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天下》云梦诗

152、第一百五十一章 冯家旧情

　　陈姨娘是当年冯悦南下征战的时候无意中遇到的，彼时的冯悦因为常年征战，和大夫人聚少离多，虽说从心理上尊重她的地位，但是到底不如南方女子柔情似水，小鸟依人，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很快就收入囊中。
　　冯悦凯旋之后，陈姨娘也跟着回到了京都城。冯悦心知愧对大夫人，所以一开始还不敢直接带回家。一直到陈姨娘有了身孕，冯悦才颤颤巍巍的回去和大夫人交代了前因后果，对她只说是一个醉酒的意外。
　　大夫人虽心中不悦，但是男人三妻四妾也不为过，更何况冯悦身为柱国大将军，多年也只有她一位夫人，如今带回一个妾室，又是醉酒意外的女子，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见到陈姨娘之后，她就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这个女子已经快要临盆的肚子，怎么看也不像冯悦说的偶然为之。再加上陈姨娘如出水芙蓉一般的清丽容颜，完全就是南方水乡画中走出来的女子。
　　大夫人顿时觉得自己上当受骗，私下派人打听之后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顿时嫉妒冲昏了头脑，当晚就去质问冯悦，二人大吵一架，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冷战。
　　冯悦是个高傲的人，因为是家里安排的亲事，大夫人又大方得体，操持家中事务尽心尽力，自己多年在外打仗毫无后顾之忧，所以对大夫人一直十分敬重，一直觉得大夫人是大家闺秀不会如市井泼妇一般大吵大闹，这次吵闹彻底揭开了隐藏在身体里的凶悍模样，让冯悦对她十分忌惮。
　　一开始只是想要冷落大夫人一段时间，杀杀她的威风，同时也不能让京都城中传出自己惧内的闲话。大夫人却不知道冯悦心中所想，从小骄傲的她不知道低头为何物，一来二去二人便开始了冷战。
　　再加上后来陈姨娘一举得男，冯悦十分欢喜，索性也不住书房了，搬到了陈姨娘的兰苑居住，对她的宠爱更甚。
　　这让大夫人更加无法容忍，整日里看到陈姨娘得意的嘴脸恨不得撕碎她。甚至一度还想要窃取她的管家大权，架空她的权力。
　　好在冯章作为嫡长子越来越有出息，频频得到教书先生的夸赞，冯悦经常亲自教授他课业和功夫，他也常在父亲面前帮着大夫人说话，让冯章明白大夫人的不容易，更加明白簪缨之家是不能宠妾灭妻违背规矩的。
　　渐渐的在冯章的调和之下夫妻二人多了接触，关系慢慢开始缓和。
　　就在这个时候，大夫人的娘家人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主动给冯悦纳妾，分享陈姨娘的恩宠，同时也能显示出她的大度，让冯悦心存感激和愧疚，从而稳固自己的地位。
　　一开始大夫人顾忌再招致一个陈姨娘回来该如何是好，后来眼看着陈姨娘再次怀孕，再不行动恐怕会影响到她儿子的地位，便听从了娘家的建议，让娘家人去选择身家清白的女子入府为妾。
　　冯悦果然如同他们预想的那样，对大夫人刮目相看，以为自己以前误解夫人的善妒，同时又心存感激和愧疚，不仅接纳了那几个妾室，同时还和大夫人重修旧好，大夫人后来还生下了一子一女，坐稳了她的地位。
　　“如今府里的几位少爷小姐都长大了，陈姨娘眼见着无法再撼动您的地位，自然就将主意打到了大少爷身上。”嬷嬷帮着大夫人分析如今的局面。
　　“她做梦！”提到陈姨娘，大夫人每每都咬牙切齿的，无奈每次见面还必须笑脸相迎，这几年她没少在冯悦身边吹枕边风，为自己的儿女讨要好处，她都无可奈何。
　　“夫人不要说气话，”嬷嬷知道虽然那些妾室分走了冯悦的一些宠爱，但是陈姨娘仍旧是府中最受宠的姨娘，这手段就不是大夫人能够学得来的，“这件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迟了恐怕生出其他枝节。”
　　“你是说？”大夫人后背一阵发寒，还是嬷嬷提醒的及时。当初陈姨娘就是怀了孩子以后让她不得不同意进门的，若是这位表小姐也走同样的路子，惊动了冯悦，再加上陈姨娘的推波助澜，事情恐怕就无法收场了。
　　“你有主意？”嬷嬷从小就跟着大夫人，是她娘家专门挑选出来的智囊团成员，忠心耿耿。
　　“夫人不妨从表小姐身上下手。”嬷嬷小声的在大夫人耳边开口。
　　冯氏还未来得及和冯章见面，就无声无息的被大夫人的人带到了一处暗室，睁开眼睛的时候刺目的烛光晃了一下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看到了端坐在主位的大夫人，心里顿感不妙。
　　“大夫人。”她四肢都被捆绑着，动了动身子，面前往后瑟缩了一下，样子十分可怜。
　　“你和她说。”大夫人挥挥手，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当初若不是陈姨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让冯悦点头同意，她怎么会这个狐媚子进府。
　　“表小姐，”嬷嬷半蹲着身子居高看着她，“咱们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进入主题，夫人心善，念在你孤苦无依的份上，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给你置办一套体面的嫁妆，将你远嫁，日后冯府就是你的娘家，确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第二，将你卖给人牙子，后面的事情不用我多说了吧。”
