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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初识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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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映说将瑜难伺候可不是说着玩的。从小到大就知道板着个脸,再不然就是说一些奇怪的话讽刺他,还单讽刺他一人,这让十岁不到的小纪映着实生气。
还没下学,纪映一个纸团砸向竹彻,龇牙咧嘴的做表情示意他打开看看。
张夫子板着脸坐在竹案前,左手一本《千字文》,右手一杯清茗,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才堪堪压住跳个不停的眉头。
竹彻正坐如松,被纪映的纸团砸了额头也没动,趁张夫子喝茶的空,手飞快捡了起来,打开一看,只有一个字:跑。
扭头看见纪映冲他无声一笑。
竹彻很是无奈,昨天就说了好几遍了,耳朵都磨出茧子了。看向纪映,点了个头。座位前的秦贺也扭过头来,郑重无比的点了下头。
闲晕钟敲响,三个小孩丢下书就跑出座位,腿如捣蒜。
此行三人各怀鬼胎,恰好凑在一起。竹彻要去看西市的佛像,顺带帮纪映。秦贺则是去看看纪映昨天说的那个手拿木剑的小孩,然后去骑马。最终让他们达成一致的是,去纪映家吃饭!
然后,他们撞在了张夫子的腿上。张夫子身宽体矮胖,三个小孩一下子没刹住被弹来,捂着被撞到的鼻子,蹲在地上。
张夫子低头看着他们,道:“三位小友这是要去哪啊?”纪映站起身,把秦贺也拉起来,恭恭敬敬向夫子行礼。
纪映道:“夫子,我们今日是有急事,您宽限我们一日吧,明日一定交上。”
张夫子捻了捻胡子道:“正好,我也有急事,不如你们先说说。”
三人飞速对视一眼,大声开口:“看佛!”、“骑马!”、"救人!“
异口异声,话音一落,三人恨不得把头撞进张夫子腿里。
有的老师认为小孩子是天真可爱,但也有认为是谎话连篇,很不幸,张夫子是后者,而且是相对的后者,比如,那个冲纪映三人挑衅的那个小孩,那就是绝对的偏袒信任。
张夫子认为他的理由太过荒唐,纪映惨遭留堂,而竹彻和秦贺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浪费他的那份饭的。
六月的天,好像风都静止了,无休止的热浪裹挟。无人看管,纪寒宵原想装模作样一刻再趁机溜走,可抄着抄着,书上的字就蹦到天上了,手里的毛笔也摁到桌上了,竹帘外的蝉叫也愈发模糊了。
半梦半醒间,纪映还在惦记着张夫子会不会杀回来再给他布置几篇抄书,困意战胜了理智,纪映下巴轻轻磕在书案,就睡一小会。
梦中,昨日的场景重现。小小的纪映顺着院角落的玉兰树吭哧吭哧的爬啊爬,快到墙头,双脚一蹬就骑了上去。
今日赌花盛会,谁还在家呆着啊
“哈哈,谁也别想关住我。”小纪映摇着拳头,说罢便要跳下去。
可是,这墙怎么这么高啊啊啊啊,地下铺的石子路,上次和秦贺绊倒了磕一下都要疼好久,纪寒宵不敢跳下去了,心想着酝酿酝酿,一条腿伸过墙,身体一转,靠在粗壮的树干上,这个时节天气炎热,所幸还有树叶挡着,也有丝丝阴凉。
忽的一阵叫嚷传了上来,纪映伸头一瞧,又是张渠带了他一帮跟屁虫来玩了,咋咋呼呼的又是打弹弓,又是踢球,把鸟都惊走了。
要是让这帮告状精知道我在这,又要去夫子那去告我了,到时候又要看张渠那副狂妄嘴脸,当真是麻烦。于是转身想顺着树干再滑下去。
在墙上转过头去的那一刻,一素白身影映入眼帘。
抬头看去,是个和纪映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肤如玉白,五官周正,眼睛挺大,透露着和年龄不相适宜的冷淡,身后还背着什么东西,用布裹起来,让人好奇。
“好漂亮的小孩。”这是纪映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这小孩有麻烦了。张渠那一伙人当然也看见了,可那小孩全然当作熟视无睹,眼睛都不偏一下的往前走。可张渠平日里仗着他的夫子爹,人前安静如鸡。人后大呼小叫,趾高气昂,最容不得别人对他视而不见。
果然,张渠一行人横在石子路路中央,拦住了面前的小孩。
“哪儿来的,没见过你啊,背上背着个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给我玩玩。”张渠伸手就去夺小孩背后的东西,小孩依旧一副冷淡脸色,后退了几步:“我的,不给。”
张渠见这小子不识好歹,一下子就急了,仗着自己身高力壮就要打人。
“呔,小爷在此,谁敢造次!”纪映看不下去,一句喝止住一场将发的悲剧,跳下墙头。张渠随了他爹十成十,那小孩看着瘦瘦小小的,估计扛不住他一拳,别怕,我来啦!
