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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三个字 ...

  •   秦绯说把动物假花收起来的模样,软的不像话,好似这些没有生命力的比有生命力在他面前坐着的顾相以都重要,自然,比对的是他的话语。

      虽然秦绯说没有情绪,可说出的话、每一个字固执又强势,和自己不遑多让,至于实际上动作,又比假花收起来的模样仔细,天大的力气也全部系在了死结上。

      “你还要剪其他形状吗?”

      顾相以意识到和秦绯说说话,心里有百份心思、就要说上千份心思的话,以防他误会自己善良啊、为别人着想啊、对他好啊等等等等,让他有了自己终将离不开他这个大错特错的判断与想法。

      要是没有他那番话,顾相以也不用多费口舌,拿起剪下来的假花边边,开口,“摘下你的眼镜。”

      “我想看见你。”

      “我想扔你。”顾相以晃晃手中的假花,不妥协。

      “你抬起手。”

      想让他做事情之前,自己还得听他的话,应他的动作,很公平。所以,顾相以没有说话,由他拽着手腕上的向日葵手绳,他亲手戴上的那刻,想过以后可以这样子拉着自己了吧。

      顾相以故意将假花扔他的眼睛上,想看他闭着眼睛,眼镜就不能存在。

      “我们一开始说的是圆形和其他形状,圆形我们都有参与,其他形状只有我一个人在剪,如果尝试过后其他形状比圆形更好看一点。那么,玻璃球里面只有我的杰作,我想问你,要剪一些其他形状的吗?”

      秦绯说边听他的话、边承受着他的力道,模糊的视线里,假花都自带了一层滤镜,像是光点般漂浮,离近了,是各类的颜色、各类形状的边框,圈住了自己的眼睛。

      更像是在为自己的眼睛挑选不同的相框,比较、筛选了一堆落在了石桌上的眼镜表面,从开始的一朵、两朵、朵朵又朵朵过后,已经看不清假花下是什么物件。

      一阵儿风吹来,秦绯说怕落在眼镜上的假花被吹飞,浪费了顾相以的心血,伸出手挡在右边形成一堵墙,让假花在眼镜上有声音地翻飞,趁着一些声音开口。

      “你想让我剪吗。”

      “想啊,这是你的家,不能出现我一个人制作出来的东西。”

      风大的假花似乎能“翻墙而出”,秦绯说两只手护住眼镜,说:“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把我的家,当做自己的家。”

      “我嫌弃,秦家太小了,放不下我。”顾相以不是戏谑之类的话,是实话,秦家在他的眼里看来就是很小,这是应秦绯说的话,接下来有自己的话,“你的家,成为不了我的家,我有家。”

      “你会回家吗。”

      顾相以沉思了几秒后回答,“会吧。”死亡也算是回了家,没来这个人世间之前的家。

      “你回家的那一天,提前告诉我,我准备行李。”

      “跟我回家啊?”

      “嗯。”

      这个呆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回哪个家,敢跟着自己,真是大胆,不管是哪个家,顾相以都会拒绝他。在这个时空里,自己就是人们能看到的属于鬼魂的存在,孤魂野鬼,哪里来的家。直接拒绝他?何苦让他从现在就开始警惕,答应是不可能的,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我什么都有,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别说了。”顾相以阻止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好。” 秦绯说张开双手,跟他说,“你看,你给我的,都在。”没有一片假花被吹走,被保护得很好。

      “我砸的是金子吗?让你的脸上落了金花,不知羞耻地炫耀开得绚丽。”顾相以点出来,让他谨慎用词,也不想让他误解这个动作的意图,万一以后有人拿东西扔他,他可不能像现在这样,以为是给。

      “嗯。”秦绯说点头了。

      顾相以抬头,望着凉亭顶部,上面似乎有鸟儿筑巢般让人目不转睛。等到低头的这一刻,秦绯说戴上了眼镜,那些砸向他的假花无影踪,留在桌面的只有他剪好的形状,比自己的工整、好看,就是衣服的口袋有些鼓,真把假花当金子了。

