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颗酸杏子》阿厨

7、Chapter07

　　周诏不负众望地出现在了周一升旗仪式的检讨大会上。

　　彼时高氤因为较为出挑的身高优势，被具有轻微强迫症的班主任，从女生队伍的倒数第三个变成了倒数第二个。

　　彭鸫站在男生队伍的倒数第二个，身后空着的位置是留给台上那位自以为牛逼哄哄的“三中打架小霸王”的。

　　对于台下的大多数正常学生而言，周诏这种隔三差五就要出现在台上，语气敷衍地念诵千篇一律的检讨的行为，他们打从心底里表示厌恶，学生本就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做出一副打架就像家常便饭般，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的表情。

　　至于那一小部分的异类，她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拜倒在周诏那副好皮囊下的脑残迷妹。

　　高氤以为，这次检讨会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以教导主任唾沫横飞的，苦口婆心的骂诫结束。

　　直到，她不经意间的抬头，远远地看见主席台的右下方，几个略微发福的中老年男子微笑着站在一个身穿黑色领导服装，身姿挺拔清瘦，表情威严的老男人身后。

　　教导主任在周诏开口念诵检讨之前，面露微笑，身手敏捷地拖着啤酒肚走上主席台，把话筒对在嘴边，说：“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彭校长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台下响起了颇为热烈的掌声，由此可见，彭校长挺受学生们爱戴的。

　　彭校长面露微笑，站在主席台的正中央，周诏就拿着一张薄薄的白纸，站在他的右后方。

　　“同学们早上好，今天是11月28号，礼拜一，升国旗的日子。

　　本来照理而言，在这种庄严肃穆的时刻，我不应该站在这里，手拿话筒说出我等下要说的那些话语。

　　而是应该让每周表现良好的学生代表站上来，与同学们分享分享学习经验。

　　但是，我左思右想，深思熟虑以后，我觉得有些话，我这个做校长的还是应该与各位同学说道说道，尤其是，咱们高二年级的周诏同学。

　　周诏同学优秀的学习成绩，我呢，也有所耳闻。平心而论，像他这种成绩，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考清北不是问题。

　　但是，前提是，周诏同学能一直安安稳稳地待在咱们高二年级教学资源配置最好的火箭班。

　　回顾三中的教学历史，咱们学校往清北输送的优秀学子，百分之百都出自火箭班，从无例外。

　　所以，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周诏同学如果你再出现像上个星期那样粗暴的行为：勾结校外人士，大张旗鼓地与他校学生聚众斗殴，甚至光明正大地进了局子。

　　那么你就收拾收拾，把火箭班宝贵的名额，让给其他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周诏一字不落地把这些严厉的训诫全都听见耳朵里去了。

　　他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右手紧紧抓住那张估计用不上的白纸，白纸上面出现了明显的，褶皱的几道折痕。

　　距离还是有些远了，高氤并不能看清周诏脸上的表情，但她想，总归是不美好的。

　　彭校长深厚的嗓音再次透过话筒，传入每位同学的耳朵里。

　　他出声打断了台下喧嚣纷杂的议论，厉声说到：“希望各位同学要引以为戒，好好学习，好好做人。”

　　教导主任在彭校长把话筒稍稍挪开嘴边的时候，就极有眼色地跑到台上，拿起话筒命令道：“散会，各班有序解散。”

　　高氤迫不及待地迈开站的有些发麻的双腿，解放似的顺着人流朝教室那走。

　　彭鸫没有回教室，他和姚凝一起，被老黄叫走了。

　　周诏面色阴沉，在杨献和另一个好哥们的簇拥下，甩开脚步朝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高氤看到，他把手里团成一坨的难看的纸团子用力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进了教室，高氤径直走到自己位置上，喝一口褪色了的破旧保温杯里的有些凉的温水。

　　她安静地拿出一张物理卷子，埋首题海。

　　彭鸫是走后门进来的，他一进门，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高氤认真写题的背影吸引住。

　　他绕过高氤的位置，走到讲台上，手里拿着两份空白的表格。

　　“同学们，安静一下。”他语气平和地说，“下个月的22号和23号学校会举行期末考试前的模拟联考，”他扬起手中的其中一张表格，“这两天，同学们尽快把考试目标和竞争对手写在表格上，周四我要贴在教室的公告栏里。”

　　教室里响起一片习以为常又生无可恋的哀嚎声。

　　“还有一件事，”彭鸫提高音量，朗声宣布，“学校初步决定把元旦晚会定在了下个月的26号，节目选拔定在了下个月的16号，所以，我们班的表演节目需要在周五之前确定好。”

