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与熊》一碗肉丝粉

11、第 11 章

　　陈烨一直在露台上待到凌晨一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微信界面始终是和丁一的对话框，但是却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去。

　　他担心自己此时表露情感，会被丁一觉得轻浮又草率。也在思考自己对丁一，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陈烨用了千百种借口劝说自己后退，却未曾想过一个前进的理由。

　　再等等吧，好像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

　　陈烨自我安慰着，但丁一那双忽然失望的眼神总会在自己记忆的空档中闪过。

　　接下来的几天，双方都默契地没有联系对方。

　　丁一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做文件当中。投标文件在周二基本完成了初稿，后续的工作就是查漏补缺，再装订。

　　目前还有一项没有确定的内容，就是投标价格。

　　100分的满分，价格分有10分。每次投标过程中，价格的确定都是一个猜测和博弈的过程。一般来说，所有投标公司中，投标价最低的那家单位，可以获得10分的价格分。例如，公司A投标100万，公司B投标120万，那么公司A得分10分，公司B得分10×（100/120）=8.33分。

　　所有公司都会追求利益最大化，在保证项目能够中标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抬高投标的价格。

　　智融的投标价格，必须通过公司会议讨论通过后，才可以确定。

　　价格讨论会，就定在了周三。

　　由于这项目全程是丁一负责，所以参会人员就只有丁一、严晖和董事长张华。

　　丁一简单地介绍了下项目情况，也给出了自己对于其他几家投标分数的预估。竞争最大的，还是创想。

　　“张总，严总，在方案方面，我们大概可以比创想高出3分，目前公司的资质证书也可以拿到满分，所以我们和创想最关键的竞争，就是价格方面。我预计这个项目最低价格约为60万，依照以往创想投标的价格，他们这次可能会投80－85万。我建议我们的价格区间考虑在95－100万之间。”

　　严晖一边听着丁一汇报，一边拿出计算机敲敲敲。

　　“丁一啊，按照你这么算，我们可以报110万啊。按照你方案高三分的预计，就算是报110万，也完全还有分数的富余。”

　　严晖边说，边打量着对面的张华，见张华没什么反应，就从座位上起身，直接撅着屁股前倾着身子，把计算器摆在张华面前：“张总，您看啊，最低价是60万，假设创想报80万，他们可以得7.5分，我们得5.4分，只比他们少了2分。方案还多3分，所以110万还是可以中标的。”

　　丁一最不喜欢严晖的一点，就是他现在的这个样子。项目一点没参与，汇报的时候就开始指点江山，尤其是张华也在的时候。

　　“严总。”丁一打断了严晖的夸夸其谈，“这些数据也是我估计的，真正投标中会出现各种情况，为了尽可能保证项目可以中标，我还是认为95－100万这个区间是最合适的，有一定的容错率。”

　　严晖哪能不知道这一点，他现在这番话的目的，就是想把这潭水搅混。110万的报价是个很危险的选择，丢标的风险很大。丁一这几年业绩攀升的很快，虽然明面上还是他的下属，但张华对她越来越看中。再加上公司最近的变动，严晖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大。

　　因此只要在张华面前，严晖都尽可能地表现自己，如果这个项目110万中标了，他就可以把功劳抢过来一半。如果没有中标，那责任就是丁一的。反正自己也没花费什么精力，就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

　　“丁一，现在公司的情况我估计你也知道，张总每天在外面都在拉投资，我们还是要努力为公司多增加一些收入啊。”

　　“正是因为公司现在情况特殊，我们这个项目才更要谨慎。这是目前我们唯一的新项目，其余的都是以往的维护，如果这次丢标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有新的项目进来。”丁一丝毫不让着严晖，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价格区间都会有一定的风险，更不要说严晖提到的价格了。

　　没等严晖开口，丁一就直接对着张华说：“张总，这个项目我从头跟到尾，甲方那边也自己去汇报了两遍，对于竞争对手的情况我是全公司最了解的。我测算过成本了，95－100万还是有很可观的利润的，我觉得现如今一切以稳为主，不要背太多的不确定性。”

　　张华一直在听他们两个人的争论，自己也在考虑，他向丁一询问道：“什么时候投标？”

　　“下周一。”