      都剪好了,顾相以和秦绯说开始试验哪一种形状好看,顾相以设计出来的图纸所需要的物件全部都买齐了,安装后和秦绯说合作挂在门口。

      试了圆形后又试其他形状的,顾相以包括了秦绯说,一致认为圆形好看,就正式地装饰好,挂在门里面。

      两个人并肩站立在院子里,此刻正是一天中独属于晚霞的时间,难搞的晚霞色让看向顾相以脸庞的秦绯说眼中也充满了橘黄色,像从橘子树上掉落下来的橘子一样,依依不舍离开生长的地方。

      纵使等风吹来,门口风铃中间的玻璃球里面的假花瓣随风起,在玻璃球里面流转。

      顾相以一转头,发现如此好的风景,亲手做出来的风景,都吸引不到秦绯说,这样子怎么可以。

      “看风铃。”

      “你站在风铃下。”

      顾相以听他的话,走过去转身,看他的眼睛看了风铃后问,“风铃好看吗?”

      “好看。”

      “和你家,相配吗?”

      “相配,还有你,你也相配。”

      这人儿说的话,总给人毫不掩饰的惊喜,想让自己留下来的心思太明显了,自己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能被他找到空隙,见缝插话。你家我家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顾相以不想重新提起,没有结果的事情没必要说出来。

      “种真花吧,别误了吃饭。”

      买花的时候,顾相以问秦绯说买种子自己栽种,还是购买成品,他说是种子,不管是什么话,他从来不藏在心里,直接当面就说了买种子的目的,这个目的,顾相以没有办法和他一起完成。

      他想吊自己的胃口,等来年的这一天,还能一起来到落袋谷,看种满院子的花。亲手栽下去的花,只是一瞬,没有感情,怎么会来,何况,来年自己应该不在这个世界了,说不定过几天就不在了。

      顾相以坐在秋千上,晃着、想着,不是为了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而悲伤,这个世界留不住自己,就像是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一样,自然、没有冲突到好似本该如此。只是在哀愁,该怎么让秦绯说离开自己的身边,被他视线注视的自己,寸步难行。

      不久前,秦绯说说过报警。

      顾相以不想这样子,即使自己不久后可能会死亡,罪名也将不成立。哪怕罪名不大,只是拘留,也不行!一个没有错的人,不能踏进警察局,他不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就去利用、伤害他人,这不是他的底线,他认为这是基本的。

      正因如此,才犯难,抬头望着飘过来的一片乌云,像只乌鸦一样盘旋鸣叫,还未成型的想法被小雨融化了。

      顾相以微瞪眼睛,一下子变灰暗的世界,让他的眼睛里出现了火星子,声音比起平时高昂了几分。

      “秦绯说,下雨了!”

      顾相以站起身子,第一先关注的是还未种完花的秦绯说:“进房间里去吧,你额头上的伤,不宜沾水。”

      秦绯说从地里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雨中把雨水当成幸福去接收的顾相以,除了幸福,他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用受伤的手去接水,又为什么知道伤口不宜沾水,还是不避雨,想着,他问出来,“你现在,开心吗。”

      “只是觉得新奇,我这是第一次看雨。”

      “你的家乡,不下雨吗?”

      顾相以该如何跟他说,珞未都下雨,只是那些年自己的眼中只有自杀,如果外面下刀子的话,才会吸引到当时的自己,现在他自我劝告不能死,自然希望下雨了,也会为了雨而动容。

      秦绯说宛如一个瞎子,看不到顾相以脸上的情绪,他正在和雨水玩耍,不急,把剩下的花种栽完后再次抬头看向他,他在雨中荡秋千,荡得极高。

      这个环境有些阴霾,没有因为谁变得明媚起来,但秦绯说觉得,阴霾是很好的选择,明媚也可在雨天里开花。

      顾相以越荡越低、越荡越低,在看到秦绯说种完花、看向自己的那一秒,他决定停下来,叫他一起回到房间里面,重新给他包扎伤口,顺便洗掉身上的泥土和血迹。

      顾相以在秦绯说的帮助下洗完了澡,碍于他感受不到水的温度,拒绝了他,但他忽略不掉自己手上的伤口。之前没有注意到,原来两只手一起受伤了这么不方便,好像也不需要注意。现在不一样,连吹头发都是自己吹的,还帮助了秦绯说。

