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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藏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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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天气原因,今晚的俱乐部十分清闲。
穆听梨看了眼墙上走动的钟表,快八点了,段靳屿还没回来。
她回想着他晚上打电话的内容,又联想到他之前的那些传闻。
他是去打架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受伤……
穆听梨蹙了下眉,心情莫名有些浮躁,面前的数学卷子摊开半天,到现在也只才写了半页。
脑海乱七八糟的像浆糊一样,她放下笔,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以此想冷静一下。
云澄瞧出她的心不在焉,关心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穆听梨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不是。”
犹豫了会儿,她问:“店长,当初段靳屿入学的那起打架事件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人说,好像是那些高年级不对。”
云澄诧异地挑眉:“你相信这个说法?”
穆听梨顿了顿:“嗯,我觉得段靳屿不像传言里的那样。”
从本质上来看,他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人们心目中刻板的混混形象。
甚至她觉得,他是个十分温柔的男生。
“相信他的人不多。”
云澄笑笑,将那件事大致说了遍。
段靳屿开学没多久,无意中撞见高年级的几个男的正在欺负一个低年级男生,为了救他,他出手和那群人打了起来。
可最后被帮的那个男生趁乱逃走了,事后也没为他作证。
而事发地也是学校的监控死角。
这件事最后闹得很大,每个人都挨了处分。不过几个高年级男生联合起来告状,把责任通通扔给了段靳屿,也因此他受到的处分最重,差点被学校勒令退学。
穆听梨怔了怔,不由攥紧了指尖。
她想过许多可能性,却唯独没想到是这种。
她突然想到那个场景,他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所有矛头指向他,却没一人替他辩解。
那时候的段靳屿,该多么孤独和委屈啊。
难怪前几天他被教导主任叫去的时候,一个字也不肯解释。
想到这里,她心口竟有些难受,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云澄弹了下烟灰,淡淡说:“或许阿璇解决问题的方式有点激进,可他也是为了救人。而且在那样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比他做得更好。”
穆听梨垂下眼睫:“很多人误会他了,一开始我也是。”
……
段靳屿回到俱乐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他径直走到穆听梨的跟前。
这时她手里正提着一大袋垃圾往外走。
“我去扔。”段靳屿从她手里拿过垃圾袋。
穆听梨看他:“你脸受伤了。”
“嗯。”他无所谓的语气。
“扔完垃圾,你坐在沙发上等我。”穆听梨说:“我出去一趟。”
旁边就有药店,她买了支跌打损伤的药膏和碘伏棉签回来。
穆听梨跑得一头汗,将袋子递给段靳屿,温吞着说:“快上点药,要不然之后可能会发炎,而且破相了也不好看。”
段靳屿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我不会啊,姐姐,从来没涂过。”
“很简单。”穆听梨耐心教导着:“用碘伏棉签先消毒,再使用药膏,往伤口上抹就行了。”
段靳屿坐到沙发上,伸直了两条腿,累极了似地往后靠:“怎么办呢,还是不会。”
穆听梨莫名有点来气。
反正又不是自己受伤,管他那么多干嘛,她转身回到座位继续写试卷。
还不到两分钟,她坐到他身侧:“坐好,我帮你上药。”
段靳屿坐直了身体,嘴角得逞地上扬:“谢谢姐姐。”
穆听梨从袋子里取出碘伏棉签,折断后,轻轻擦拭着他嘴角那块的伤口。
她也不知道这个力道行不行,轻声问:“疼么?”
“不疼。”段靳屿控制住翘起的唇角,拼命往下压。
两人距离极近,段靳屿低下头,目光放在她的脸上。
少女睫毛很长,像蒲扇一样扑打着,动作细致又温柔。
处理好他的伤口后,她抬起头,撞入他的视线。
空气一瞬间凝滞。
段靳屿语气悠悠地,拖腔带调地问:“姐姐,你很担心我?”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人止不住想要沦陷。穆听梨狠狠捏了下指尖,没搭话。
她刚要起身,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整个人向地上栽去,突然有一只手帮她挡了下来,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没事吧?”
