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朝君玉

162、以光之名，却见暗影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穿过无垠的沙漠，他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嫩绿的草坪，广袤的森林，结实的土地。

　　是和蛮荒不同的景色。

　　当光还在为了未曾见过的景观而惊叹，殊不知黑暗即将降临。他的脖子背后传来被狠狠击打的感觉，随即他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来到了这里。”

　　光向前走着，停在一个坑洞前。坑洞是四散破碎的模样，露出了地底的世界。白色的墙壁嵌在土里，一直蔓延下去，不知深浅。

　　“这里曾经是被叫做‘千眼’的组织。”

　　光擦着墙壁上的尘土，那些土还是松散的样子，也不像是积攒已久的灰尘。

　　公玉青也俯下身来，看着光指尖的黄土：“这土感觉刚弄上去不久。”

　　“有人来过这里了吗？”光沉吟。

　　会是谁呢？

　　“要下去看看吗？”公玉青指着下面，“你曾经待过的地方？”

　　光有些犹豫。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要直面一切，才能一往无前。趁这次有了空余，我又走了一次来时的路。但是真正踏上这片土地，又会有所犹豫。”他垂眸，再吐出一口气，眼睛又恢复成之前锋利的模样。

　　“……下去看看吧。”他说。

　　公玉青看着少年下定决心的模样，自知可能有什么其他不好的回忆。但是她来此处也是为了找到他，倾听他的故事，再想办法带他回家。

　　她手一招，两根藤蔓绑在附近的树上，另外一端缓缓变长，伸向地底。她将另一根递给光。

　　“谢谢。”他轻声说着。

　　两人抓着藤蔓向下划去，踩着石壁让自己速度加快。

　　落地，四周是长长的石壁，仍然有震碎的痕迹，勉强可以辨认道路。地面全是碎石瓦砾，踩上去嘎吱作响，在空洞中不断回荡。

　　过了两扇拱门似的建筑，两人眼前豁然开朗。

　　公玉青没有想过地面之下也有如此庞大的场所。

　　光却没有进入中间的主屋，而是带着公玉青左转，来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小黑屋。屋中是比通道里还要黑暗的地方，一种阴森的气氛油然而生。

　　“这里被叫做剥离室，我便在这里醒来。”光说道。

　　里面散落着很多东西，有未曾烧却干净的布帛和木屑，还有碎裂一地的玻璃碴子。只剩大理石做的墙体还算完好，不过也是裂纹斑驳。

　　“这里已经被毁了。”他看着这里的一切，“曾经有一场火灾，后来应该是那些人回来毁了证据。”

　　“什么证据？”

　　光轻叹了一声：“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剥离室吗？”

　　回忆。

　　他在剥离室缓缓醒来，感觉眼睛生疼，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算你小子好运。”他一睁眼便看到那个白衣男子。

　　光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哑到快冒烟。

　　“本来是想剥离你的灵态给那些‘产品’做实验，没想到正要下手时，你灵态二次变异。或许是那个灰雾导致的。”白衣能想到可能引发变异的奇怪迹象就是蛮荒的灰雾。

　　剥离灵态？

　　光闻言，看着周围的瓶瓶罐罐，剥离里漂浮着一些混沌的物质，甚至还有眼珠。

　　这些难道都是剥离的灵态吗？他有些反胃。

　　至于他说的，灵态的二次变异？他感觉着疼痛的双眼，也觉得并不美好。

　　“……倒是可以作为新的实验产品。”白衣看着难受的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容易抓到的精神灵态越来越少咯，蛮荒的精神力寨子被毁了，下一个去哪里抓呢？”

　　白衣自己感叹着，光的面色却有些阴沉：“慕寨偶尔的人口失踪案，也是你搞的鬼？”

　　白衣没有回答，只是一笑：“我还算温和吧？”

　　他的笑容恍若天使，光却感觉看见了恶魔。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啊。”他只是叹气，笑容仍未消失。

　　“叩叩——”

　　忽然有个人敲门，但白衣还没说话，也没经由他同意，门口的人就进来了。

　　“你在墨迹什么？”门口的人说道。他一头黑色的短发，穿着白大褂，带着厚厚的眼镜。像是个斯文人士。

　　“呵。021，你倒是着急。”白衣半侧身看着进来的眼镜男。

　　“总比你066拖时间的好。”眼镜男看着白衣，“既然你兴趣来了，我就帮你处理一下产品吧。”

　　被称为021的眼镜男走到光身边，光下意识向后躲去，却只贴上了冰冷的墙壁。

　　021取下眼镜，光看到了他的眼睛，紫色的眼睛犹如漩涡，让人慢慢沉溺。

　　“产品就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所以，还是忘掉吧。”

　　光再次晕了过去。

　　外面的世界，他感觉并没有寨里人说的那么美好。

　　——至少他头痛欲裂到醒来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抬头，已经换了一间房，是白色的圆顶，顶上是一只巨大的眼睛纹饰，看久了就感觉脑子更加晕眩。

