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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等待最磨人。
      云岁盯着人工湖边的柳树发呆。
      柳条发了絮春风一吹,四月飞雪。动物园绿成一片,盎然的春意里,结队的小情侣牵手在迎春花墙下拍照,欢笑飞扬。
      某人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查看消息。
      从上次电话起,两人减少了短信上的联系,上不上来原因,像是在为见面蓄势,又像在较劲。他发过几次日常的问候,但她错过了回复的最佳时机,若说其他的又显得刻意。
      莫名其妙的氛围就此缠绕在两人身边。
      拖着空虚的身躯回家,云岁自暴自弃地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四肢疲软。
      严恩养看出点端倪,瞥她:“闹矛盾了?”
      云岁呆呆回神:“啊?”
      “你那小竹马,你们闹矛盾了?”
      云岁皱眉,坐起身:“怎么可能。”
      富婆鄙夷:“那你怎么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面前的人怔愣一瞬,目光恍惚地看向她:“很明显吗?”
      “要不然呢?”
      她没回话,自顾自点头,整个人静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严恩养单手撑住下巴,温柔注视着她的朋友。她们一起陪伴度过了彼此的青春期,初见时的云岁生气蓬勃,逸态横生,没有人不喜欢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像变了个人,但又好像没有——她的内核保持着永恒的鲜活和柔软,有着严恩养分外羡慕的细腻与包容。
      28岁的严恩养看着云岁,恍然间像看见多年前的春日里,为她拉开椅子的少女。
      她们谈论过很多话题,可独独没有交换过彼此青涩的心动,那么多个相互陪伴的日夜,关于爱情,她们都一知半解。
      严恩养谈过几段恋爱,但皆有头无尾,无疾而终。她没有太多经验可以传授,面对自己陷入心动而茫然的朋友,她没有关于爱情的几字箴言可以劝解。
      “在想什么?”她温声唤云岁回神。
      女孩从沉思中抽离出来,目光望向落地窗外。夜色温柔地攀升着,春季的晚风穿过半敞的露台飘进来,围绕在两人身边。
      她发丝微动,眼眸闪着光:“在想林屿。”一如既往的直白。
      “你说,他那通话算告白吗?”
      严恩养笑了:“当然不算,他不是说了,有些话要当面说?”
      云岁低下头,唇角勾着点笑:“是吧,要是那都算告白,他就死定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可不能这么敷衍。”
      她没有埋怨两人当前的静默,他们都清楚,彼此需要点时间去准备五月某日的相见。
      而她,更需要确认一样东西。
      云岁看向严恩养:“你觉得我喜欢他吗?”
      她的目光执着而认真。
      严恩养浅笑着,浅叹了气:“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感觉不到吗?当然不是。
      她摇头,眉间染着点纠结,声音有些发颤:“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可能在我这样的年纪再说这种话会显得矫情,但是......这里,”她捂着自己的心脏,眼眸低垂:“心跳加快,手心发汗,甚至脸红。刚开始我会觉得丢脸,可没办法,我完全控制不住。我以为是因为我和男性接触太少才这样,你知道的,长这么大,和我关系亲近的男性不超过一只手。”
      云岁鲜少这样剖析自己,有些无措,思绪逐渐混乱,嗓子发干。
      “我其实不太分的清......这种感觉是喜欢还是对长久未见的异性的好奇,或者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是期待。我分不清。”
      严恩养静静听着,注视着她渴望答案的眼睛。
      太真诚的一个人,你反而不忍心给她一个敷衍的答案。
      “你若是喜欢他,会喜欢他的什么呢?”她问云岁。
      喜欢他什么呢?他打动你的那部分,是什么?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严恩养想,但云岁需要自己捋清楚。
      沉默良久,云岁开口:“记得他给我寄蝴蝶的那个晚上,我很晚才睡着。比起那张林昀礼的签名,那一小片标本对我的冲击更大。我已经很久没有收集过标本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丢掉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爱好。可是你知道吗,他说那是他很多年前在捷克的昆虫交易展上买下来的,只因为小时候他说要送我最美的蝴蝶,听着有点中二对不对?”