      他是第一次做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情,但他可是体验了十七年佣人们的服务,虽比不上她们的手艺,也不是差的。放下吹风机,走出浴室,自己长久不干活、不锻炼,竟在这点运动过后,身体柔软无力,只有呼吸照常。

      顾相以躺在床上,侧眸,一直看着秦绯说,这个人正在做限制自己行动的工具,亲身体验不说,还要亲眼看着捆绑自己的工具出现,还是第一次。离开顾家,每一件事情几乎都是自己的第一次,没有任何感受,都是活着,哪里有什么高低。

      “坐起来,把衣服掀起来。”

      顾相以听的一句一句,做起来也是一句一句,掀起来自己的睡衣,露出腰腹,配合秦绯说使用腰带量腰围,给他下了限制距离,不要趁此机会就碰自己。

      “我这般限制你,你讨厌吗?”

      秦绯说做的,连顾家对顾相以的亿分之一都没有,哪里排得上讨厌,诚实。

      “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前提是我愿意,你不能强迫我,哪怕是为我好。我默许你对我的一切,不代表我属于你,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不需要你告诉我怎么样才是对我好,你能做到的。”

      譬如,吃饭,他会想办法给自己增添阻力,不再是直接强制性投喂,顾相以厌恶那种行为。可在自己活着、秦绯说还跟着自己的时候,一定会有那天出现,能做到,就是不知道能做多久。

      不过,应该不可能,自己是个不一定有明天的人,今天没有强制就不能贷款未来,让未来有可能做出这些举动的秦绯说委屈了现在的秦绯说,更何况这还是自己对秦绯说性格的预知和判断,没有亲眼见过,就不能提前预防。

      “我怕吓着你,慢慢来。”

      秦绯说迄今为止做的每一个行为,无论是放在谁的身上,都是恐怖、难以令人接受的存在。他知道这样子不好、自己是在违法,但他控制不住。想要得很多很多,又怕一下子多了,让人精神涣散,只好一步又一步地试探,他能接受的范围,再一步一步扩大他能接受的范围。

      可似乎,他没有范围。

      即使是真话,也不能信。

      只有这样子,才能保护第三世界。

      但秦绯说仍想试探。

      “我做好的腰带,你晚上睡觉也能佩戴吗。”

      “能。”顾相以没有觉得有什么,而且,他的睡姿很好,不会发出响声的。

      “谢谢你。”

      秦绯说衷心感谢,顾相以也是衷心的,“不客气。”

      快到吃饭的时间点,顾相以换衣服,秦绯说拿的都是同衣柜里的衣服,他拿自己以前穿过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刚穿上裤子,就看到秦绯说迫不及待想要尝试那个腰带。

      配合地把衣服掀起来,见他扣上了腰带,拿手一碰透明空心玻璃球,相邻的玻璃球之间就产生了碰撞,悦耳动人不是顾相以该考虑的,秦绯说觉得不吵就好。

      秦绯说把腰带穿了孔,再用绳子捆住购买的透明空心玻璃球,使它自然下垂,距离挨得很近,一走路、风一吹就会发生碰撞,这是秦绯说想要的效果。特意上手试了试,当玻璃球发生碰撞的时候,里面的动物形状假花也会动,这是顾相以设计风铃时给自己的灵感。

      顾相以放下衣服,没盖住玻璃球,看上去像是个极其漂亮的装饰,独一家的铃铛。

      “收拾好了,去吃饭吧。”

      “你别吃。”

      这三个字没戳到顾相以的心窝子,只想着他这又是什么对付自己的主意,听完他接下来的话。

      “下午回家的路上,我买了菜,等我吃完饭回到家给你做。”

      “好。”在他的家里,自然是听他的。

      “我们走吧。”顾相以起身,随着走动,垂落在大腿处的玻璃球一动一撞、一动一撞,这是预防自己半夜逃跑啊,这个办法很有效、也很损,给顾相以本来不易的逃跑之路上雪上加霜。

