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后的第九年》逸竖嘉

47、第 47 章

　　午睡了一会儿，程愫简单收拾了一下，打了个车来到信陵东路。

　　这里离敏德高中的老校址不远，掠过熟悉的街道，却再也不是熟悉的风景。

　　程愫看着窗外，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废弃的公园，周围被警戒线封起来了。

　　她一怔愣，两棵高大榕树掩映下，那个掉漆的长椅，承载了许久未被翻阅的记忆。

　　而如今这个公园也面临翻修，程愫有种说不出的怅惘。

　　但随即想起，她年少时的妄想，从某种意义上，变成了真切的现实。

　　出门前程愫问了温彦白去不去同学聚会，他发来一张办公室内景的照片，看样子是在开会。

　　程愫就没有再过问，甚至有点小庆幸。其实她心底也没做好准备，那就是和温彦白一起出现在众多高中同学面前，公开他们的关系，她简直无法设想那种情况。

　　差距过大时，人们的闲言碎语会偏向相对弱势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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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聚会的地址，甫一走进大厅，程愫就感受到众多目光向她投来。

　　王乐佳看见她，率先迎了过来，热情地和她抱了一下。

　　“真的太久没见了！”

　　程愫一边微笑回应着同学们的寒暄，一边扫视过他们的面庞。

　　出乎她意料的，人到得很齐全，甚至还有当年和他们不是一届的校友，乌乌泱泱坐了将近十桌人。

　　十年过去了，大家变化都很大，王乐佳留了及肩卷发，看上去很干练成熟，听说她留在了海城市政单位工作。

　　秦松耘、郑诚、余清茹……程愫闭上眼睛还能回想起他们高中时期青涩的样子，而眼前的男男女女，都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大人模样。

　　程愫被女同学们推着落座，过来一个男人，有些惊喜道：“程老师，你来了。”

　　他稍微有点发福，和高中瘦瘦的样子截然不同，程愫定睛看了，才笑道：“原来是我们班的宣传委员啊。”

　　许博拿起桌上的果汁跟程愫碰了碰杯：“不愧是程老师，记性太好了。”

　　他们这桌大都是当年高一六班的同学，有几个邻班的，程愫看着脸熟，却想不起来名字了。

　　不少人过来找她寒暄，可能是由于程愫在电视台工作，露脸比较多，所以在敏德校友中知名度不低。

　　有人讨论起程愫主持的栏目，王乐佳笑道：“愫愫你知道吗？自从你开始主持《聆声》，我妈一期不落，到点了就提前守在电视前，因为她知道你是我同学嘛，还拉我一块看。到后来我姐家的小外甥都认识你了，你只要一露脸他就喊漂亮姐姐，还说等他长大了要娶你当老婆！”

　　她描述得绘声绘色，周围不少人跟着一块笑起来，程愫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顺着这个话题，王乐佳碰碰她的胳膊，挤眉弄眼：“诶说起这个，愫愫有男朋友了吗？有的话带来啊，我们可都太好奇了！”

　　另一个女同学附和道：“对，你看咱现场多半数的人都结婚了，就是一直听不到程愫的动向。也不知道跟程愫相配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得超优秀吧！”

　　许博笑：“你们别在这胡乱猜测了，万一人家程老师还没碰到合适的呢？”

　　有人起哄：“让清茹给介绍，据说她老公圈子大，人脉广。”

　　一群人就在这笑着打趣她，程愫没说话，安静地浅笑。

　　因为她知道，这种问题，被打趣的对象无论回答什么、怎么回答，都不会是完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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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菜品陆续上来了，人们才各就各位，大家选了几个爱说爱笑的站起来致辞、主持场子，一起举杯敬了一轮酒，便开始吃饭。

　　这家餐厅走的中高端新中式路线，菜品精致，然而坐在这里的人们平时山珍海味都吃得差不多了，筷子没动几下，便有人提议玩游戏，活跃活跃气氛。

　　玩过一轮击鼓传花，正欢声笑语，突然几个男生拿起外套站起来出去了。

　　有人注意到情况，低声问怎么回事。

　　程愫便清楚听见那位同学回复道：“又有同学来了。”

　　“……谭阳他们几个下去接。”

　　“谁啊？自己找不到地方吗，还用别人下去接？”

　　“好像是温彦白。”

　　同学使了个“你懂得”的眼色，那问询的人一下子懂了，长长地“哦”了一声。

　　“原来是温公子啊。罕见，真是罕见。这么多年，知道他消息的人少之又少，没想到他还愿意来参加这种场合。”

　　“也不知道当年的大帅哥长残没有。”

