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定要做草履虫是吗》洛觞泪

42、飞蛾3

　　夏烨通知了城防所，没过多久，这位逝者的尸体就被运走了。

　　因为要送去火葬场，城防所的人试图把他手里的东西拿出来，但那只左手已经僵硬，怎么掰也掰不开。

　　现场被警戒线围了起来，前来处理的人们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像一部黑白的默片。

　　夏烨叫夕岚去外面的楼道里。
　　“小夕，你们厨房的天花板还会渗血，要不换个地方住吧？”

　　夕岚想了想，点头。
　　“好，但是晏先生需要休息……明天再换？”

　　“都可以，你和42说一声就好。”

　　逝者现场没有夕岚可以做的事，和夏烨交谈后没多久，他便回去了。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光从浴室门口的磨砂玻璃中透出来。

　　夕岚打开灯，住所的灯光是微微泛黄的，他还挺喜欢这个颜色。

　　天冷了，这种灯光看起来更暖和，虽然只有心理作用。

　　他到厨房拿了一个塑料盆，放在地上接楼上渗下的血，并将厨房打扫干净，顺便把剩下的一个碗也洗了。

　　做完这些后，他从影子里拿出换洗衣物，准备洗洗钻被窝，结果……浴室里的人还没出来。

　　‘这样问可能有点冒犯隐私，但小识，晏先生一直洗到现在吗？’

　　“且慢，待我通过42的监控记录看一下……啊，破案了，他睡着了。”

　　“……？”夕岚疑惑地推开门。

　　在浴室待了许久的人就泡在浴缸里，双目禁闭，看起来睡得很沉。

　　夕岚过去戳了下水面，都温了，再泡下去八成会感冒。

　　但是他看晏秋辰熟睡的样子，有点不忍心叫醒对方了。

　　“还是叫醒吧，妈妈。”识之殿堂说，“他本来就畏寒，再泡一会肯定会生病，然后带病加班，然后病情加重……”

　　‘行了，别说了。’夕岚打开洗漱台的抽屉，拿出一块崭新的大浴巾，‘我把他弄出来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晏先生居然畏寒吗？’

　　“是呀。哦，我之前没和你说过，他是早产儿，出生时间比预产期早了一个多月，所以小时候身体不佳。不过他母亲很爱他，加上他一直有锻炼，就逐渐没什么毛病了，甚至参军过。但畏寒这一点没有好，他冬天总比别人多穿件衣服的。”

　　‘……都这样了还不爱惜下自己的身体吗？’夕岚拆开浴巾的包装，扯掉标签。

　　他把浴巾打开，脚下影流延伸，将人从水中捞出来。

　　然后，用浴巾把人包住……包不住，只能包一半。

　　“哇哦，腹肌。”识之殿堂依旧不干正事，“不愧是练过的。”

　　夕岚：“……”

　　“妈妈不要自卑！我们也有！”识之殿堂转头来“安抚”小黑猫。

　　‘……你确定吗？’

　　“当然！你有九块，然后九九归一了！”

　　‘……你咋不直接说我有一整块而且还是软的呢？’

　　“哎嘿。”

　　夕岚决定暂时屏蔽识之殿堂。

　　把浴巾系上后，他拿出一块小毛巾，准备把晏秋辰胳膊上的水擦干净。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枫红色的眼睛。

　　“……”

　　“放我下来。”晏秋辰说。

　　“哦。”夕岚控制影流将他放下。

　　“……”晏秋辰站稳，“……出去。”

　　“可是我还要洗哎。”夕岚眨眨眼睛。

　　“……水冷了，我穿好出来叫你。”

　　“哦。”夕岚点头，离开浴室。

　　后来也没什么事了，直到夕岚洗漱完毕，他们也没有什么交流。

　　因为中午才睡醒，夕岚现在没有困意，安静地缩在被窝里看电视剧。橘色的小台灯亮着，将黑夜烫出一个洞。

　　[“我可是基地数一数二的异能者，而你呢？你不过是个商人罢了！”
　　[“商人？……xxx，你这个冷血的东西，你忘记当初你母亲受到污染，是谁砸钱拿了最强效的净化剂来吗？！”]

