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秘密》西桔子

11、送你回家

　　看着外面逐渐陌生的街景，车已经开了好一会儿了，吃饭有必要跑这么远么？快穿越大半个城市了。

　　似乎是看出了心中所想，陆青程开口解释道：“西城那边有家牛肉店，味道很不错，我们去那边吃。”

　　平时余华南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南城的巷道中，对西城并不熟悉，他不敢踏出熟悉的圈子。

　　晚上九点，在这座城市角落里的一家潮汕牛肉火锅店内。

　　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儿，余华南眼睛瞬间发亮，赶忙拿着旁边的牛肉倒进锅里，他早就饿得不行，食物的香味勾引着他的味蕾，为了晚上这一顿，他中午就买了个馒头对付，现在等的每分每秒都是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时间一到，他立马举起筷子，看陆青程没有动筷子，他马上又把筷子放下来，“陆医生，你先，你是客人，你先。”话虽如此说，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锅里翻腾的肉片。

　　“没事，不讲究这些。”

　　余华南身体前倾，一只手拿着筷子，手腕抵在桌子边缘，却也没动筷子，笑着说：“哪能呢？虽然我读书少，但是我还是懂规矩的。”小时候在家里面，爷爷都会教育他们这些晚辈吃饭要等客人长辈先动筷子。

　　陆青程看他的表情，一脸期待，似乎在说‘快吃快吃’，心情愉快地夹了一筷子放到自己的碗里，又换了一双筷子搅和了一下，夹起裹满汤汁的肉片才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陆青程吃了第一口，余华南蠢蠢欲动的手终于可以动起来了。他把筷子伸进锅里，夹了面前的一块肉，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自己的料碗里，想了想，又换了一双筷子把肉送到嘴里。

　　肚内空空，有点烫，余华南嘶哈着，囫囵嚼两下吞进去了，没有吃到什么肉味儿，一块肉下去根本填不满这空空的胃。余华南看了看陆青程，慢悠悠地在吃，他虽然饿得很，但是也不好意思大快朵颐，只能跟着陆青程的节奏慢慢吃、慢慢嚼。

　　余华南所有的心思都在锅里的肉上面，根本没心思聊天，没人聊天，席间就只剩下锅里面咕嘟咕嘟的声音和筷子跟碗的碰撞声。

　　三盘肉、两份青菜吃完后，陆青程放下了筷子。

　　余华南看陆青程放下筷子，也赶忙把筷子放下，“陆医生，你就吃好了？”吃这么点，跟猫一样，难道陆医生是为了给他省钱，故意说吃饱了，“陆医生，你今天就敞开了吃，你别看我这样，我有钱。”

　　吃饭的钱还是有的，而且他中途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过，这家店的消费他完全承受得起，所以才能从容坐在这里，一点不担心价格。

　　陆青程打开桌上的卫生纸，扯出一张擦了擦嘴，把卫生纸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道：“时间太晚了，少吃点，不要吃太饱，七八分，吃完就睡，胃负担太大。”

　　“我才不会吃了就睡，这么早睡觉，哪像一个年轻人。再说，不吃饱，很快就饿了，饿了又要起来泡泡面，还不如一次到位。”他吃完饭回去还要打游戏，不开几把怎么睡得着，说着他又看向对面的人，“你真的不吃了？陆医生。”

　　余华南才不管这些，吃饭不吃饱，那多没意思，出来工作不就是为了能够吃好喝好么？

　　花了钱，就要吃回来，不然回去还要花几块钱买泡面，而且泡面哪有这个好吃，哪有这个有营养。

　　“不吃了，你别管我，吃你的。”陆青程说完喝了一口苦荞水，皱了下眉头，又放下杯子，“回去早点睡，你是忘了医生的叮嘱？还想进医院？”

　　余华南一脸轻松，一脸轻松地笑道：“谁想进医院，吓人，陆医生的叮嘱我牢牢记在心里，你看我们今天吃的清淡健康，不重油重辣，我有好好做提肛运动。”

　　提肛运动？陆青程脑中浮现出那娇嫩随着提肛运动瑟缩的样子，这是他职业生涯见过最漂亮的腚眼，吞吐的样子，艳丽又迷人。

　　一顿饭下来，余华南自我感觉和陆青程的距离拉近不少，至少说话的时候没有开始那么拘谨，陆医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想象中，他们这种应该不会愿意和自己这种社会底层人员有交流。