低沉散漫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穆听梨睁大了眼,腰间清晰感受到少年传来的力量,耳尖腾地一下红透,几乎可以滴血。
不过她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淡定道:“嗯,我没事。”
待她站稳后,段靳屿松开了手。
穆听梨坐回前台,拿起笔,可试卷根本看不下去。
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着心跳。
目睹全程的云澄叼着烟,走过来,打趣道:“行啊,你小子。”
段靳屿瞥了一眼他。
“那一脚绊的,没任何表演痕迹。”云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实在是高!”
段靳屿手插进兜,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
云澄用力揽住他的肩,呵呵笑道:“行了,别装模作样了,哥哥我也是过来人,追女孩这事儿我比较有经验。”
“你那不都是失败案例么,有什么参考价值。”
“……”
*
晚上穆听梨回到家后,拿出明天要用的演讲稿,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直到十二点多,她才想起来要休息。
隔天一早,她刚到班级,许冉就走了过来。
“听梨,上周谢谢你帮我。”她手指放在身前绞着,慢慢地出了声:“我一直没找着机会和你道声谢。”
穆听梨笑了笑:“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
两人正聊着天,教室门外有人喊:“穆听梨,教导主任找——”
穆听梨起身:“那我走了。”
许冉咽下剩下的话:“好,待会见。”
穆听梨走到教务处,看到教导主任惊讶的神情,立刻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来教务做什么?”教导主任顺便问了句:“对了,马上的演讲准备好了么?”
穆听梨全身血液冰凉,说话的语速缓慢至极:“不是您找我来的吗?”
“没有啊。”教导主任说。
穆听梨转身,拔腿往教室的方向跑,速度太快,走廊上学生又多,她无意撞进一个坚固又温热的胸膛。
“对不起。”
匆匆忙忙落下三个字,她正想继续跑,那人却紧紧扼住了她的肩膀。
穆听梨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段靳屿扶住她,嗓音很低:“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穆听梨心情沉重,这会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快步朝着教室里头走,段靳屿见她状态不对,安静跟在她的身后。
校园广播里早已响起了音乐,意味着即将举行开学典礼。穆听梨所在的高三一班最先去了操场,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穆听梨走到自己的座位,原本放在书包里的演讲稿不翼而飞。她颤着指尖,又将能找的地方通通找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稿子。
她死死咬着唇,都见了血丝。
段靳屿眉头拧得更深,猜测:“稿子没了?”
班主任看穆听梨许久没到操场,特地回来班级喊她:“听梨,快点,把演讲稿捎上。”
穆听梨一点点按捺住情绪,对段靳屿说:“你别管了,快回班级吧。”
段靳屿眼底一片冷然:“等我。”
他落下两个字,便飞奔离开。
穆听梨下楼,班主任回头看了看她,脸色凝重地说:“你的演讲稿呢?刚刚不还提醒你了么。”
“不需要了,老师。”穆听梨无意识地蜷了下手指,轻声且坚定:“您放心,我可以的。”
就和过去无数次一样。
她要学着承担和解决所有到来的问题。
……
闻濯背着书包,不紧不慢地朝着班级走,身侧突然有一道身影呼啸而过。
他都没看清脸,转瞬就不见,宛如鬼魅般。不过凭借个背影,他还是认出了那是段靳屿。
闻濯一路跟他跑到了校园的监控室,也不知道段靳屿说了什么,一向严肃脸生人勿近的保安竟然调起了监控。
闻濯不禁好奇:“发生了什么?”
段靳屿没应,神色冷峻,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闻濯在旁自顾自地说:“昨天也是,离开篮球馆后,就着急忙慌地离开了,也不知道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就在这时,段靳屿的眼神一滞,里面还藏着显而易见的愠色。
闻濯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屏幕。
监控画面里,三个女生穿着八中校服,鬼鬼祟祟地钻进了高三班级。不到一分钟,她们出来后,手里还多了两张轻飘飘的白纸。
下一秒,段靳屿如阵飓风,冲了出去。
闻濯认出了视频中间的那个女生。
又是肖佳琪。
他简直无语了,她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啊!