　　“……”太狗血了，夕岚换了一部。

　　[“小孩，别乱闹。”
　　[“我都十岁了！我不小！”
　　[“但我比你大十二岁，在我看来你就是小孩。这样，要是你十八岁后还喜欢我，我就和你结婚，怎样？”
　　[“好啊，你可不准耍赖！不然我打你哦！”]

　　“……”夕岚想报警了。
　　算了，还是不看了。

　　“我也看不懂了，现在的新剧都是电脑合成没错，但剧本是人写的哎，为什么狗血伤痛文学又重出江湖了呢……”识之殿堂吐槽，“而且男女主的建模也一般般啊，比晏秋辰差多了。”

　　“……”夕岚想想晏秋辰的脸和身材，赞同，‘确实。’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他好看吧？”

　　‘他的脸很有美感，身材也很标准，适合画素描和写实主义的油画。’

　　“……”识之殿堂噎住。

　　‘还有他的眼睛。’夕岚继续说，‘我喜欢那个颜色。’

　　“……算了，小识不理解妈妈的脑回路，是小识的错，呜……”

　　夕岚：？

　　“不过欣赏帅哥美女是共通的，我们下次争取去收集夏烨的身材资料当画画素材。”

　　‘……好？’夕岚感觉有点怪，但又感觉很有道理。
　　——一个画画人是不会嫌自己素材库多的！

　　‘对了，小识。’夕岚又想起楼上的人，‘如果没记错……晏先生已经当了六年裁决者了吧？是不是快到平均退休时间了？’

　　“哦，他啊，他应该还能再干几年吧。”识之殿堂说，“就葬送的人数来讲，他是第六基地的裁决者中最多的，但毕竟没经历基地沦陷这种大事件，精神状态还可以。
　　“而且他是有亲人的，也就是有牵挂。夏烨的身份有点危险，但他母亲是研究员，生活和工作环境都很安全。牵挂就像锚点一样，可以将他的心灵固定住，没那么容易发疯。”

　　‘哦……’夕岚了然，‘这样挺好的……但我没有夏哥那么阳光开朗哎，会不会有影响。’

　　“不会有负面影响啦，相反，朋友越多锚点就越多。话说，有那么多裁决者，妈妈为什么这么关心他，是因为他长得好吗？”

　　‘嗯？因为我只和他比较熟吧。’夕岚回答，‘其他裁决者……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来自陌生人的关心反而会令人觉得冒犯吧。’

　　“好吧……”识之殿堂蔫掉，“不过不管怎样，妈妈开心就好，小识支持妈妈做社恐！社交恐惧症和社交恐怖分子都可以！”

　　夕岚：“……”
　　前一个他懂，社交恐怖分子又是什么……

　　……

　　次日早上七点，夕岚迷迷糊糊地起床，准备去厨房蒸几个馒头。

　　晏秋辰看起来早就起床了，正坐在沙发上，在通讯器上填写东西。

　　“呼……晏先生，你不多睡一会儿吗？”夕岚问。
　　明明前几天都没能好好休息，还通宵过，今天就是睡到中午也不过分吧？

　　“我有卷子要填，快到截止日期了。”晏秋辰回答。

　　“卷子？”夕岚好奇地探头瞄了一眼。

　　好家伙，十几页的卷子，估计有上百道题。看这些题目类型……是心理评估用的吧？

　　不过都是选择题，晏秋辰做的很快，估计十分钟就能完成。

　　夕岚怀疑他是做多了记住答案了，反正换成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么高效，没个一小时完不成。

　　但他又不用做卷子，热馒头去。

　　然而，就在他刚把馒头放进电饭煲时，识之殿堂出声了。
　　“妈妈，那个卷子，你也有。”

　　“……？”

　　“真的，你看你邮箱，是不是有一张未读邮件躺在那里喝西北风……”