　　姚凝在位置上站起来，接住彭鸫的话头：“同学们积极献计献策，有意向的就在我这登记报名。”

　　彭鸫等她说完，鼓舞道：“同学们一定要踊跃参加，为班级的荣誉贡献一份力量。”

　　周诏带着他的两个哥们，提着一大袋的零食回到教室。

　　他面色不佳地斜着眼粗略地观察了一下教室里同学们的表现。

　　发现大部分的同学在他们仨一进到教室以后，就瞬间从无法言语的激动中安静下来，埋头开始干自己的事。

　　彭鸫把那张有关考试的表格拿给教室第一列第一个位置上坐着的女生，让她写完以后就往下传。

　　上午的第一二节课是老黄的数学连堂。他拿着一沓空白的两开的数学卷子走进教室。

　　数学课代表林颂极有眼力见的，不用等到老黄交代，就把卷子分发下去。

　　老黄打开教案，在两块黑板上写下两道跟本节课要讲的四个知识点相关的大题。

　　他转过身，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头也不抬，叫道：“周诏，上来，把左边这题做了。”

　　周诏从回到教室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地趴在桌子上，双眼睁开，盯着窗外飘落的白雪。

　　他听到老黄的命令以后，颇不情愿地臭着一张死鱼脸，挪步到讲台上。

　　左手两根手指捏住半根黄色粉笔，不急不缓地在黑板上写下一行接一行的解题步骤。

　　老黄掐着点，捏起一根粉红色的粉笔，在周诏不解的目光中，利索地在那些步骤的空白处打了个半勾。

　　老黄直视着周诏，面无表情地说：“五分钟，时间到了。”

　　周诏挑眉。

　　老黄没再看他，“下去吧，自个琢磨琢磨。”

　　周诏的脸上特别不好看，有些吓人。

　　老黄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高氤，你上来，把另一题做了，五分钟。”

　　高氤点头，左手拾起一根蓝色的粉笔。

　　毫不拖泥带水，片刻都不带停顿的，利落地把在脑子里早已构思好的步骤经过细微改动以后誊抄在黑板上。

　　五分钟不到，□□行被简化了的解题步骤就这么被展现在同学们面前。

　　老黄面上难掩失望，语气和缓地说：“不错，很干练。只是，答案是错的”

　　高氤木无表情地低垂着脑袋慢慢地走回位置上。全程不曾抬头，她恐惧，她不想看见周诏那张阴冷吓人的臭脸。

　　彭鸫心里门儿清，高氤一定可以在五分钟之内把黑板上的题答的非常漂亮。

　　只是，如果真那么做了，恐怕周诏会对她恨入骨髓，毕竟，被一个自己一直厌恶的女生当众下了面子，这滋味想想就不好受。

　　高氤有时候过分想的开，她觉得用一时的出丑换取长久的顺利，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长远买卖。

　　现下坐在位置上，她的心情颇好。

　　她把先前未在草稿纸上写完的正确完美的解题步骤继续在纸上写完。

　　做完这些，便专心致志地埋首于新发的那张卷子上的题海中。

　　老黄面色严肃地看着台下，最终，他思量片刻，还是让彭鸫上去，把这两题的答案写出来。

　　彭鸫不骄不躁，面色平淡地把完美正确的解题步骤一字不落地写在上面。

　　于是，便有了现在黑板上偶然形成的“书法鉴赏”。

　　彭鸫的字就像他这个人一般清隽内敛，凌厉的笔锋中不失圆滑。

　　高氤的字，是那种完完全全一板一眼的行楷，板正中却又不失秀丽柔和。

　　至于周诏，他的字真真是诠释了何为字如其人，锋芒毕露，笔锋凌厉，气势十足，毫不收敛。

　　老黄面露赞赏，微笑着点点头对彭鸫说：“不错不错，很不错。”

　　老黄详细地把上面这两道经典的难题掰碎了，一点一点地讲给同学们听，但凡有一个同学提出有价值的疑问，他都会再重复讲一遍。

　　两节高难度的数学课结束以后，全班同学也都把卷子做完了，至于效果，还不错，反正不懂的，他们都会在今天之内解决掉。势必不会把今天的问题遗留到明天，成为自己脑海中的“历史问题”。

　　彭鸫看着靠在桌子上休息的高氤，心里有些失落，自从那天把话说开了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像两根不会相交的平行线，疏离成为相处最好的盾牌。