      她笑得有些无奈,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可我很感动,像是收到一部分小时候的自己。”
      很多记忆都随着“成长”这两个字越磨越淡,儿时的那片竹林留不住长大的小孩,老水村夏日里的桩桩件件都成了相册中泛黄的旧照片。
      “我现在28岁,虽然并没有觉得自己多成熟,可是离那样的日子太遥远了,远的连我去怀念都显得不合时宜。”她眼眶泛着淡淡的红,像失落的小孩没人哄。
      “可是一有一天,有个人告诉你:‘你看,当初的事情我都替你记着’。”
      不是别人,偏偏是林屿。
      6岁到12岁,六年的春秋冬夏横在生命力,她没有忘记,却又记不清晰。
      “那本观云手册,他前前后后写了三年多年,那么厚一本,我无法想象他写下那些文字时是怎样的心情。他原本没有这样的习惯,至少在我们分开之前没有......”
      儿时那段日子在他身上留下了浓厚的痕迹,云岁害怕那样的痕迹是因为自己。
      这有些自作多情,可她宁愿是自己自作多情。
      严恩养沉静听着,目光温柔落在好友身上。
      她理解她的纠结,却无法开解。这需要她自己去求证。
      关于是爱情这项命题,唯一的要求便是云岁独自作答交卷。

      四月过得很慢,至少云岁这么觉得,可日子一天天磨,也能磨到月末。
      南水春季多雨,到处淅淅沥沥。她打着伞走过小熊猫馆旁边的花园,看着一地的海棠碎片,悲从中来。落英沾满鞋底,她感叹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春天便将过去,太过可惜。
      匆匆到往会议室,云岁找了个角落坐下。人不多,一排领导席全空着,下面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
      临近五一,园里召集开会强调五一期间动物园的营业事宜。
      云岁恹恹的,趴在桌上看手机。
      快五一了。她哀叹,这个月过得太煎熬了。
      抬眼看去,窗外春雨无声浸润着万物,朦胧的绿色罩在眼前,她眨了下眼睛,无端想起林屿离开老水村那天。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不知是谁坐到了她身边。
      云岁没动,眼神虚空,脑海里浮现着某些泛旧的画面。
      也是这样的绿,不过更浓稠一些。
      烈日艳阳,老水村的高温磨着所有人的脾气。云岁热得受不了了,想瞒着大人去后山的水井冲凉。
      林屿端坐在老方桌上写快乐暑假,云岁夺过他的纸笔扔到一边,扯过他的手:“走,去凉快凉快。”
      他们带了身换洗的衣服,在偏门门口遇到了昏睡的朵朵。云岁抱起橘猫塞进他怀里,笑得狡猾:“待会儿奶奶要是问,你就说去找朵朵了,听见没有?”
      他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点头。
      后山那口水井已经废了,鲜少有人光顾这里。
      绿树成荫,碎光满地,夏日特有的蝉鸣断断续续,须臾后不再高歌,或许蝉也已经累了,没力气再唱下去。
      云岁像重获自由的囚徒,欢呼一声后脱鞋奔入水塘里。
      水花四射,他偏开头,颈侧沾上几点冰凉。怀里的朵朵受到惊吓,跳下去,走到一旁看向云岁。
      一阵风穿过森林的缝隙落到他身上,碎光晃眼,他看见云岁朝她招手。
      “下来啊,傻站着干什么?”
      林屿脱下鞋,步入冰凉的水池,慢慢走向她。
      云岁半蹲在水里,顶着张湿漉漉的脸看他:“是不是很凉快?”
      他拉她起来,两人温热的手在清凉的泉水中相遇。
      “被奶奶知道你就完了。”
      云岁皱眉,挣脱林屿的手,捧水扑向他,“你不说谁会知道?”
      他还穿着他们去赶集时买的白体恤,胸口印着哆啦A梦,现在那一块湿了。他甩了甩湿掉的头发,低头看仍然固执蹲在水里的云岁,半晌没动。
      以为他生气了,云岁弯头凑过来:“不会生气了吧.....”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倏忽抬手五指并拢又张开,放了个烟花一样,将水弹向她。云岁猛地闭眼,重心不稳倒在水里。扑通一声,吵醒了在老树下打盹的朵朵,橘喵懒懒睁眼,望向池里里的两个幼稚鬼。
      云岁挣扎着站起来,直面他来不及隐藏笑意的眼睛。
      她二话没说扑到他身上,摁他入水。
      后山不得安宁,泉声噗通个不停。
      日挂西山头,林屿拉着恋战的云岁回家。
      云岁趿着泛黄的帆布鞋,扛着朵朵,闷闷不乐跟在他身后。
      林屿知道,她不满两人方才的战况。
      “待会儿我帮你淘米,你去买冰棍好不好?”林屿试图挽回局面。
      云岁想吃冰棍,可是她挥霍无度,钱袋子缺粮已久。
      云岁快步超过他,挣脱他的手,指着他的肩膀:“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你!”