……
此时拿到演讲稿的肖佳琪,正在巷子里和朋友们炫耀着自己的战绩成果。
“哈哈哈,那女的肯定要在全校面前丢脸了。”肖佳琪捂着肚子笑:“真想亲眼看看她找不到稿子时的样子啊,肯定很精彩。”
一女生幸灾乐祸地说:“是啊是啊,如果是我,回家干脆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行吧。”肖佳琪瞥她,一副施舍的语气:“这次多亏了你帮忙,作为回报,我把新买的lv包包送你吧。”
女生内心激动,表面却客气道:“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啦,得亏了崔强。如果不是他帮我们借校服和校牌,我们也混不进去八中。”
肖佳琪撇撇嘴:“人贱果然会招人讨厌。”
另一女生略微担心:“佳琪,我们这样做不会出事吧?我看到教室里好像有监控哎?”
“怕什么?等她调出监控,她的脸早就丢干净了。”肖佳琪满不在乎:“再说,真出了什么事,我爸也会帮我搞定。不就几张破纸,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那些女生听后,立刻放下心来。
“那这个稿子怎么办?佳琪怎么还不扔啊?”有人问。
肖佳琪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明亮的火焰映衬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既残忍又艳丽。
即将点燃的刹那,她的脖颈猛地感到一阵剧烈疼痛,难受到无法呼吸。
段靳屿狠狠掐住肖佳琪的脖子,砰地一声,直接将她摁到后面的墙上。
少年神色寡淡,平静得近乎过分,仿佛手里捏住的不是人,而是只蚂蚁。
带着苔藓潮湿的墙壁逐渐蔓延出一种绝望气息。
旁边几个女生失了声,眼底充满了恐惧,谁也不敢上前帮忙。
跟过来的闻濯心底也发寒。
虽说他早已习惯了段靳屿阴晴不定的各种脾气,像现在这样陌生的神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对,不是第一次。
闻濯想起了曾经的一件事。
段靳屿的母亲是名人,有次关于她的私生活在网络引起热烈讨论,就连初中学校也传播了开来。
青春期的少年晦暗又纯粹,围绕女性的话题更是露骨。
许多男生笑嘻嘻地在课后拿“荡.妇”“情人”“小三”等词形容他母亲。
段靳屿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是从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直至一次下课后,几个男生又像往常那样在班里讨论起他的母亲。
不知道什么字戳中了段靳屿的神经,他当场发飙,抄起凳子,径直砸了过去。
几个男生吓懵了,怒道:“段靳屿,你疯了吧?”
段靳屿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眼眸森然,握紧了拳头,一个个招呼了上去。
他上学早,当时还没发育,身高比同级矮不少,自己被对方几人打得头破血流了也不肯罢手,死死拽着对方的衣领。
就算老师来了,他还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就和现在一样。
像一只暴怒的小狼崽,听不到任何人的劝阻。
闻濯见拉不动他,急得嗓音都拔高了好几度:“放手啊!段靳屿!不能真的闹出人命来啊!”
“我踏马还指望你做我未来乐队主唱啊!”
段靳屿充耳不闻,手掌还在用劲,掐得肖佳琪面色涨红。
他漠然地盯着她的眼睛,从喉咙深处里蹦出一句:“谁准你拿她的稿子?”
“松…松开……”
肖佳琪痛苦地流着泪,体内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变得艰难又沉重。
出于求生欲望,她抖着手指,扔掉了还没来得及烧掉的演讲稿。
轻飘飘的两张纸被风吹到了不远的垃圾桶旁。
段靳屿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松开手,走向垃圾桶。
桶里的垃圾早已溢满了出来,堆在四周,散发着臭味,还有苍蝇在上头打转。
闻濯张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在他印象里,段靳屿是有洁癖的人,平常连烟味都受不了。
可他此刻毫不犹豫地弯了腰,从垃圾堆里将两张纸捡了起来。白纸被污水浸得又湿又难闻,他直接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朝学校的方向跑去。
另外几个女生吓得半死,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最后,谁也没管离死亡只差一步,蹲坐在原地嚎啕大哭的肖佳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