　　冯氏眼泪哗啦一下倾泻而出，心头仍旧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大少爷和姑姑找不到我一定会想办法找我的，他们一定回来救我的。”
　　嬷嬷讥诮的一笑，一脸冷笑的看着冯氏，“看来表小姐的梦还没有醒。”话音刚落，劈头盖脸的一盆冷水从头顶浇灌而下，数九寒天，瞬间让她冷的牙齿都在打颤。全身颤抖的瑟缩成一团。
　　“梦醒了吧！”嬷嬷用脚踢了踢冯氏 ，“不要以为你攀上大少爷就能一步登天，你的身份怎么能和他相配。至于你那位姑姑，她不过是一个妾室，恐怕不会为了你与大夫人决裂吧！”妾室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当家主母手中，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明白了，这也是陈姨娘一直都不敢直接和大夫人正面冲突的原因，“至于你，生死不过大夫人一句话罢了。今日你以为进了这里，你还能安然无事的走出去！”
　　冯章都不敢和大夫人正面起冲突，冯悦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之人来大夫人这里要人。
　　“让她好好想想吧。”大夫人没有再看她一眼，起身离开。
　　嬷嬷蹲下身子，将冯氏的外衣取走，小跑着跟上大夫人一起离开。
　　本就冻得瑟瑟发抖的冯氏被取走外衣之后，更加透心寒，连带着身子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抖动不安。
　　当晚冯章就得知了冯氏失踪的消息，立刻就想到了定然和大夫人脱不了关系。横冲直闯的进了已经安睡下的大夫人院子。
　　大夫人早有准备，看着冲进来的冯章，不紧不慢的承认了一切，苦口婆心的道，“章儿，你不理解母亲，母亲不怪你，但是母亲不能拿你的前途和未来冒险。”
　　“路是孩儿自己选的，日后绝不后悔，还请母亲高抬贵手。”冯章不为所动。
　　大夫人见自己儿子如此执迷不悟，刚软下来的语气再次冷凝，“我是不会同意的，与其在这里和我耗下去不如好好想想如此天气，她不吃不喝吹着冷风在暗室里面能够坚持多久。”
　　“母亲！”冯章真的着急，他知道大夫人的暗室，那里十分阴冷，再加上母亲本就不会怜惜冯氏，绝不会让她好过。“那是一条人命啊！”
　　“所以你要快点做决定！”她从来舍不得如此逼迫自己的儿子，如今也是无奈之举。
　　冯章收紧拳头，内心煎熬的天人交战。想要留下冯氏就是死别，想要她的命就只能忍受生离。
　　“母亲，求您了，以后儿子什么都听你的。”冯章跪在地上，颓然的挫败感，让他十分无力。
　　这件事情只有求大夫人，就算是冯悦也不能左右大夫人的意志。更何况以冯悦对冯章的期许，恐怕也是不会同意他娶毫无背景的冯氏入门。
　　“你自己想清楚吧！”大夫人狠心的转身离开，留下冯章跪在厅堂。
　　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蹲下身子小声的劝说，“大少爷，如今您还年少，没有见过其他美好的女子，被眼前之人所迷惑了，以后你还有更好的前途，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了，就算是将军也不会只守着一个女人的，您何必因为一个外人伤了大夫人的心呢！”
　　“再者说，陈姨娘以前是如何打压夫人，您是亲眼见过的，夫人这么多年是如何护着你长大的，你都忘记了吗？若是真的和表小姐在一起，陈姨娘只怕又会欺负到大夫人的头上，您是要逼死自己的亲娘吗？”这些道理冯章不是没想过，只是少年人的感情往往最为真挚，也最为难舍。
　　冯章被嬷嬷说中心事，红了眼眶，衣袖下面的拳头咯吱作响，他怒吼一声，“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终是忍不住趴在嬷嬷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他心里清楚，母亲说到做到，冯氏就算是丢了性命，大夫人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打发了陈姨娘，她不会因为一个侄女不依不饶。冯悦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孤女和大夫人翻脸，如今能够救冯氏性命的只有自己。
　　嬷嬷心底一松，安抚的拍着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知道冯章已经做好了决定。
　　发泄过后，冯章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起来，躲开嬷嬷想要搀扶的手臂，从腰间拽下一块鸳鸯扣，背对着嬷嬷举向身后，“这下你们满意了吧！”声音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嬷嬷心底哀叹一声，接过鸳鸯扣，捏在手心里，仿佛看到了冯章满地的心碎。
　　大夫人在里间怎么能睡得着，听到门一开一合的声音立刻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眼巴巴的盯着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