      “一片乌云,只能下一场雨。”

      外面的天,不下雨了,乌云也消散了。

      顾相以走在石板路上,绕着湿漉漉的地方走,不想打扰小水坑的存在,也不想将鞋子弄脏,左边方向一蹦右边方向一跳,捡着干涸的路走,也让腰间的玻璃球飞扬、响彻了整片院子。

      走到隔壁的房间里,还没有感受到一丝房间里从内向外传递的温暖,就先被派了活儿。

      “来了就快点把客厅打扫一下,让人都没有办法落脚了,味道还难闻。”一个模样秀丽、大约十三岁的女孩坐在沙发上,夹着火说话,埋怨和恨意居多,温馨和礼貌是一点都没有。

      该说他们听话还是排外,院子里面的花盆和房间里地板上的泥土和血迹没有清理,没有把秦绯说当成一家人,却享受着一家人的待遇,还没有灯光照亮房间的作用来得实诚。

      “就是你!你拿花盆把我爸爸的脑袋砸了是吧!”

      顾相以砸的人是秦绯说的舅舅,面前的小女孩叫他是爸爸,关系算下来,是秦绯说的表妹,话语中可没有把秦绯说当表哥,他承认,“是。”

      “你这个害人精,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顾相以看到小女孩想对自己动手,身后的秦绯说也上前了,既然秦绯说早就看清楚了这家人的做法没有拆穿,还每年就来,说明接下来还会做表面关系,别因为自己一个活不了几天的人没有了脸面,挡住秦绯说,没有让他参与进来。

      “我如果将这片区域买下来,到时候,该走的是谁?我劝你对客人客气点,不然今晚,你会流浪。”

      “笑话!这片区域是秦家的!我哥怎么会卖给你,把自家人赶出去!”

      “别光嘴上喊,心里也要把他当哥,你既已……”顾相以这一次能帮秦绯说说话,下一次可就帮不上了。那时,他们还会回到本来、属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如果今日自己为秦绯说站台,很有可能来日会害了他,帮人说话也要分场合,这里只有自己是外人。

      “我是秦绯说的同学,无家可归跟着他来到了落袋谷,刚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请见谅。”顾相以表现礼貌一点,接下来权当哑巴,让秦绯说和他们相处。

      “呵……无家可归,那凭什么来到我们家,秦绯说!你以为我家是什么地方,随便往家里带不干不净、不三不四的人,你可真不尊重人、真讨厌,你们一家人都讨厌!”

      “他有家可归,是我不想让他归。我带他回的是我的家、吃的是我做的饭、睡的是我的床,与你、你们没有关系。他是我见过,最干净、清白的人,还请你慎言。”秦绯说说出的只是实话,没有半分情绪,“把你的父母和奶奶叫出来,我有话交代。”

      “什么事情?”他们出来得很快,快到好像就在旁边看戏一样,手里装模作样端着菜放到桌子上,秦绯说的姥姥继问句后,又说,“一家人一年才能聚到一起吃顿饭,要好好珍惜,别因为外人吵架,小小秦年纪这么大了,怎么分不清里外人,要为了一个外人跟家里人红脸吗?”

      顾相以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不该开口,插手别人的家事?自家人在发生矛盾的时候,都会漠不关心,难以说清楚,更何况是外人。外人没有和他们家里的人相处过一分一毫、一天一秒,哪里能够放肆地说出像是和他们相处了很久很久的话。

      但秦绯说的姥姥这段话说的没错,只有一句没错,自己是外人,接下来和秦绯说相处的不是自己这个外人。他的生命很长、很长,会和这些亲人见一次又一次的面,而自己,说不定这是最后一面,能预料到秦绯说接下来说的话,开口阻止。

      “秦绯说,去吃饭吧。”

      “我有话想说。”

      “你没有。”顾相以加固了自己的话,希望他不要明白自己的用意,明白了只是徒增烦恼。

      “好。”秦绯说听他说,正如他接受自己对他做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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