　　说着说着他们笑起来。程愫怔然，点开手机。静音的缘故，有他好几条消息她都没听见。

　　程愫低着头，正解锁手机，就听见大门处传来一阵起哄惊叹的声音。

　　男人被簇拥着走进来，相对于前晚，装扮休闲不少，也许是今天更冷的缘故，他穿了件米色羽绒服，偏灰的色调，搭配黑色高领毛衣，看上去斯文而清俊。

　　王乐佳激动地摇着程愫的手臂：“快看啊愫愫，校草来了！怎么还是那么帅啊啊啊啊！”

　　“时间卡得也正好，背景音乐刚放到xx歌，他就出现了！bgm一起，白月光登场！”

　　程愫任由王乐佳摇晃，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人群中心，他目光很快就锁定到她身上。

　　她没忍住，嘴角扬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葱年代，隔着厚重的人群时，才敢这样毫不掩饰地注视他。

　　很快有人给他腾出座位，程愫他们这桌是女生扎堆坐一起，男生坐一起。

　　温彦白也没推辞，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正好是对着程愫所坐的这个方向。

　　他目光过于深邃直接，有人也顺着他的目光往这边看。程愫连忙垂眸，端起酒杯，掩饰什么。

　　心里却悄悄蔓延开隐秘的欢喜，还有说不清的一种情绪，生怕被人发现秘密的那种刺激感。

　　谁都不知道，这朵高岭之花，被她采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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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继续玩着游戏，受关注的人自然变成了中途过来引发轰动的温彦白，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有人笑着劝酒罚酒，他接过来眼也不眨地喝掉。

　　程愫看着，渐渐就有点担忧。

　　她给男人发了条消息，提醒他别勉强。

　　虽然不知道温彦白酒量，但平时一定没什么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灌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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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轮游戏过后，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程愫刚刚被左右几位女同学拉着聊天，一抬头，才发现对面的男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椅背上还搭着他的羽绒服，程愫微微皱眉，不会是难受到去吐了吧？

　　她正要站起身来出门找他，就突然被cue到。

　　大家在聊学生时代的往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秘密，不为人知的心思。

　　有人点到了程愫，她只好暂时坐回去，思索片刻，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点程愫回答的那人明显有点失望，本以为能打探到学生时代女神什么让人惊讶的秘密。

　　讨论继续，程愫看了眼手机，点开那个对话框多出来的小红点，温彦白给她回复了，让她别担心，他去洗手间了。

　　…讨论继续。

　　大家都还有点矜持，气氛一直打不开。

　　许搏突然开口：“诶，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劲爆的，你们绝对都不知道！”

　　大家纷纷好奇追问，许搏笑而不语，卖了半天关子，才道：“是关于程老师的。”

　　男生们起哄，“好小子你深藏不露啊”“喜欢人家喜欢惨了吧”“你怎么会知道？直觉告诉我有猫腻！”

　　许搏比了个“平息”的手势，止住大家热烈的讨论。

　　他清了清嗓子，程愫不说话，实则悄悄绷起神经。

　　许搏：“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九年前高考完散伙饭那次。”故意停顿半天。

　　有人笑骂：“你们瞧瞧，这家伙还装腔作势呢。”

　　许搏：“别急啊，听我说完。”

　　全场暂时安静下来，把注意力都放在讲述人身上。

　　许搏：“那次中途停电了几分钟，用电过度给跳闸了。”还在铺垫。

　　许搏：“但是程老师当时喝醉了嘛，就在休息室休息，我当时暗恋程老师很久了，就在一旁守着她。”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起来，众人以为这就是许搏所说的“秘密”。

　　程愫温和地笑，她对感情没那么敏锐，也许心里清楚，却下意识地回避，许搏不说，她只当他多次主动攀谈、“特殊对待”都只是友谊程度的好感。

　　许搏跟着笑了一会儿，又止住大家：“别别别，主角不是我，我只是见证者。”

　　他有几分自嘲地低下头：“我看到有人亲了程愫。”

　　此话一出，安静几秒，又喧闹起来，比之前更甚，大家纷纷追问是谁亲的。

　　程愫也很讶异，她那时候明明只是个小透明啊。

　　而且完全没印象，没意识。

　　许搏在盘问中笑而不语，被纠缠得抵挡不住了，轻轻嗓子，刚要给点提示让同学们猜。

　　大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温彦白回到座位上，目光扫去对面，便看到女人脸颊微红的样子。

　　她今天也穿了高领毛衣，米白色的，头发被温婉地盘起，显得清艳出尘。

　　大家注意力还在许搏身上，温彦白默了一会儿，再次听到那个问题时，突然开口。

　　“我。”

　　全场安静。

　　温彦白像是怕他们听不懂一样，补充道：“我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