　　“医生还叮嘱你要早睡早起，作息规律，你有听医嘱么？。”

　　“知道了，陆医生，你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就不要讨论你工作上的事情，开开心心吃饭，从明天开始，我一定早睡早起。”

　　“随你。”陆青程的工作只是叮嘱病人自己要注意，要是这个病人自己作，不听医嘱，那他作为医生也不能说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情，别人的事情管不到。

　　“你真的不吃了？”余华南又确认一遍。

　　“嗯，不吃了。”陆青程拿起手机，开始专注地回复消息。

　　余华南从店玻璃反照出来的画面可以看到，他在发消息，但是发的什么，看不清楚。

　　这下余华南轻松了，拿起筷子把锅里的肉菜全捞到碗里，又把几盘没下下去的一股脑全倒锅里，搅和了几下，就要开吃。

　　这豪放的做派让陆青程多看了两眼，对面的人眼睛一直盯着锅里，举起筷子的手蠢蠢欲动，“你换双筷子吃。”

　　“啊？”余华南不解地看着陆青程，不是不吃了么，自己一个人也没必要用公筷，“为什么？”

　　“你这筷子刚夹过生肉，换双筷子，听医嘱。”

　　这也算医嘱？

　　“不用这么麻烦，我筷子刚在里面烫了那么久，没关系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余华南还是老老实实换了一双筷子，医生就是不一样，讲究人。

　　陆青程不吃，那剩下的东西全是他的，也不用讲什么吃相规矩，余华南心里暗爽。

　　余华南把碗里的肉菜吃完后，眼睛就一直盯着锅里的肉，时间一到，就把袖子往上捋，一筷子下去，原本满满当当的锅子马上变空了不少。

　　看到余华南吃相变得豪放，陆青程一点不意外，就安静地看他大快朵颐，此时此刻的他，才是真实的他，开始细嚼慢咽的形象还是太违和。

　　余华南吃得很快很急，他的肚子急切需要食物的抚慰，把锅子确认捞干净后他终于把筷子放下。看到陆青程在盯着自己，余华南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陆医生面前很干净，一点油渍都没有，再看自己面前的桌子，有卫生纸、有溅出来的调料汁水……一片狼藉。

　　刚才吃得太急了，一点没注意形象，像几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只能以后慢慢改了。

　　“吃好了？”

　　“嗯，吃好了。”余华南抓着杯子喝了一口水，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说完这句话，余华南想起来还没付钱，屁股马上从凳子上离开，往收银台的方向跑去。

　　生怕跑慢了，怕陆医生青程以为他不想给钱。

　　陆青程眯了眯眼睛，起身抓起搭在一边椅子上的外套，踱步跟上去。

　　余华南付完钱站在店门口，比他预期的贵点，但还好。陆青程是南方人里面少见的高个子，双腿修长笔直，闲庭信步朝门口走来。他的外套搭在臂弯处，身上就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衣，上面两个扣子随意解开，松闲闲庭信步的样子和周遭的人形成鲜明对比，似乎不在一个维度。余华南想不明白，最简单的衬衣，为什么在别人身上就像是卖保险或是房屋中介，但是在他身上，偏偏最简单的白衬衣也有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他每走一步，余华南就感觉、心脏里像有只鸽子在蹦跶。

　　哪怕时间过了很久，陆青程缓步朝他走来的画面依旧清晰如昨日，很久以后，余华南才明白那时候他为什么心跳会那么快。

　　就像是从入人间历劫的上神，与周围的污浊格格不入，上神一步步向他走来，开口说话：

　　“走吧，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余华南从呆滞痴呆中回过神，什么？陆医生要送他回家？

　　他想到之前在网上查的内容，网上说，男人提出送你回家，一定要拒绝，他一定图谋不轨。

　　两个男人，应该不会吧，陆医生就是单纯的人好，想顺道带他一程。

　　这完全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再次感慨，陆医生人真好，三番五次帮他。心中虽然开心，但他犹豫起来，说不定人家陆医生只是跟他客气一下，况且，自己那狗窝……

　　余华南摇摇手，笑道：“算了算了，陆医生，我家很近，走路十来分钟，就不麻烦你了。”

