说完扭头就走,把一起吃饭、送她回宿舍这些可能发生的对话都一句堵死。
走出没两步,她就注意到东小门不远处停着一辆桔红色甲壳虫。
两权相害取其轻,相比招惹张骏,她宁愿招惹许远山。
果断回头,走回他背面,刚好挡住自己:“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她感觉他从她的手背上植入了好几个心脏起博器似的,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瞎跳。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过好几个街区,完全迷失了方向。
等他们在灯光昏黄的西餐厅坐定,服务员递上菜单,言浅瞄了菜单上的价格,贵得咋舌,瞎跳的心终于承受不住,差点直接心梗。
用菜单遮住脸,悄声问:“为什么要来这么贵的餐厅?”
“我请客。”许远山叫来服务员,点了菜,顺便帮言浅也点了一样的,拿了她的菜单递给服务员收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言浅做好了答应他任何要求的心理建设,“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吧。”
许远山语带笑意,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着椅背往后,椅子的前腿离地,后腿保持了一个十分微妙的平衡。
“庆祝教师节,这理由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