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谋生的日子》好大一片云

11、第十一章

　　“别拉他，让他去，那么大一个汴京城，我看他能找到人不能。”杨父说完也不看杨二一眼，继续嗒吧嗒的吸了两口。

　　杨二心里的火降了下来，面上讪讪的，又回去站着了。

　　沈默看着杨二舅平常老实稳重的，没想到还怪有血性。

　　“糊涂啊你，当时缺钱，就应该回家来拿的，你这是跳进他的圈套了。”杨父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用烟枪指了指沈母。

　　“你现在说这个有啥用，总不能看着默娘卖身给人家吧。”杨母对这种事后诸葛亮的话有点子不耐烦。

　　沈母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沈默倒是知道为什么沈母没有回家借钱，而是接受了梁意昂的帮助。

　　当初沈家和杨家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两家以前在一个村，沈父沈母也算是娃娃亲，后来一起逃难到了汴梁，逃难路上，沈知善的父母因病去世。

　　就只剩一个沈知善和一个老祖父，杨父不是那嫌贫爱富的人，但是沈知善父母双亡，他就觉得有点不详，还曾想过和沈家退亲。

　　沈家老祖父没有同意，杨母也狠狠骂了他一番，这事才作罢，沈家老祖父是个手艺人，木匠出身，靠着给大户人家做活，带着沈知善硬生生的从城外搬到了城内。

　　后来沈家老祖父去世之前，沈父沈母成了亲，沈父不知道如何知道了杨家之前想要退亲的事，他虽然没有迁怒妻子，但是对岳父一直淡淡的，虽然平常过节也一直送东西来，本人却很少踏足杨家。

　　沈父是爱面子的人，当时梁意昂跟他交好，出手又阔绰，所以他宁愿跟梁意昂借钱，也不会让沈母到娘家来拿钱。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当初谁看得出来梁意昂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呢。

　　杨父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屋里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

　　他在桌子上磕了磕烟灰，把烟枪放到桌子上，背着手出去，进了东屋。

　　家里的钱都在杨父手里管着，杨大杨二面面相觑，不知道爹这是啥意思，只有沈默观察到杨母好像松了口气。

　　杨二嫂在后面拉丈夫的衣服。

　　“你拉我干啥，”杨二舅小声问道。

　　“你说，爹不会真的能拿出来五十两银子吧。”杨二嫂脸上充满了怀疑。

　　“我哪知道，我连爹把钱放在哪里都不清楚。”杨二舅对着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屋子里安静下来，几个孩子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只听到隔壁屋里杨父的咳嗽声和翻找东西的声音。

　　突然翻找东西的声音停了下来，隔壁屋的门嘎吱一声关上了，杨父抱着个坛子从外面进来。

　　坛子不大，看起来像是个小酒坛，杨父一只手捧在胸前，顺手把门给关上。

　　杨大舅他们几个看起来有点激动，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家里有多少钱，互相之间都递了个眼神。

　　杨父坐到桌前，把坛口上系的麻绳解开，拿掉上面蒙的布，把坛子里的东西往外倒。

　　咕噜噜的滚出来两个元宝，几粒灰扑扑的碎银子还有几十个铜子。

　　“这就是家里的积蓄，平常你们交给我的钱我都换成了银子，只留下一贯铜钱平常使。”杨父说着又晃了晃坛子看还有没有遗漏。

　　这还是沈默第一次见到银元宝，平常都是使用铜子，最多也就是卖吃食的时候见过碎银子，银元宝可真没见过。

　　“这里是三十两，我留下一贯钱应急用。”杨父说着叹了口气。

　　但是这也不够五十两啊，沈母表情有点着急。

　　杨父这时候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物件，外面用布裹了好几层，一层层打开，露出一块玉环来。

　　玉环在昏暗的屋里，晶莹剔透，颜色温润，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家里人从来没见过这个物件，都惊讶的往前探了探。

　　“这个玉环是当年我在南方跑货时得的，当时在船上有人落水，我水性好，什么也没想的就跳下去救人，

　　没想到救的是个富家子弟，他家里人给我银钱我没要，就给了我这个玉环表示感谢，我本来是准备拿来当传家宝的，拿去当了吧，值个二十两是没问题的。”杨父虽然眼神不舍，但还是把玉环递给沈母。

　　杨二嫂一股肉疼的表情，看了看杨父杨母，到底也没说出来啥。

　　杨二嫂只能心里嘀咕，这玉环和钱都借出去，家里几个小的怎么办，又转念一想，素馨的地契都在这了，也不怕她还不上，况且家里的钱自己哪做的了主，算了算了，反正也到不了自己手里，何必惹人厌呢。

　　沈默看到杨家竟然真的拿出来了五十两，心里也觉得诧异，没想到外祖父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怎么厉害啊。

