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不能好好当狐妖了》金作鼎

1、不瞒你说我有九尾，不过是少长了八条

　　涂山不知很想找回自己至今还不见踪影的那八条狐尾是没错，可她对天发毒誓，她绝对没有那个史诗级的脑洞能想到，她二哥的五世孙的大表弟的小舅子的三儿子修奇，所说的“最后的希望”居然是这个！
　　眼下，她身在的这处洞府不要钱似的到处挂满了朱红的帐幔，满铺了一地的红毯上撒了一大捧叫不出名目的各种花瓣，反正香就是了。洞府中央摆着一张摞着织锦绣缎的大床，两边一对手臂粗的龙凤花烛没心没肺地烧得正热闹，恰将床后云母插屏上所贴的一个斗大的红字照得格外触目惊心——“囍”！
　　不是，这都忍了。了不得的是，当涂山不知拈着预感不详的小碎步走近那张大床时，赫然发现，那上面真真躺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清隽模样，双目紧闭，端端地平躺着一动不动，死活不明。
　　尽管涂山不知也不晓得接下来的步骤是应该要将他吃了还是办了，如果是吃的话就不就糖酸梅子，但是此刻她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她从刚踏入这个洞府时开始，就已经能感受到的那股让人喘不动气的、生狐勿近的霸道气息，就是从这个人类身上发出来的！
　　大哥说过，三界之内，能够让青丘王族也感受到这股威慑力的，有且只有那么屈爪可数的几个人类。
　　涂山不知的脊背冷飕飕的，活像小时候尿湿了床没人给洗。
　　她此时此刻还记得，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是如何在那看似寻常不过的一天中悄然揭开序幕的……
　　彼时，日常帮她找尾巴的修奇，陪她盘腿坐在招摇山脚那家怪蛇夫妇开的酒肆里，周围盛开的蔓青香气正浓。他仰头闷了一口尸花酿，然后从不羁地敞开到肚脐眼的衣襟里掏出一本发黄的账册开始念叨。
　　“在尾巴上抹夜光芝的汁液，在正月十五对着月亮跳奔牛舞——试过了；泡在红泉水中三天三夜，然后把上岸后碰到的第一株地日草连根咽下——试过了；青冰凌十二个、天名精十二株、金灯草十二顶……用应龙水十二碗以建邪萤火熬成半碗，倒掉——试过了……”
　　伴随着修奇的念叨，涂山不知脑海里浮现的是自己傻子一般跳了一宿被誉为“三界第一难看”的奔牛舞的情形，以及自己被红泉水泡得浑身的赤炎毛红到发紫以至于三个哥哥都认不得自己的情形，以及千辛万苦战胜各种守护兽采摘来一堆奇葩然后守着那豆大的萤火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熬成一碗臭不可闻的黑水——倒掉听了个响的情形……
　　她两眼发直，脑瓜子嗡嗡地疼。
　　“……用千年飞天麟蛛子时吐的丝做结，佩戴以上古荧惑玄玉雕琢而成的移形穿魂镜——试过了……”修奇每说完一句话，就用右手食指在那本发黄的账册最后几页的条目上划上一道红杠。
　　最后，他沮丧地叹了口气，用力挠了一阵自己黛紫色的头发，几乎半个身子趴在油乎乎的白柽木桌面上道：“哎呀，我的小姑奶奶，这么厚厚一本古书记载、坊间流传、尊者们教授的方法，咱们都一一试过了，就连夜光芝的价格都涨了好几轮了，您说您这九尾怎么就是不长呢？”
　　此时坐在修奇对面机械地往嘴里填鸡舌烤饼的涂山不知，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双丫髻、披肩长发在身后又束成两股，绣着几朵凌霄花的雪白短衣配着桃红的襦裙，一副娇俏可爱的人类模样，但只要他稍稍念动妖力，便能看到这个与他年岁和功力都相仿的狐族的妖相，乃是一只血统尊贵纯正的赤炎九尾狐……呃，当然，现在尾巴只有一尾，蔫不拉几、毫无光泽地耷拉着，全然没有别的王族那种恨不能敲锣打鼓的气焰。
　　“别挠了，再挠你就是一条秃毛紫狐了。”比起自己那几乎已成定局的九尾，涂山不知开始更忧心修奇那一头日渐稀疏的乱发。
　　修奇有备无患地从怀里掏出另一本薄一点、成色新一点的账册，封面上有他亲笔所题的“生毛宝典”几个大字，“在我开始给每根毛起名之前，会用起来的。”
　　涂山不知心悦诚服地对修奇比了个大拇指。
　　在修奇把《生毛宝典》放回怀中之际，她伸手从他面前拿过那本写满偏方也写满两人辛酸的发黄账册，翻看着满目歪七扭八的文字，和上面赫赫在目的红杠，忽然眼前一亮，“哎？这不是还有一条没试过吗？”
　　修奇双眼一圆，张开大掌吧唧盖在账册上，顺手扒拉回自己怀里，“不行，不行，那个不行……”
　　涂山不知斜了他一眼，“啧，你说得跟之前咱们试过的那几千种方法里，有哪种是行的似的。”
　　“不、不、不，行不行不知道，这个是真不行。”语无伦次的修奇将怀中的账册捂得更严实了，“我要是敢带着您用这个方法，不用等狐王、狐后出关，就我曾祖父就能生扒了我的皮。”
　　涂山不知托着腮，腮边粉扑扑的嫩肉被挤成鼓包。经过现实惨无人道的捶打，她如今自怨自艾起来也多少有点例行公事，“都说大哥天资过狐，七岁便得九尾；三哥算是慢的，也在年满十五岁时凑齐了九尾……现在连三哥的五世孙都长出九尾了，我的狐尾怎么还是孤零零的一根？就算是十八岁才长出九尾已经很丢人了，更何况到现在都还没有长出来的迹象。再这样下去，我就是整个青丘王族的笑话了。”
　　“不用担心，您已经是了……啊呸，我、我的意思是您没有九尾，谁走过路过，哪怕能看出您的狐相，不就只以为您是只普通的赤狐吗，没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您的。呵呵，没、没什么的。再说，这里是招摇山，这边的山民们也不认识您，也没有咱们青丘那边那么八卦……”
　　修奇话音未落，迎面走来一个陌生的妖族青年，熟络地冲涂山不知打着招呼，“不知小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听说您的九尾长出来啦……呃，还没有？奇怪，难道夜光芝不好使吗？”
　　又一个白胡子老头闻着风颤巍巍地拄拐凑上来，“夜光芝管什么用？您是还没试过地日草吧？那保管起效啊！我们隔壁村有位孔雀公子，也是吃了地日草才长出一尾巴油光水滑的雪翎啊！”
　　“您说什么孔雀呢，没看见隔着种族呢吗？”一个大嫂嗑着石莲子，啐了口青皮， “什么方法都好，最重要是得心诚。话说，试过黑潭蟾蜍粘液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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