纪映迎着风声烈阳,以及小孩们的惊呼声闪亮登场,然后因为腿伸的太过,起跳失利被墙上牢固无比的黑瓦片绊了一下,以一个翻滚的姿势坠了下去。
纪映鼻尖痒痒的,睁眼,是被风吹起的发丝抚到了他的脸,那个白玉小孩稳稳当当的接住了他。
天啊,这这这这,也太丢人了啊!
小孩本想伸手取物,结果接到了个皮猴子。四目相对那一刻,小孩眉头染上一丝不悦。他虽看着清瘦,但自小习武,力气是不缺的。冷冷看着怀里的纪映,见他不动声色的一只脚伸到地上,接着迅速站好,假装无事发生。
“啊呀,以大欺小死得快,以多欺少没人爱,你们是要选哪个呢?”纪映道。
张渠见来了个难缠的,心里暗道不好。其实,张渠和纪映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纪映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虽说性格的确不知随了上边哪个祖宗,不怎么讨人喜,但和张渠一比,明眼人都知道谁才是无辜的。
“纪映,你少在那耍贫嘴!上次我输给你,这次我们比武!”
不知是从纪映拒绝了张渠的狗腿子邀请开始,还是从纪映得了归筝公主的青睐开始,张渠什么都要和纪映比一比。七岁的小孩比不了刀枪剑戟,可弹弓骑马,射箭吟诗那可是一抓一大把。一有机会,张渠就去挑衅,结果就是,输多赢少,无穷尽也。
眼下,张渠的小跟班还在讨论是以大欺小还是以多欺少来的伤害小,张渠气的一人拍了下脑袋,道:“你还真选起来了?给我上!”
小孩们接了令就一窝蜂冲了过来,纪映虽然嘴皮子顺溜,但其实跑起来也快的很。
你以为他会以少打多?他才不会做这么傻的事,保护性命要紧,面子什么的先往后放一放,真打起来,疼的是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狠狠讨回来。
纪映拉着小孩的手就想往人多的地方跑。今日爹爹娘亲去纵马了,偏偏把他放家里,一觉醒来两人早双宿双飞了,留他一人还把门锁了,这下好了,家都回不去了。
可他一拉,竟然没拉动,回头看向那小孩,竟是压根就没想跑?
“不是,好汉,你听我的,该出手时再出手,现在出手就当狗啊!”小孩的指尖微凉,搭在纪映攥着他衣袖的手上,把他的手撸了下去,往前走几步,说道:“那就看看谁是狗。”
他抽出背后的布包,侧身躲过一拳,手腕一抖,包袱掉落,一只桃木剑露出剑柄,那剑油亮光滑,没什么雕花纹饰。纪映看他不很熟练的挽了个剑花,一剑落到一人腿上,转身起跳,又打在一人臂上,没一会,小孩都吓得向后躲去,只剩张渠一人。
张渠见大势已去,愤恨无比,又欲拼死一搏,大叫而来。
随后小孩漂亮的收了剑,抽了张黄符,手指一转间,黄符燃起,递给了纪映。纪映哪里见过这场面,小心翼翼又欢天喜地的接过来。
那小孩面色低沉道:“你们刚才违反了他的话,要受惩罚,黄符燃尽前你们要是还在这里,就等着邪祟来抓你吧!”
其他人见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本就害怕了,再听见这么一说,吓得弹弓没拿就跑了。
纪映小时候见过来除祟的仙门子弟们,无一不是手拿黄符,御剑神功的,他崇拜的不得了。而且最近仙门又招弟子,他本就向往快意恩仇的游侠剑客,这样一来,纪映决心要交他这个朋友。
“你是神仙?”
“不是。“
“那你为什么这么厉害还这么好看?”
“。。。。。。”
“你刚才说是真的吗?”
“不是。”
“呀,神仙也骗人。”
“跟你学的。”
眼皮痒痒的,接着是脸,嘴唇。纪映伸手挡住,抓了抓,嘟囔着:你叫什么名字啊
竹彻在扇着扇子憋笑,一旁的秦贺蹲在地上,随手抽了根狗尾巴草,在纪映脸上划来弄去,强忍着笑意,道:“我叫张渠啊哈哈哈。”
纪映懵懵的,看见面前笑成一团的两人,反应过来,一时气的追去打他们:“都怪你们,我差点就知道他的名字了!”
学堂里爆发出一阵哄笑,竹彻和秦贺差点被追上,跑到一边站好。
纪映手里还抓着毛笔,心中一紧,回头,看见所有人都看着他笑的歪七扭八,最前面的张夫子脸色沉的好像能掉下来,张渠被当众开玩笑,气的转过来怒瞪三人。完蛋,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纪映,触犯堂规,不敬师长,加抄《道德经》五遍。”张夫子一音敲定。
纪映惨了,五遍,加上之前那些,雪球越滚越大,债是越欠越多了。
张夫子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来了位新弟子。将瑜,进来吧”
又是熟悉的素色身影,纪映一抬头,看见梦里那个白玉小孩踏步而来。
“将瑜,字孤鸿,幸与君相识。”
“将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