　　陆青程挑了挑眉毛，那表情分明是不相信余华南所说的话，上次遇到他的那个巷子，地铁也得一个小时起步，更别说走路，撒谎也不过脑子。

　　“你确定，走到永安路，你只要十来分钟。”

　　“呃。”余华南避开陆青程的视线，摸摸鼻子，露馅了，怎么给忘记了，那天晚上是陆医生把他带回家的，他现在肯定以为自己这个人很虚假，余华南脸上挂着谎言被戳破的尴尬笑容，“这会不会太麻烦了，你今天上班那么累，还答应跟我一起吃饭，现在又要麻烦你送我……”

　　“不会，反正我也回家，到永安路，一脚油门的事。”

　　陆青程都这么说了，余华南不好再拒绝，他打定主意，就让陆青程送到上次的那个巷子口，借口都想好了，巷子里面狭窄，不好掉头。

　　车窗外面，满城灯火璀璨辉煌，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从各个角落涌出来享受自己的生活，广场上有跳舞的大姐也有牵手散步的情侣，还有玩滑板的少年……车子载着两人游进着摇曳的灯火，从人声鼎沸处路过，又从灯火暗淡处上岸，来到永安路。

　　车停在上次两人偶遇的地方，陆青程不知道接下来往哪里走，看着余华南。

　　余华南快速解开安全带，不敢和陆青程的眼神对视，有点心虚地对陆青程说：“陆医生，就到这里吧，里面路窄，又停了很多电瓶车，进去没办法掉头。”

　　过多的解释，实际上是一种心虚的掩饰。

　　陆青程知道，他不想让自己进去，不想让自己知道他住哪里，每个人都有隐私，他尊重别人的隐私。

　　“嗯。”

　　余华南下车关上车门，又拍了拍车窗，陆青程把车窗降下来打开，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着他，不知道这人还想干嘛。

　　余华南扒着车窗，躬身道：“陆医生，今天太晚了，下次有时间请你去家里喝茶。”

　　不知道为什么，陆青程恶趣味上头，突然来了兴致此刻他想逗逗余华南，眼睛转了转，笑道：“今天不晚，要喝茶现在也可以。”

　　显然，余华南没有预料到陆青程会这样说，他顿了顿，表情略显为难，“今天会不会太晚了，陆医生，你明天还上班呢，晚上喝茶，会睡不着。”

　　陆医生真的要去家里喝茶？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万一他真要去，自己总不能拒绝吧。不知道出门的时候，垃圾有没有丢？袜子有没有洗？床有没有铺？以前不觉得住那里有什么不对，但此刻，余华南心中居然生出几分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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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的样子有趣，陆青程嘴角不经意地扬起扑哧笑了，那人眼中闪过的自卑慌乱虽然只有一秒不到，但还是被他成功捕捉到了，眼睛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和煦弯成月牙形状，“看把你紧张的，就这么怕我去你家？是不是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是不是。”余华南挠了挠头皮，脸上的表情悲壮，大有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决然，变成壮士赴死的样子，“实话跟你说吧，陆医生，我家没有茶叶，要不改天我买了茶叶再请陆医生喝茶。”

　　男人轻笑出声，他陆青程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四三月的太阳，带着万物冲开束缚、葳蕤生光，，恍惚中，他有一种自己是种子，陆青程是春风，助他盛开，助他绽放。冲淡了他身上清冷的冰气，让余华南看得移不开眼花了眼，男人也可以这样好看。

　　“行，那下次再说，你回去吧。”

　　余华南的心落回肚子里，那破破烂烂的家王大发看得，其他随便的人都看得，但陆青程看不得。

　　看陆青程没有要走的意思，车子还停在原地，胳膊肘一直枕在车窗上没动过，余华南想了想道：“陆医生，你往右边拐一个弯儿就到大路了。”他间接提醒陆青程该走了，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应该能够听得出来吧，自己的潜台词。

　　“不慌，你先走，我给你照灯。”这巷子里，路灯稀稀拉拉很远才有一盏，巷子显得昏暗幽深，也不知道幽深处会出现什么。

　　余华南看了看身后的巷子，陆青程在此时打开了远光灯，巷子变得明亮，余华南的影子被拖得很长。看陆青程的样子，暂时不会走，没办法，余华南挥挥手转身踏进了巷子，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明亮的路上走下去。

　　直到余华南的身影消失不见，陆青程才上车，把远光灯关了。

　　那人，那车，重归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