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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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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靖姮闲坐在榻上看新出的话本,手中不停地拿着盘中的盐津梅子喂到嘴里,悠闲自在。
直到绯云忙不迭奔到身侧,傅靖姮掀了掀眼皮打趣道:“你这样子活像是见了鬼一般。”
“姑娘快起身吧,圣上身边的周公公亲自来传口谕了。”
傅靖姮满是笑意的脸上一瞬间僵硬住了,一字一句问道:“谁、来、了?”
“圣上身边的大太监周公公啊,姑娘。”
“他来干什么?”
绯云急得额角冒汗,手忙脚乱地把傅靖姮拽起来穿衣,小嘴叭叭不停:“轻雨已经去请伯爷了,正在前厅陪着,姑娘快些收拾了过去接旨吧。”
傅靖姮面色颓丧,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绯云将她收拾妥帖后,嘱咐道:“姑娘无论心中多么不愿,面上莫要漏了声色,定要好生接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生杀予夺都是天子说了算。”
傅靖姮明白绯云的意思,她来这封建王朝已然十余年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无所顾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了,如何夹缝求生早已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素养,抬手捏了捏脸,
装出一片不留破绽的从容笑意,稳步走向前厅。
周忠庆见傅靖姮已来,便停下同伯爷的寒暄,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番傅靖姮,眉目精致,姿容昳丽,实乃不可多得的美人。
傅靖姮让他看的头皮发麻,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儿,面上依旧是浅笑嫣然:“傅靖姮见过周公公,不知公公远道而来,有何吩咐?”
周忠庆观她行止有度礼数周全,也添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吩咐不敢当,传圣上口谕。”
傅靖姮一众人等忙跪下,周忠庆道:“傅大姑娘至诚至孝品貌不凡,特传旨进宫一见。”
傅靖姮心里咯噔一下,接旨后缓慢起身,眼神瞥向绯云,绯云会意取了一袋子金瓜子双手奉于周忠庆。
傅靖姮眉目低垂有些女儿家的羞涩和矜持,伯爷见状低声道:“公公可知圣上传小女进宫所为何事啊?”
“恭喜伯爷,恐怕不日便要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好姑爷了。”周忠庆意有所指道。
傅靖姮的猜测越发逼近现实,哪怕心里已山崩海啸,面上仍柔和温婉:“既然面圣,臣女此身衣裳着实粗陋,不若公公稍等片刻,容我去换身衣裳,公公也尝尝咱们伯爵府的茶,虽比不得大内,却可消乏解困。”
周忠庆自然不会拒绝,含笑提点道:“姑娘可快些拾掇,不好让圣上和贵客久等啊。”
傅靖姮点头应了声是,便携着绯云轻雨回了阁中,瘫坐在榻上,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良久深深叹息了一声。
待梳洗妥帖,便独自一人随周忠庆入宫。
宫中歌舞正兴,周忠庆领着傅靖姮上殿,一时间众人目光皆汇聚于此。
皇帝挥手,歌舞暂停,傅靖姮低眉敛目合手叩拜,朗声道:“臣女傅靖姮参见皇上。”
“抬起头来。”
傅靖姮闻言抬头,皇帝静静打量了一番,夸赞道:“陶渊明曾作赋‘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朕还道他夸大其词,不想世间竟真有这般佳人。”
傅靖姮闻言恭敬道:“圣上夸赞,臣女愧不敢当。”
“起身吧,莫跪着了。”
“臣女多谢皇上。”
潘贵妃语笑嫣然:“拓跋王子既倾慕傅大姑娘,怎的皇上将人都给你请来了,又不言语了呢?该好好当着诸位公卿的面求娶傅姑娘,方才显得郑重其事啊。”
不待拓跋骥说话,傅靖姮猛得跪下,挺直脊背面容冷肃道:“皇上容禀,臣女生母早亡,临终将一众弟妹托付与我,如今幼弟幼妹还需臣女照拂,万不敢以自身为念枉顾亡母遗命。况且臣女年逾二十,实非拓跋王子良配,若因我无才无德而令两国姻亲之盟损毁,臣女万死莫赎。”
见她这般刚直,皇帝一时间无言,潘贵妃见状说道:“本宫听闻傅家除却傅大姑娘,还有两位姐姐,看顾幼弟幼妹之事,自可托付她们,傅大姑娘不忘亡母遗命,实乃至孝之人,只是为人者不仅要孝更要忠,姑娘为母尽孝多年,为何不肯为国尽忠一次,莫不是在你心中,圣上不值得你舍身尽忠么?”