　　看着杨家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沈默喉头有点哽咽。

　　“姥爷，你放心，这笔钱我们肯定会还的，玉环也定会完璧归赵。”沈默信誓旦旦的承诺。

　　这时候杨父才把目光转移到沈默身上，自己这个外孙女了不得啊，有人为了她的手艺都给沈家下套了。

　　“听你大舅说你已经在夜市摆摊了？”杨父对沈默的生意还是挺好奇的。

　　“是，我们的摊刚开起来没几天。”沈默乖巧回答。

　　“爹，你不知道，默娘的生意好得很，黄金糕和双皮奶在整个夜市上都很有名。”沈母一脸骄傲的夸赞沈默。

　　杨父也吃过沈默做的东西，知道这话定不是假的。

　　他把烟丝塞到烟筒里点着，吧嗒吧嗒吸了几口。

　　“你那里需要人帮忙吗，你表哥年纪不小了，能出去跑跑了。”

　　沈默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缺人吗，当然缺，只靠她和沈母，每天做的吃食数量还是很有限的，摊位上也需要有人帮忙，自家亲戚自己用着也放心。

　　“缺人，如果表哥能来当然好，工钱绝不会少。”

　　杨大嫂和杨二嫂都期盼的看着杨父，她俩的孩子年纪都适合。

　　杨父也不看两个儿媳期盼的眼神，想了想家里孩子的年纪“那就让杨亮和杨辉跟着你进城吧。”最后下了论断。

　　杨亮就是大舅母家的老大，今年十三，杨辉是二舅母家的老大，两个人差了两岁。

　　杨大嫂和杨二嫂都喜不自胜，她们两个也见过杨大舅从沈默那里拿来的分成，才几天啊就有一贯钱，这还是小头，真正的大头还在沈默手里呢，那一天得赚多少钱啊，简直不敢想。

　　况且孩子在家也就是跟他们爹爹一样，干的是土里刨食儿的活，闲了打打零工，能有什么大出息，还是进城好。

　　素馨又是他们俩的亲姑姑，肯定亏待不了他们，送到别处还得天天提心吊胆的惦记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沈母把钱放好，外面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今天是走不了了，他们母女三个就准备在杨家住一夜，明天让两个舅舅送她们回去，毕竟身上带着那么多银子，家里人也不敢让她们自己回去。

　　杨大嫂心里高兴，家里的钱虽然都借出去了，但是那钱反正也是在杨父手里攥着，到不了自己手里，还不如往近处想，大儿子起码有个去处了。

　　要不把亮子捞的鱼炖了吧，杨大嫂询问爹娘的意见，那鱼捞上来两天了，一直在盆里养着，没舍得吃，刚好沈默母女来了。

　　杨母点点头表示同意。

　　“好嘞，我现在就去收拾。”杨大嫂转身出去张罗晚饭，杨二嫂也跟着去搭把手。

　　沈母跟着姥娘去了东屋，娘俩好久没见了，沈默见状识趣的去了厨房。

　　沈喻跟着几位表兄从外面疯跑回来，衣服上沾的都是草屑，头上还戴着个用野花编的花环，手里还抱着一个。

　　边跑边喊“姐姐，看我给你带的花环。”

　　毛茸茸的狗尾巴草编成的草圈上胡乱的插着颜色各异的野花，生机勃勃的。

　　沈默高兴的从沈喻手里接过来，戴在了头上。

　　杨大舅把鱼杀好洗干净，交给大舅母。

　　“舅母，这鱼让我来做成吗。”沈默在厨房里毛遂自荐。

　　杨大嫂有点犹豫，万一给做坏了，今天家里可没得吃了。

　　但是杨大舅强烈同意让沈默来做，之前沈默做的炒饭，他现在还念念不忘呢。

　　最后大舅母还是同意了沈默的要求，她也想尝尝让杨大天天念叨的手艺。

　　大舅母炖鱼就是清炖，把鱼放到锅里，放点酱油，盐巴，不难吃，但是绝对称不上美味，沈默今天要好好收拾收拾这条鱼，给自己解解馋。

　　先把收拾好的鱼均匀的切上花刀，用葱姜先腌一会去去土腥味，沈默喊着杨大舅帮忙烧火。

　　家里有猪油，沈默蒯了一勺子放到锅里化开，又在锅里撒了点盐巴，防止粘锅，把腌好的鱼放到锅里，一面煎到金黄后，翻过来煎另一面，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趴在厨房门口，闻着香气肚子饿得咕咕叫。

　　等鱼煎好，往里面倒入葱姜和茱萸，沈默又把杨家的大酱盛了小半碗倒进去，刚好家里买的有豆腐，沈默也切吧切吧放进去，然后就炖吧。

　　两柱香后，锅里的汤汁已经成了酱红色，鱼和豆腐都在咕嘟咕嘟的汤汁里翻腾，整个院子里都是炖鱼的香味。

　　杨家人在屋里都坐不住，又不好意思跟孩子一样到厨房里看，就在院子里瞎溜达，等到吃饭时，每个人手里端着碗，里面装着几块鱼和豆腐，还有大半碗汤，就着炊饼，一边吃一边吸溜着汤汁，还有直接把饼泡进去的，一家人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锅鱼，沈默也心满意足的吃了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