　　张华看了看时间，发现投标的时间刚好是投资人来考察的前一天。如果这个项目中标了，那么这两位投资人注资的概率会大幅提升。思考间，张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丁一，就按照你说的那个价格去投。具体的金额你和严晖讨论后确定就可以。下周二投资人还会再来一次公司，这个项目至关重要，一定要拿下来。”

　　这场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风起云涌的争辩，由丁一获胜落下了帷幕。张华提前离开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丁一和严晖。

　　“严总，我们把价格定一下吧。”

　　丁一还想做个体面人，但是严晖却直接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项目是你自己从头到尾跟的，还是你自己定吧，不然到时候出了问题还要怪我。”严晖阴阳怪气了几句话后，也离开了会议室。

　　外面隐约还传来了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唉，养了个白眼狼啊。”

　　丁一心下不太舒服，刻意地不去理会，自己又思索了很久，算来算去，最后将投标价格定到了98万。

　　反正这个阶段的价格分相差不大，还不如选个吉利的。

　　98，98，咔咔就是发。

　　价格确定之后，就是漫长的核查工作。

　　该放的资格证明有没有放，该填写的表格有没有写，全文格式是否正确，有没有错别字。每一项丁一都仔细地审了一遍。很多时候做项目就像是做一场豪赌一样，可能跟进了一年，两年，在投标的时候因为一些细小的问题而导致丢了项目，那前面做的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丁一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她可以输在方案上，输在能力上，但是不能输在细节上。所以每晚都校对到深夜，就连夜里都是在核对内容。有一天做梦，梦到了投标文件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忘记加盖公章导致废标，直接从梦中惊醒。

　　还好只是一场梦。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就要开标了。

　　每次开标的前一晚，注定都是要通宵的节奏。

　　白天丁一先去公司把标书正本都盖了章，又去打印店复印出两份副本，依次胶装，扫描。

　　抱着一大摞投标文件回到公司的丁一，坐在工位上一页一页地看着。

　　那几百页的纸，不知道翻过了多少次，但还是不放心。这是最后的几个小时，不能出什么纰漏。

　　一直检查到了凌晨三点，丁一才决定封标。

　　拿出准备好的文件袋，把投标文件一份份地装进去，贴上密封条，再盖上公司的公章。

　　每次投标前，丁一都是不回家的。

　　因为封标需要用到公章，如果封标了之后再回家，发现问题后没有公章，就不好修改。为了以防万一，前一晚她都睡在公司。

　　丁一的心脏已经跳的有些快了，身体提醒她要赶紧休息。但是当她趴在桌子上准备睡一会的时候，就会想到一些可能疏漏的问题，就赶紧拿出扫描的PDF再检查一遍。

　　反反复复，一直折腾到五点，才缓缓睡着。

　　陈烨这一周，都没有丁一的消息。既没在云联看到她，也没在露台上看到她。朋友圈也十分安静。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再和她进一步的机会了。两个人除了聊聊工作，平日里也很少交流。一旦在工作中不产生交集，生活中的接触就少得可怜。

　　想主动找丁一聊聊，但却不知道聊些什么。太久没有联络，就连主动开口都需要勇气。

　　有一瞬间，陈烨从心底里陡然升起了一些孤独感。自己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屋子太安静了。

　　所以在丁一与投标文件做最后斗争的那一天，陈烨去了临城的一家猫舍，买了只蓝白。

　　他想养一只宠物了，狗又需要很多精力，所以就选择了养猫。

　　那只猫他一眼就看中了，眼睛圆溜溜的，耳朵尖上立着几根绒毛。最特别的就是，她的嘴巴下面有一撮小胡子，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像是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小猫到了一个新的环境，缩在了一个角落里，小胡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有点害怕。

　　陈烨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一一。不用想，和丁一有关。

　　“一一。”陈烨用手指戳了戳一一的小猫头，猫好似听懂了一样，抬起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奶奶的叫唤了一声。

　　这一人，一猫，一晚上睡的比丁一舒服多了，至少还有柔软的床，而丁一，身下只有邦硬的桌子。

　　七点钟的闹钟准时响起，丁一抬起了沉重的脑袋。

　　满打满算，自己也只睡了两个小时，就又要奔赴下一个战场。

　　去洗手间洗一把脸，再画个妆，换上昨天准备好的正装，抱上自己奋战了两周的战果，就动身去云联了。

　　开标的时间是9：00，这段时间的付出，终究在今天，即将画上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