潘贵妃言语间极不留余地,傅靖姮辩无可辩,可若要她这般和亲,倒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宣妃一向与潘贵妃不睦,见不得她那副咄咄逼人的张狂样子,又因着傅靖姮是她母家侄媳妇儿的亲姐姐,她也不吝相帮,出声道:“贵妃娘娘何以如此吓唬傅大姑娘呢,宣平伯爵府历来是忠于大豫的功臣良将,打老伯爷那会便有三个兄弟为我大豫马革裹尸,想来傅大姑娘家传渊源,必是忠于大豫忠于圣上的贞烈女子。纵然拓跋王子倾慕于她,可强扭的瓜不甜,若傅大姑娘不愿而强行让二人结亲,恐怕有违圣上结友谊之邦的初衷吧。”
二位爱妃的话,皇帝听在耳中竟有些动摇,拓跋骥审时度势,连忙单膝下跪单手抚肩掷地有声道:“皇帝陛下,小王对傅姑娘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若得她为妻,必当以她的弟妹为我的亲弟妹,绝不让她有任何后顾之忧。”
傅靖姮睫毛微颤,面色苍白无助,皇帝迟迟不语于她犹如凌迟一般。
卢阁老见卢铮岿然不动,借着广袖的遮掩,伸出手去使劲掐了一把他的臀,卢铮虎躯一振。
傅靖姮在他面前一直是伶牙俐齿的,犹如藏着利齿的虎崽子,如今见她无助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中也不好受。
恰逢亲爹掐他,便知时机已到,起身踱步至殿中,众目睽睽之下握住傅靖姮的手道:“圣上曾言微臣可凭借甘州平匪之功求一个恩典,微臣别无所求,只求能聘傅大姑娘为正妻,若得所愿,此生绝不纳二色。”
此话一出,殿内又是一片沸腾,谁能想到名不见经传的傅大姑娘竟让两位儿郎在皇宫大殿之上公然争夺,恐怕今日一过,傅大姑娘红颜祸水的名头要在汴京城内不胫而走了。
傅靖姮僵硬的扭头看向身侧的卢铮,这个走向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卢铮粲然一笑,用此生最温柔的语气对傅靖姮道:“阿姮,你何苦为我隐瞒?今日之事全是我不好,你我之间的事也不该再藏着掖着了。”
未等傅靖姮反应,便拱手对着皇帝说道:“圣上,微臣不敢有瞒,从甘州回汴京途中,路过庆州,看见被拓跋王子纠缠的傅大姑娘,便出手相救,自那以后,便魂不守舍,又因着微臣的幼妹同傅大姑娘交好,便假借她的名义,约傅大姑娘于秋水楼相见以诉情思,不料她兰心蕙质,惦念着微臣的救命之恩,不嫌弃微臣是一介粗鄙武夫,我二人当即指天誓日共结白首之约,只待澍哥儿束发之年便行婚仪,未料到竟生出这许多是非,望圣上成全我们。”
说罢,按着傅靖姮的头,一同向皇帝叩首。
皇帝本来无从决断,见卢铮话语决绝又同傅靖姮情投意合,当下有了主意。
皇后与皇帝夫妻多年,一个眼神便知其心意,顺势说道:“卢小将军与傅大姑娘当真是郎才女貌情意相投,难为你二人一个尽忠一个尽孝,圣上不如趁着今日给这对儿可怜的小鸳鸯赐个婚。”
说罢,又扭头对拓跋骥道:“拓跋王子莫恼,我大豫女子德才兼备,样貌出众更甚于傅大姑娘者众多,本宫会亲自督办此事,为王子觅得一个举世无双的王妃。”
皇帝笑道:“皇后所言甚是,不知拓跋王子意下如何?”
眼见无法给卢铮添堵,反倒成全了他,拓跋骥苦笑道:“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小王自不是那起子棒打鸳鸯的恶人,但凭皇帝陛下做主。”
皇帝开怀一笑道:“周忠庆着礼部择个良辰吉日为他二人拟旨赐婚,婚嫁一应事宜便由宣妃协同卢夫人处置吧。”
见此尘埃落定,卢铮方觉手心里已有湿意。
傅靖姮也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发觉腿已经软了...
卢铮一直注意着她,便顺势搀扶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权宜之计,切莫见怪。”
傅靖姮抬眸看他,平整宽阔的额间已有细密的汗珠,为了不让她落得和亲的下场,顶着欺君之罪想来也是不容易的,心里有些软了。
卢铮扶着她坐到卢夫人的身侧,傅靖姮悄悄的把手绢递给了他,柔声道:“谢谢你帮我,你额间有些汗,擦擦吧。”
卢铮笑起来双眼如夜空中璀璨的星,低声道:“阿姮,做戏要做全套啊。”
傅靖姮抬头看四周有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二人身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抬手为他拭汗。
二人四目相对间有些东西渐渐不同以往,只是身在局中者浑然不知罢了。
卢夫人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谁能想到这样好的姮姐儿竟能做她家这个臭小子的媳妇儿,往后由着姮姐儿管他,再不必她费心了。
面对众多夫人的道喜声,卢夫人更加喜不自胜,见这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轻咳了声:“铮哥儿,收敛点,这是在宫里呢,陛下娘娘都在看着,别失了分寸。”
卢铮闻言脖颈处泛起了丝丝红意,做戏太深入了,竟有些沉迷,便起身坐回了卢阁老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