　　“……”夕岚打开通讯器。
　　好家伙，还真有。

　　是防污染中心发来的，说他最近见到的污染物和死人太多了，考虑到他是初出茅庐的异能者，精神上可能会受不了，要他填一张心理评估卷，三日内上传。

　　“这个借口也太假了，其他异能者上岗的时候也没受过这种关照。”识之殿堂说，“明明是因为害怕妈妈发疯，毕竟虚实序列的异能者都很强，同时精神状态都不好。”

　　‘……我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不用测。’夕岚设置好电饭煲的运行时间，‘放着吧，快到时限时敲我一下。’

　　做题是不可能做题的，除非到时间了不得不做。

　　话说不做评估会有什么影响吗？

　　“他们会派人来好声好气地请你去线下做卷子。”识之殿堂回答，“相信我，你不会想这样的。”

　　“……”
　　那确实。

　　吃完饭，晏秋辰准备去洗电饭煲，被夕岚按了回去。

　　“你需要补觉。”夕岚说，“你近三天来只睡了……嗯，九个小时，昏迷的时间不算。”

　　“我习惯了，补觉会打乱我的生物钟。”

　　“……明明加班才会扰乱生物钟哎！”夕岚皱眉，“等等，你不会还准备加班吧？”

　　“天花板还没修，中午换住所，下午去临时避难所。”晏秋辰回答，“你也要去。”

　　夕岚：“……”
　　啊，不想工作……
　　要是他是草履虫就好了，草履虫不用工作，也不用思考，只需要随波逐流……

　　然而人是不能变成草履虫的，而且如果人学习草履虫在水里生活的话，会发烂发臭……

　　所以哪怕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他还是和晏秋辰一起去临时避难所了。

　　这里的“难民”，或者说第五基地的幸存者，几乎都是幸运得没有受伤的普通人，大概三百多人。

　　他们蜷缩在临时屋棚的纸板上，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他们可能互不相识，也可能是亲朋好友，但此刻，他们都是第五基地曾经存在的证明。

　　第五基地在赤道附近，没有冬天，但第七基地已经是深秋了，这边的保暖衣物和被褥还没有供应上来，一个人最多只分到了一件不合尺寸的棉衣。

　　“他们接下来会被送去哪？”夕岚问。

　　“昨天开会的结果是，先把他们安排在一栋无人的老旧小楼，提供七天的三餐粮食。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找到谋生的工作，或者花贡献点租外面的房子生活。”

　　那栋楼再有两年就是危房了，有很多议员觉得这个方案不合理。

　　但基地里没有其他大规模无人住宅，他们又不能一直住棚屋，赞同声便逐渐压过了反对声。

　　不过这对幸存者们来说也不算太坏，毕竟贡献点是线上记录且所有基地共通的，只要不是真的身无分文，就能撑下去。

　　“人员会在今天下午开始转移，我们的工作就是在转移完成前看好他们。”晏秋辰说。

　　“要判定污染值？”夕岚看向他。

　　“由机器来做。”晏秋辰回答，“基地送了两台便携式检测仪过来，每台可以同时做十份，半小时出结果。检测过关的，会去车上等候，满员就走。”

　　“哦。”夕岚点头。
　　按这个速度来算……八个小时，就可以完成全部的检测了吧？
　　检测开始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晚上九点结束，回去刚好能洗洗睡了，不过晚饭只能在这里解决。

　　一管管鲜血送入检测仪入口，晏秋辰就坐在旁边，而夕岚坐他边上，更靠近幸存者们的位置。

　　既然晏先生没有说有污染物，那这些人就是没问题的，要等九个小时……啊，好无聊。

　　按理说，他是可以摸鱼的，但看晏先生认真工作的样子……感觉摸鱼会有罪恶感。

　　“罪恶感？什么罪恶感？咱又没有违规，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识之殿堂在他脑海里小声地大叫，“摸鱼！摸大大的鱼！我们是快乐的小黑猫，是自由的草履虫！”

　　夕岚：“……”

　　好吧，他多虑了，按小识的话唠能力，讲九个小时的单口相声也不是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