      林屿轻轻点头。
      云岁好似某种奸计得逞,扛着朵朵快步往家跑,大声欢呼着:“等着吧林屿,云姐今天吃垮你!”
      他慢慢跟在后头,手里搂着两人湿掉的衣服,低声说好。
      林屿到家时,云岁握着钱欢欢喜喜出门,两手朝他晃:“都叫你换个地方藏钱了,小心被偷走哦。”
      他没说话,抱着衣服进屋,扔到水盆里,舀水将它们泡着。
      屋外,云岁还未走远,他还能听到她和邻居奶奶打招呼的声音。
      日头不早了,林屿答应了要帮云岁淘米。
      也就短短几分钟的事情,他淘好米,再出门时便遇到了慌忙赶来的林其深。
      他说出了点事,要带林屿回家。
      回家?这里便是家,哪里需要回。
      可不等他说话,林其深进进出出帮他收拾东西,不过十几分钟,林其深连他摆在桌上的快乐暑假都收起来了。
      他不想走,云岁还没回来,奶奶也还没回来。
      他还想问林其深为什么要怎么突然带他走,发生了什么事。可林其深没给他机会,将他不多的行李装上车,拉着他往外走。
      “爸爸,能不能等等,奶奶还不知道呢,她还没回来......”大人的力气他挣不脱。
      “你奶奶知道,我来之前和她说过了。”
      说过?可是奶奶还没告诉他。
      那云岁呢?云岁知道吗?
      那时林屿害怕林其深,不敢多问更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塞进车里。
      汽车驶过浓绿的麦田,道路两侧空无一人。这是通往小卖部的必经之路。
      汽车转弯,驶过村口的石桥,再往前走就是村口了。他趴在窗边,默默乞求云岁能从小卖部出来,这样他们就能道个别。
      离开学还早,等办完事情,他还会回来。
      林屿死死盯住前方,汽车缓缓驶过,那个期待的身影并未出现。
      他不死心,想叫林其深停车。可话未开口,林其深语气不耐接起了电话。
      麦田越来越远,老水村的牌匾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买完冰棍的云岁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小伙伴再也没有回来过。

      台上的领导还在唧唧歪歪。
      云岁盯着谢顶的馆长的脑袋,长久出神。
      为什么呢,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回来过。美国很远吗?她打开手机,在地图上翻看那个隔着太平洋的国家。
      好吧,是挺远的。她眉目低垂,突生落寞。
      没回来就算了,也没联系过她。
      两人在老家好歹也算邻居,父母之间也是认识的,要是真的想联系,何必拖那么多年?
      细细算来,他们之间还缺太多解释。
      云岁无端生出股怒气,她猛地坐直身体,吓身边人一跳。
      林屿,要是见面的时候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完了!!!
      会议结束时雨停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往外走。
      云岁混在人群里,听着同事们互相约饭。
      她脑子很空,沉溺在某人许久未联系她的失落里。
      恍惚间想起富婆先前说的:青春期没经历过的,现在发生也不迟。
      不迟吗?云岁站在综合楼门口往外看,四处新绿,安慰着她的眼睛。
      都已经快五一了,还不算迟吗?
      空气湿润,云岁走入春日的氤氲里,手机震动,她停下来。
      消失好几天的人终于出现,发了一条老长的消息,长得云岁没耐心细看。
      【林屿】:抱歉这么多天没联系你,工作需要我们单位进了山里,那边信号很差几乎发不出微信。中间想过给你打电话但是手机不小心摔下山了,一直没找到,刚刚从山里出来才买到手机联系你。并没有冷落你的意思,也不像网上说的那样在故意吊你胃口,你不要多想。
      【林屿】:再等几天可以吗?等工作结束,我一定去见你。
      云岁细细看完,明明松了口气,可心脏仍然不争气地狂跳着。
      她叹了口气,像某种妥协。
      春天就要结束了,但我可以再等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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