　　不过现在眼睛没有那么疼痛了，嗓子也不再干哑。

　　“这里是温室，是你接下来待的地方。”

　　白衣男066出现在他面前：“你现在应该不记得我是谁了……也好。”

　　“我是066，你正好也排在66号，还算有缘。之前确实对你有了研究的兴趣，我便自荐成为了你的监护者。”

　　066看向他的眼神温和，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让年幼的他分不清这是假象还是现实。

　　“以后还请多关照。”066说到。

　　从此，光有了一个新的名字，66号。

　　只是066没有想到，光并没有忘记那些过去。

　　或许是因为灵态变异，然后那个眼镜男的技能正好是对着灵态施展的？他猜测着。

　　但是他不敢表露出这个意外。

　　如果再找一个其他能消除记忆的人，他或许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不能忘，他不敢忘。

　　他还要去寻找姐姐。

　　总有一天，他会出去的。

　　光带着公玉青边走边说，来到了中心的大房子。虽然从外面看来，大房子也不过只是这里小小的一部分。

　　“这里就是温室。‘我们’平时都住在这里。”他说。

　　温室里同样是被毁灭殆尽的器材，甚至连隔板墙都碎裂一地。什么都不见了。

　　他在一个地方停下。

　　公玉青猜测，这或许是他曾经住过的位置吧。

　　但是他不开口，她也不会问。做一个倾听者就好。

　　停留些许时候，光再次挪动脚步，带着公玉青来到了新的房间。这里比剥离室亮堂一些，却也要比温室黯淡。

　　剥离室想来就是这里最黑暗的地方，剥离灵态的痛苦之处，所以会像一个小黑屋。

　　越暗，越黑。

　　而这里比温室黯淡，这间屋子应该也不普通。

　　“这里是注射室。”

　　光说道，再次讲述起故事。

　　每个小孩都有一个黑色的脚环，上面跳动着数字，记录着测试数据范围。他们只有在需要补充营养剂的时候才能被监护者带领出门，每三天，他们会被抽血，也会被注射一些奇怪的东西，066说是检测身体健康。

　　当然光不信这些，虽然他也没有反抗的余力。

　　注射时身体会感到痛苦，痛到极点也就只是昏昏睡去罢了。

　　在这出门的时候，他见到了陌生的小孩，房间之中的小孩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他自认为他都能记得。

　　这几个小孩没有在他们的房间之中，听说……是被隔开了。

　　只是记得，有两个人眼神和他一样，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还有一个和他一样黑色皮肤的小孩。

　　也是从蛮荒来的吗？光很好奇，但是没有机会上前询问。

　　他们都是特殊的存在，和光不一样，得到了特殊的管理。虽然光觉得这只是更加严格的牢笼。

　　还好他只是66，在这个序号很多的“产品”中，只是个普通的存在。

　　当然，好像也有066没有将他灵态二次变异的事情上报的原因。或许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吧，他猜想。

　　既然066没有将他变异的事情上报，他也安心做一个这里普通的产品，用心修炼，渴望着有一天能重回家乡，却又不过多暴露自己的天赋被当做“特殊”。

　　“你很隐忍，不过我喜欢。”066曾经这么悄悄评价他，也配合着他对上级做着“普通”的评价，却又不至于过于平庸变成被放销毁的弃子。

　　“你如果去了单间，你的监护人就不会是我了。我还是觉得66你跟着我比较好。”066笑着。

　　真是奇怪的占有欲。光想着，下意识摸上脖子，上面已经空无一物。

　　项链被066取走了，或许是防止被威胁的意外再次发生。

　　现在脖子上只有一道刻上“66”数字的烙印。

　　他的手在烙印处一挠，直到痛楚才想起来自己在做什么。

　　他记得上次挠破了，还被066训了一顿。

　　这是他们作为“产品”的象征，是不能除掉的。

　　光轻轻拔下衣领，黑色的衣服下面有一块疤痕，然后被项链挡住了。

　　“我出来之后，还是把它除掉了。正好项链的位置能将它挡住。”

　　“那这项链，你是怎么拿回来的呢？”

　　“那是后来……”

　　在疼痛与修炼中，时间流逝的不快也不慢。

　　从以往的还知道数着日子度过，变成之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从疼痛转为麻木。

　　偶尔也会想起姐姐晓，想起以前的时光。如果没有灰雾，他们是否还过着美好的日子？就算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什么不好。

　　如果外面的世界都像这个小屋一样——

　　他没有再深想下去。

　　此时，异变突生。

　　或许是上天的惩罚，发现了这片土地的罪恶，一场火灾突起，迅速席卷至整片地下世界。好多小孩都趁机跑走，似乎还有人在指挥着大家离开。

　　但他还不能走。

　　看着一片混乱的地下世界，他的手再次抓上脖颈，向一个方向走去。

　　血迹涂抹，66号的烙印正在被一点点撕去。

　　光要去拿回属于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